第62节:第八章清平乐(9) 恍如梦呓。 似是淳烈的酒控制了神经,我倚在她的肩头,温吞吐出一句。 她僵住,怔怔然不知所措。 到处都是甘厚酒香,方才她也饮了不少,薄醉染红酡。 她的锁骨细小,让我想起春日里攀在篱笆上的细长白花,一碰便纷纷落下。 我小心靠着,不敢用力。 闲人都离去,屋里显得空旷起来,缕缕清香也自她的发梢传出。我微微半合 着眼,她纤细脖颈下的脉搏缓缓跳动,一浮一沉,时光静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是名句,说到了心头,我阖上眼,神游四方。 “没影的事,我去吃哪门子的飞醋?何况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的,犹如过江 之鲫……”这句薄怒的话绕在耳旁,挥之难去。 当时她拂袖转身,看不见面容,只有一截细颈露在外。莹洁的肌肤瞬间就转 为了淡粉色,犹如上了一层剔透琉璃,花萼般娇嫩。 我抿着唇,细细笑出了声。 她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一时禁了声,缓缓垂低额头,两旁乌发如流水倾落, 化作了她衣襟前的片片飞花。 谁也不知我的血管里也有绽放的温暖花朵一路开到了心里。 路外有脚步声急急行来,我暗叹,仍旧倚在她的肩头,更近一分。 她总算是有所反应,回过了头,幽香弥散。我闭着双目,呼吸匀长,如同醉 酒熟睡一般。 锦瑟铮铮响了两声。那个宋家小女孩应该到了门口。 她清泠说道:“我家爷喝醉了,竟然睡着了。如此就不讨饶宋太守,我们先 行告辞,日后再请太守一聚。” 柔和说辞,却藏有不可拒绝的凛然。就像方才她浅曼吟道:“沧海月明珠有 泪……” 回到车内,我坐在里面最黑暗的地方,微微睁开眸,可以看清周围一切,她 在车窗旁,有月光洒下,却看不清我。 夜空里烟花在绽放。 “瞬间辉煌,飞灰湮灭,人生短暂,又何必苦苦追求呢?百年后不都是一捧 土。”她若有所失地放下窗帘。 于是,烟花覆灭,突然间看见了我与她之间的鸿沟,深且长。在这一场权力 的荆棘路上,我们始终不会走在一起。 端坐起身子,我睁开双目,定定瞧着她。 “醒了?”她似乎有些惊讶。 “吹了冷风,酒便散去。” 她垂下头,静静地,车厢内我也不知她思索着什么,或者她只是安静地发呆。 忽然她问:“为什么要拒绝宋知海?今夜前来不就是为了他吗?” 为何拒绝宋知海的女儿,我想或许只是厌恶被迫吧?如今虽然看似落魄,但 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介太守,而屈膝去迎娶他的女儿! “平罗太守不过一地方小吏!” 她微翘唇角,似有讥诮:“虽说官阶不高,却掌控一方实权,兼握军队。” “那你又为何关心起朝中事来?”我冷冷道。她对政治太敏感,一句话一个 眼神,或许她便可了解其中深意。可知道越多,危险越大,更何况就在身边,咫 尺之距。 她一怔,随后苦涩哑笑,眼中厌倦无数:“今晚我才是真的喝多了,话也多 了。” 她闭上眼,在车厢的另一端,无声无息。 真像南海素莲,暗夜芬芳。 一顿饺子宴后,她离去。 “二哥,她是上官家的人,毕竟还是要防的……”重俊说话快,门还未完全 掩上,素白锦缎映着月光折射进屋。 我抢说:“宋太守,这顿饭吃得满意吗?” 咯吱极细微的门框撞响,门紧密合上,屋内只有明烛光线。 宋知海满目惊讶,怕是没有想到我突然问他。重俊虽然性子急,但总算是细 心,止了方才的话,转向对宋知海笑道:“宋太守,二哥问你呢?” “这可是二哥亲手包的饺子,连我也是人生二十年第一次吃!” 宋知海缓了过来,低首拱手道:“吃相爷之饭,做相爷之事!” 到底是个明白人! 我徐徐望向重俊,重俊一点头,托起宋知海下垂的手,拜道:“以后都是自 家人,哪敢再受宋大人这样的礼,岂不是要折煞侄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