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醉爱(6) 要说艳遇,像他们这些文艺圈子里的人真正能做到洁身自好的还真不多,柳 北桐也有过一两次出轨,但都是逢场作戏。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想到勤勤恳 恳的妻子筱晴,想到孩子,他就感到无地自容了。 可最近几年,特别是囡囡去了美国,他又在前年破格评为正高职称以后,他 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空虚。一种发泄不了的东西总是鲠在心中。他多次激励自 己要振作,要写出更好的作品,要再创辉煌,但总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年轻 时的激情似乎已经提前离他远去。研究所又是个闲散的单位,古语道:" 耐忙碌 易,行闲散难。" 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下面的目标该是什么呢?他常常扪心自 问。 可人活着始终都应该有目标吗?累不? 有一次一丁和他彻夜长谈。" 桐哥,你鸟人现在什么都有了,事业、职称、 孩子安排、工资待遇……可你缺啥,你知道吗?" " 我还得写点有份量的东西,我不能这样随波逐流,我才40岁,怎么能没有 激情了呢?" " 你算了算了!柳教授,不是我太堕落,就是你太迂腐。你以为40岁很年轻 吗?肖邦只活了39岁,就写了80部作品,成为闻名于世的钢琴诗人。舒伯特只活 了32岁,可是写了500 多首歌曲、20多岁就成为奥地利的歌曲之王。聂耳就不说 了,23岁,他是溺死的,不吉利。" " 你什么意思?你觉着你大哥已经眼老珠黄、江郎才尽了是吗?" 在各个大 市的同事中,柳北桐和丁热草不光是先后同学,专业相同,而且关系最铁。但每 一次都是见面就斗,相互开涮,并以此为乐。 " 你听我说,教授。他们不光都属于英年早逝,还有个共同之处是生活拮据、 情感孤独。" "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从单位下岗,再离一两次婚,弄的家徒四壁、妻离子散 才能写出好东西是吗?嗨!你小子有些歹毒吧?" " 桐哥,如果贝多芬也在一个研究所里当教授,有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小家, 一个贤妻每天早上把他的内裤、袜子都放到床头,把牛奶、鸡蛋、肉松榨菜小笼 包放到他的餐桌上,旁边再送一份新来的《都市晨报》……他还写得出第九吗? 命运还会敲他的门吗?" " 哦……你接着说。" " 桐哥,你的优势是顺,可你的问题是太顺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把你埋 没了,在事业上你和那些大师比也许才刚起步,但在职称待遇上你已经到顶了。 现代人有许多奇怪的病,像节日综合症、空调综合症,你得的是提前兑现症,这 正是你的悲哀。你怎么会有激情呢?机关再好、再稳定,也就拿那几个钱;老婆 再好、再贤惠,你也是' 辛辛苦苦几十年,耕的还是那块田' ,老夫子,你琢磨 琢磨你弟弟的话吧!" 能言善辩的柳北桐瞪着眼睛看着丁热草,无语了。 这小子的话虽然损点,还真有些道理。文化圈的改革喊了10几年了,还是没 有碰到他们这一批招生改革以后的社会宠儿们,学历、职称、年龄、和他一向稳 健做人的风格都使他在局里的地位坚如磐石。然而,机关也害人啊!那种循规蹈 距的生活正像一个温柔的杀手,它扼杀的是人的灵感。创造力是作曲家的灵魂, 真正的艺术家是不应该呆在机关里的。 这几年,除了酒量见长之外,柳北桐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未老先衰。 至于女人,他和筱晴从恋爱至今也有风风雨雨20年了,他除了那一两次短暂 的、绝密的浪漫,在感情上还真的没有大的出轨,这块田,是他精心开发梳理出 来的,他熟悉、他爱护,在这里,他们精心孕育了他们的女儿囡囡。那是他的家 园,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离开。 一个人一个活法,一丁和他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他低他三 届,这小子好象始终不满现实、不甘寂寞。几年前停薪留职去了南方,在舞厅给 乐队写配器,挣了点钱。混了几年又回到扬州开练歌房,练歌房倒闭以后才回了 原单位,到现在才刚上中级职称。 第一个老婆和他离了婚,他在扬州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学生,还是个黄 花闺女,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把人家搞到手的,去年结婚柳北桐还特意到扬州参加 他的婚礼,令他惊讶地是,伴娘居然是那位省城的杜娟,看她和新娘那亲热劲儿, 要不是一丁狠很拧他一下,他差点要说些什么出来。世界太奇妙了,柳北桐真是 老夫子了,世上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