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爱,美在无法拥有(2) “你还没走吗?”我问他。我心里知道,他其实是在等我。 “我正准备回家。你去哪里?是不是也准备回家?” “不。”我说。 他流露失望的神色。 “我回去学校,你顺路吗?” “顺路。”他松了一口气。 再次坐上他的机车,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我看着他的背脊,我很想拥抱这个背脊,但这 个背脊并不属于我。 “你女朋友呢?不用陪女朋友吗?”我问他。 “她回去旧金山了。” “这么快就走?” “是的。” “特地回来照顾你,真是难得。” “她不是特地回来照顾我的,她回来接她外祖母过去,刚好碰上我发生意外。” “她什么时候回来?照理她拿了公民身分,就可以回来跟你一起。” “她已经拿到了,但是她不喜欢香港,她很喜欢那边的生活。她在那边有一份很好的工 作。”文治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法再装着若无其事的跟他谈论他女朋友。我愈说下去,愈 显得我在意。可是,我们两个愈不说话,却也显得我们两个都多么在乎。沉默,是最无法掩 饰的失落。 车子终于到了学校。 “谢谢你。”我跳下车。 “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他关掉机车的引擎。 我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一直不知道怎样说--” “你不需要告诉我。”我难过地说,“这是你的秘密,况且,我们没发生过什么事- -” 我在背包里拿出那个准备送给他的相架来,我一直放在身边。 “在伦敦买的,送给你,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他接过相架,无奈地望着我。 “这个相架可以放三张照片,将来可以把你、你太太和孩子的照片放上去。” “谢谢你。”他难过地说。 “不是说过不要悲伤吗?” 他欲语还休。 “不要跟我说再见。”我首先制止他。 他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进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再不进去,我会扑进他怀里,心甘情愿做第三 者。 我跑进学校里,不敢再回头看他。 他本来是我的,时光错漏,就流落在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像家具店里一件给人买下 了的家具那样,他身上已经挂着一个写着‘SOLD’的牌子,有人早一步要了,我来得太 迟,即使多么喜欢,也不能把他拿走,只可以站在那里叹息。 爱,真的是美在无法拥有吗?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方维志,辞去电视台的兼职。 “为什么?”他问我。 “我要准备毕业作品。”我说。 我只是不能再见到文治。 文治也没有找我,也许方维志说得对,负责任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良湄在中环一间规模不小的律师楼实习,熊弼留在大学里攻读硕士课程。那天晚上,良 湄来我家找我,我正忙着准备一个星期后举行的毕业生作品比赛。 “你真正就这样放弃?”良湄问我。 “你以为我还可以怎样?” “既然他和女朋友长期分开,为什么不索性分手?” “也许文治很爱她,愿意等她,就像你哥哥愿意等以雅一样。” “不一样的,哥哥跟以雅已经结婚,而且有很多年的感情。” “也许文治和曹雪莉之间有一项盟约,他在香港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她拿一个外国公民 权,必要时可以保障他,令他没有后顾之忧。”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吗?”良湄反问我。 “我只可以这样相信,况且,不相信也得相信,我没可能跟她相比。” “你太没自信了。”良湄骂我。 “到现在我才明白,爱上一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是多么幸运的一回事。”我黯然说。 “这是不是叫做适当的人出现在错误的时间?”良湄问我。 “如果是适当的人,始终也会在适当时间再出现一次。” “这些就是你的毕业作品吗?”良湄在床上翻看我的设计草图,“很漂亮,我也想穿 呢。” “这次我一定要赢。” “为什么?” “我不能输给一个人看。” “是徐文治吗?” 我摇头。 杨弘念是这次设计系毕业生作品大赛的其中一位评判。 比赛当天,我在台下看到他,他一如以往,显得很高傲,没有理我。 良湄和熊弼结伴来捧我的场,电视台也派了一支采访队来拍摄花絮,只是,来采访的记 者,不是文治。 我参加的是晚装组的比赛,我那一系列设计,主题是花和叶。裙子都捆上不规则的叶 边,模特儿戴上浪漫的花冠出场,像花仙子。 我想说的,是一个希望你永远不要悲伤的故事。那个我在伦敦买来送给文治的相架上, 刻着的诗,诗意是: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 花会谢,叶会散,繁花甜酒,华衣美服,都在哀悼一段早逝的爱。 我把我的作品送给那个我曾经深深喜欢过的男人。 那夜轻轻的叮咛,哀哀的别离,依旧重重的烙在我心上,像把一个有刺的花冠戴在头 上。 “很漂亮,你一定会赢的。”在台下等候宣布结果时,良湄跟我说。 我也这样渴望,结果,我只拿了一个优异奖,失望得差点站不起来。 “没可能的,你的设计最漂亮。”良湄替我抱不平。 “拿到优异奖已经很不错。”熊弼说。 我当然知道,只拿到一个优异奖就是输。 散场之后,我留在后台收拾。 当我正蹲在地上把衣服上的假花除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叫我。 我抬头,是杨弘念。 “什么事?”我低头继续做我的事,没理他。 “听说你没有在电视台报告天气了。” “是的,不过这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份工作不优雅。” “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助手?”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他,他的神情是认真的。 “你不是说过你讨厌失败的人吗?今晚我输了,你没理由聘用我。”我冷冷地说。 “你输的不是才华,而是财力,其它得奖的人用的布料都是很贵的,效果当然更好。” 忽然之间,我有点感动。 “怎么样?很多人也想当我的助手。” “我要考虑。”我说。 他有点诧异,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他。 “好吧,你考虑一下,我只能等你三天,三天之内不见你,我就不再等你。” “你还要考虑些什么呢?”良湄问我。 “我不喜欢他,你没见过他那些难看的嘴脸。”我躺在良湄的床上说。 “这个机会很难得,他只是脾气有点怪怪罢了。” “你也认为我应该去吗?” “是他来求你,又不是你去求他。” “如果身边有个男人就好了。”我苦笑,“遇上这种问题就可以问他。” “你可以去问问徐文治的呀。”良湄扭开电视机,文治正在报导新闻。 我看看钟,奇怪:“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新闻报导?” “是我昨天晚上录下来的。” 文治正在报导昨日举行的设计系毕业生时装比赛。 “虽然人没有来采访,但是这段花边新闻由他报导。”良湄说,“是不是很奇妙?” 我在屏幕上看到了我的设计,那一袭袭用花和叶堆成的裙子,虽然没有赢出,却在镜头 前停留得最久。 忽然之间,我有了决定。 “我会去的。”我告诉良湄。 “你决定了?” “如果有一天,我成名的话,文治就可以经常看到我的作品,或听到我的名字。即使是 十年、二十年后,他也不会忘记我。如果我没有成名,他也许会把我忘掉。唯一可以强横地 霸占一个男人的回忆的,就是活得更好。” “那么你一定要成名,要永远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后悔没有选择你。要胜过他那个念 史丹福的女朋友。” 为了能永远留在文治的回忆里,我放下尊严,在第三天,来到杨弘念在长沙湾的工作 室。 杨弘念正在看模特儿试穿他最新的设计,他见到我,毫不诧异。 “你替我拿去影印。”他把一叠新画好的设计草图扔给我。 “影印?”我没想到第一天上班竟然负责影印。 “难道由你来画图吗?”他反问我。 我只好去影印。他的草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画功流丽,画中的模特儿都有一双很冷 漠,却好象看穿人心事的眼睛。 杨弘念另外有一个工作室在他自己家里,是他创作的地方。他住在跑马地一幢有四十年 历史的平房里,地下是工作室,一楼是睡房。 他有一个怪癖,就是只喜欢喝一种叫“天国蜜桃”的桃子酒。“天国蜜桃”由意大利威 尼斯一间著名的酒吧调配出来,由于受到欢迎,所以酒吧主人把它放入瓶里,自行出品。 “天国蜜桃”是用新鲜蜜桃汁和香槟混合而成的,颜色很漂亮,是带点魔幻色彩的通透 的粉红色。瓶子只有手掌般大小,瓶身透明,线条流丽,喝一口,令人飘飘欲仙,血管里好 象流着粉红色的液体。 “天国蜜桃”只在中环一间专卖洋食品的超级市场里买得到,而且经常缺货,杨弘念如 果喝不到,就没有设计灵感,所以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替他买“天国蜜桃”。 那天,他的“天国蜜桃”喝光了,我跑到那间超级市场,货架上的“天国蜜桃”正缺 货,职员说,不知道下一批货什么时候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去。 “我不理,你替我找回来。”他横蛮地说。 我唯有再去其它超级市场找,超级市场里没有,我到兰桂坊的酒吧去,逐间碰运气,还 是找不到,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捱骂。 我在水果店看到一些新鲜的蜜桃,灵机一触,买了几个蜜桃和一瓶香槟回去,把蜜桃榨 汁,混合香槟,颜色虽然跟“天国蜜桃”有点差距,但是味道已经很接近,我放在杯里,拿 出去给杨弘念。 “这是什么?”他拿着酒杯问我。 “‘天国蜜桃’。”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喝了一口说:“真难喝。是哪一支牌子?” “是我在厨房里调配出来的。” “怪不得。”他放下酒杯,拿起外衣出去,“找到了才叫我回来。” “没有‘天国蜜桃’你就不做事了?”我问他。 他没理我。 我只好打电话去那间超级市场,跟他们说,如果“天国蜜桃”来了,立刻通知我。 幸好等了一个星期,“天国蜜桃”来了,杨弘念才肯回到工作里前面,重新构想他的夏 季新装。 “如果世上没有了‘天国蜜桃’这种酒,你是不是以后也不工作?”我问他。 “如果只能喝你弄出来的那种难喝死的东西,做人真没意思。” “我就觉得味道很不错。”我还击他。 “所以这就是我和你的分别,我只要最好的。” “你怎知道我不是要最好的?”我驳斥他。 “希望吧。” 我以为有了“天国蜜桃”他会专心设计,谁知过了两星期,他又停笔。 “什么事?”我问他。 “我的笔用完了。” “我替你去买。” “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也买不到。”他沮丧地说。 每个设计师都有一支自己惯用的笔,杨弘念用的那支笔名叫PANTEL1.8CM, 笔嘴比较粗。 “我去找找。”我说。 我找了很多间专卖美术工具的文具店,都说没有那种笔,由于太少人使用,所以这种笔 不常有货。 一天找不到那种笔,杨弘念一天也不肯画图,那天在他家里,我跟他说: “大家都在等你的设计,赶不及了。” “没有那支笔,我什么也画不出来。”他一贯野蛮地说。 “那夏季的新装怎么办?” “忘了它吧!我们出去吃饭。” 我们坐出租车去尖沙咀吃饭,没想到在路上会碰到文治。 出租车停在交通灯前面,他骑着机车,刚好就停在我旁边。 他首先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的杨弘念。他一定会以为杨弘念是我的男朋友。 “很久不见了。”我先跟他打招呼。 杨弘念竟然也跟他挥手打招呼。 文治不知说什么好,交通灯变成绿色,他跟我说:“再见。” 又是一声再见。 “谢谢。”我说。 没见半年了,半年来,我一直留意着马路上每一个开机车的人,希望遇到文治,这天, 我终于遇到他了,偏偏又是错误的时间。 “刚才你为什么跟他打招呼?”我质问杨弘念。 他这样做,会令文治误会他是我男朋友。 “他是不是那个在电视台报告新闻的徐文治?” “是又怎样?” “我是他影迷,跟他打招呼有什么不对?” 我给他气死。 “他是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不是。” “那你为什么害怕他误会我是你男朋友?” “谁说我误会?”我不承认。 “你的表情告诉了我。” “没这回事。” “他看来挺不错。” “你是不是同性恋的?” “为什么这样说?就因为我说他不错?” “半年来,我没见过有女人来找你。” “我不是说过,我只要最好的吗?” 接着的一个月,杨弘念天天也不肯工作,只是要我陪他吃饭。 “你什么时候才肯工作?”我问他。 “我没有笔。”他理直气壮地说。 “你怎可以这样任性?” “不是任性,是坚持。别唠叨,我们去吃饭。” “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我是来跟你学习的。” “那就学我的坚持。” 九个月过去了,找不到那款笔,杨弘念竟然真的什么也不做。除了陪他吃饭和替他买 “天国蜜桃”,我什么也学不到,再这样下去,再熬不出头,文治把我忘了。 那天在杨弘念家里,我终于按捺不住问他: “是不是找不到那款笔,你就从此不干了?” “我每个月给你薪水,你不用理我做什么。” “我不能再等,我赶着要成名。”我冲口而出。 “赶着成名给谁看?”他反问我。 “你别理我。” 他沮丧地望着我说:“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但我不能再陪你等,我觉得很无聊。” “那你走吧。”他说,“以后不要再回来,我看见你就讨厌。” “是你要我走的……”我觉得丢下他好象很残忍。这一年来,我渐渐发现,他外表虽然 装得那样高傲,内心却很孤独,除了创作,差不多凡事都要依赖我。 “你还不走?我现在开除你。”他拿起我的背包扔给我。 “我走了你不要后悔。” “荒谬!我为什么要后悔?快走!” 我立刻拿着背包离开他的家。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他仅余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从跑马地走出来,我意外地发现一间毫不起眼的文具店,为了可以找个地方抹干眼泪, 我走进店里,随意看看货架上的东西,谁知道竟然让我发现这半年来我们天天在找的PAN TEL1.8CM。 “这种笔,你总共有多少?”我问店东。 “只来了三打。”店东说。 “请你统统给我包起来。” 我抱着那盒笔奔跑回去,兴奋地告诉杨弘念。 “我找到了!” 他立刻就拿了一支开始画草图。 我整夜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完成一张又一张的冬季新装草图。那些设计,美丽得令人心 动,原来这半年来,他一直也在构思,只是没有画出来。 “很漂亮。”我说。 “你不是说过辞职的吗?”他突然跟我说。 为了自尊,我拿起背包。 “不要走,我很需要你。”他说。 “我不是最好的。”我回头说。 “你是最好的。”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脸上。 也许我跟他一样寂寞吧,那一剎,我爱上了他。 “竟然是杨弘念?”跟良湄在中环吃饭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吓了一跳。 “是他。”我说。 “那徐文治呢?” “他已经有女朋友,不可能的了。” “你不是为了他才去当杨弘念的助手吗?怎么到头来却爱上了杨弘念?” 跟良湄分手之后,我独个儿走在路,上想起她说的话,是的,我为了一个男人而去跟着 另一个男人工作,阴差阳错,却爱上了后来者;就好象一个每天守候情人的来信的女孩子, 竟然爱上了天天送信来的邮差。是无奈,还是寂寞?生命,毕竟是在开我们的玩笑。 玩笑还不止这一个,那天在银行里,我碰到文治,他刚好就在我前面排队,我想逃也逃 不了。 “很久不见了。”他说。 “是的。” “工作顺利吗?”他问我。 “还不错,你呢?” “也是一样。那天跟你一起在出租车上的男人,就是那个著名的时装设计师吗?你就是 当他的助手?” “都一年前的事了,你到现在还记得?” 他腼腆地垂下头。 原来他一直放在心里。 “先生,你要的美元。”柜台服务员把一叠美金交给他。 “你要去旧金山吗?” “是的。” “去探望女朋友吗?”我装着很轻松的问他。 他尴尬地点头,剎那之间,我觉得心酸,我以为我已经不在意,我却仍然在意。 “我不等了,我赶时间。”我匆匆走出银行,害怕他看到我在意的神色。 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我只得站在一旁避雨。 文治走出来,站在我旁边。我们相识的那一天,不也正是下着这种雨吗?一切又彷佛回 到以前。他,必然看到了我在意的神色。 “你很爱她吧?”我幽幽地说。 “三年前她决定去旧金山的时候,我答应过,我会等她。”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人知道将来的事,但是我既然答应过她,就无法反悔。” “即使你已经不爱她?” 他望着我,说不出话。 雨渐渐停了。我身边已经有另一个男人,我凭什么在意? “雨停了。”我说。 “是的。” “我走了。”我跟他道别。 他轻轻地点头,没有跟我说再见。 我跳上出租车,知道了文治只是为了一个诺言而苦苦等待一个女人。那又怎样?她比我 早一步霸占他,我来迟了,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留在她身边。 我一直不认为他很爱她,也许每一个女人都会这样骗自己。这一天,他证实了我所想 的,照理我应该觉得高兴,可是,我却觉得失落。也许,他不是离不开她,而是他不能爱我 更多。比起他的诺言,我还是微不足道。 在杨弘念的床上,他诧异地问我: “你以前没有男朋友的吗?” 也许他觉得感动吧。 但是他会否理解,对一个人的悬念,不一定是曾经有欲。单单是爱,可以比欲去得更深 更远。 “你不是曾说我的境界不够吗?”我问他。 “我有这样说过吗?”他用手指抚弄我的头发。 “在往巴黎的飞机上,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 “你还没有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把境界提高。” “我的境界也很低--”他把头埋在我胸口。 “不,你做出来的衣服,也许是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有一天,你一定会超越我。”他呷了一口“天国蜜桃”说。 “不可能的。” “你一点也不了解自己。我在你这个年纪,决做不出你在毕业礼上的那一系列晚装。那 个时候,你是在爱着一个人吧?” “谁说的?”我否认。 “只有爱和悲伤可以令一个人去到那个境界。最好的作品总是用血和爱写成的。曾经, 我最好的作品都是为了一个和我一起呷着‘天国蜜桃’的女人而做的。” 他还是头一次向我提及他以前的女人。 “后来呢?”我问他。 “她不再爱我了。” “你不是说,悲伤也是一种动力吗?” “可是我连悲伤都不曾感觉到--” “你还爱她吗?” “我不知道--” 忽然,他问我: “你爱我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有点委屈。 “想不到像你这么高傲的人也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跟高傲无关,你怎么知道,我的高傲会不会是一件华丽的外衣?” 我失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说。 “我还没有去到可以答这个问题的境界。”我说。 我用一个自以为很精采的答案回避了他的问题。但是我爱他吗?也许我不过是他的“天 国蜜桃”,我们彼此依赖。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