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年后 嫁人豪门、飞上枝头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六年来,余丽雪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捧着唐家的金饭碗,不敢 有一丝懈怠;侍奉一家之主的精明婆婆、协助丈夫打理自家事业、应酬亲友往来、 努力和继子女们建立良好关系,内外兼顾之余,还为唐家又添了一女一男。 她扪心自问,该做的事、应尽的责任,她都已经全力以赴。虽刚开始的不适 应与挫折感常令她夜不安眠、咬着牙硬把眼泪往肚里吞,如今总算也让她熬了过 来。出身寒微的她终究以真才实学坐稳了唐家少奶奶的位子,也获得唐夫人的欢 心,成为老人家口中有“帮夫运”的好媳妇。 余丽雪心满意足地逗弄小儿女,四岁半的唐仪婷伶俐可人,严然有“小姐姐” 风范,在玩耍时不忘着顾两岁的幼弟唐彦硕。 “弟弟不可以哟,肚子会痛痛!”唐仪婷从弟弟的口中“抢救”了一只沾满 口水的泰迪熊,表情认真地训诫着。 “噗要!噗要!”两岁的唐彦硕本来口齿不清地抗议着,但一下子就被唐仪 婷迎面送上的安全玩具分散了注意力,随即发出咯咯笑声。 旁观的仪娴发出了轻笑,“妹妹真是聪明呢!” 双十年华的唐仪娴正值青春妍媚的妙龄,优渥的家境加上善体人意的性情, 使她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出一种大家闺秀、雍容优雅的气质。 “女孩子嘛!”余丽雪笑着和继女闲聊,“似乎总是比较早熟懂事。” 春日融融的午后,悠然啜饮着下午茶的两人像朋友似地无所不谈。 “雪姨,今晚我不在家里用餐,”仪娴轻啜了口红茶道:“麻烦您提醒厨房 一下。” 余丽雪点头,“喔,是你前几天说的同学要办生日宴会吗?” “嗯!您也见过的,颜行歌。” 她茫然思索。 仪娴提醒她,“她父亲是‘日耀百货’的老板。” 不愧为商场女将的余丽雪立刻接腔,“哎呀!怎么那么巧?颜董的女儿跟你 同班!是哪一个?大的小的?我记得颜夫人说过她的女儿都在外留学,对了!还 有一个儿子刚刚学成归国不是吗?” 仪娴微微一笑,说:“行歌是颜家的老么,我记得她有一个大哥和两个姐姐, 留学的事也不假。” 娇生惯养的颜行歌受不了英国的饮食和湿寒气候,硬是吵着要回来台湾。 “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又不像姐姐们想当女强人,不希罕那张文凭啦!”这 是颜行歌的说法。也是当老么的好处,天塌下来还有兄姐替她顶着咧! 余丽雪细细打量着美目含笑、清雅秀致的继女。上了大学之后,仪娴的性情 更加开朗,经常有男女同学结伴上门,追求者也不少,却没有人能真正赢得佳人 的芳心。 “颜家的小姐生日,排场一定不小,”余丽雪半开玩笑地道:“不知今晚哪 一位白马王子会来接驾?” 仪娴慢条斯理地喝口茶,粉颊上的笑涡微现,“颜家的司机。” 她的俏皮答案令余丽雪一怔后,方才意会过来,莞尔一笑也不再追问下去。 这么秀外慧中、德容兼备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这些年来的相处, 更让她看明白仪娴的种种好处。 上天赐予的容貌、智慧,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家世背景,往往就造成目中无人 的娇娇女,而仪娴却不!她一直是气度雍容、恬淡从容的仪娴,让人怜爱也让人 敬重。 仪娴,真是人如其名,余丽雪相信,将来能娶到她的男人真是个幸运儿。 只是不知花落谁家? *** 当晚,颜宅。 “生日快乐!” HappyBirthday ! 颜行歌笑意盈盈地接受众人的祝贺,大方地收下礼物,“谢谢!” “大家好好玩,别太拘束。”颜氏夫妇和蔼可亲地招呼几句便外出赴宴,让 这些年轻人能玩得更加自在。 而大人不在,一群年轻人当然是玩疯了。 客厅里装上了音响,还打上了舞台灯光,严然成了PUB 现场,众家舞步绝活 纷纷出笼。只见寿星与贺客们满场飞舞,将气氛炒到最高潮。 整体而言,这场生日Party 算是满成功的。 吃了点精致的欧式自助餐垫底,仪娴也不免俗地喝了两杯鸡尾酒下肚,在寿 星的拉扯下进场跳舞步。 一曲舞罢,她的双额更添嫣红,星眸生辉。有人在看她!仪娴慢慢转首梭巡, 没有。 她有丝纳闷,是她“自我意识”过剩吗?不然怎觉得今晚老是有人在偷窥她? 漫不经心地啜饮一口鸡尾酒,她摇头甩掉无聊的臆测,信步走到露台上吹风。 露台上早被班对、情侣霸占住了,和他们客套了几句,仪娴识趣地走开,和 跳得不亦乐乎的颜行歌低声打个招呼,“行歌,我到你房里休息一下。” “好呀!”颜行歌喘了口气,“我也上楼顺便扑个妆好了。” 一进房间,她踢开了高跟鞋,慵懒地测躺在床上,顺手拿起杂志翻阅,有一 搭没一搭地和正在补妆的颜行歌闲聊。 房门外传来剥啄轻响,打断了她俩的谈话。 “请进!”颜行歌扬声道。 没料到来人竟是陌生男子的仪娴来不及起身,于是一副海棠春睡的美人侧卧 图便落入来人眼中。毫无忌惮的目光充满了兴味,令她微觉羞恼。 “大哥!”颜行歌叫道,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目光交集。 仪娴急忙起身退到后方。 “生日快乐,丫头!”颜行雍宠溺地摸了摸么妹的头,笑着递出身后的礼盒, Tiffany 的浅蓝色包装上绑着银白色缎带,令颜行歌眼睛为之一亮。 “讨厌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别拍头啦!” 她娇嗔道,视线全集中在礼物上,喜孜孜地说:“这次原谅你!” 颜行雍的视线越过么妹,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仪娴,似笑非笑的目光充满着难 解的情绪。 “这位是——”他拖长语气,试图引起么妹的注意力。 “我来介绍,”颜行歌欢天喜地的拉过好友,“这位是我们系上的才女,也 是系花唤!唐仪娴,仪邦的仪,娴淑的娴。” 她转过头,口气有丝恶作剧的兴味,“这个年近而立之年,未老先衰的老男 人就是我大哥颜行雍,介绍完毕!” “鬼扯!”他敲了么妹一记,“什么未老先衰?” 他含笑凝望着仪娴,那是一种男人欣赏女人,略带侵略性的眼神。 不可讳言的,当一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男子以眼神挑逗时,只要是正常 的女子没有不怦然心动的,即使是对他的无礼目光感到有丝气恼的仪娴也免不了 产生一股悸动。 “颜大哥,您好。”她礼貌的打了招呼。 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嗓音更令颜行雍眼睛为之一亮。 他伸出手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魅惑,“很荣幸认识你,仪娴。” 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与他相握,却在两人手掌碰触后,吃惊地倒抽了口气。 他竟然轻薄她?! 这绝不是她胡思乱想,试问有哪个正人君子会在主动跟女子握手时,以大拇 指摩挲对方的手心? 虽然时间极短,可是却真的发生了,尤其是那抹邪气的笑意始终挂在他的眉 角、唇边。 美人!不仅人美、声甜,就连双手也似凝脂白玉。颜行雍惊艳暗忖着,一双 桃花眼扫视着仪娴玲拢有致的身段,直到小巧秀气未着高跟鞋的脚踝。 透明丝袜包裹着圆润可爱的脚指头,即使穿着长裙遮住了他的视线,也可以 想像出她所拥有的是一双何等侬纤合度的美腿…… 感觉到他放肆游移的眼光,仪娴不禁飞红了双颊。站在兄长和好友之间的颜 行歌仍一脸慒懂,浑然不觉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仪娴的心情是矛盾的,似喜似嗔,却又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好选择逃避。 “我先下去了,行歌,你们慢慢聊。”仪娴绕过颜行雍的身旁,将被自己脱 掉的高跟鞋穿上。 颜行雍目光深不可测地望着她低垂螓首时穿鞋的一举一动,冷不防开口,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跳支舞呢?” 低沉柔和的嗓音再度撩动仪娴紧绷的心弦,令她为之轻颤。这个男人太危险!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魅力何在,也毫不掩饰;风流惆傥的风采下有着自信与 狂傲。 集容貌、头脑和优渥家世于一身,这样天之骄子的他,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女 人会拒绝吧? 仪娴思绪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好呀!能跟颜大哥共舞,不晓得有多少女孩子羡慕我呢!”她淡然一笑。 “咦……”颜行歌如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呀? 仪娴的坦率倒颇出他的意料之外,她既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欲擒故纵的推 辞,就这么磊落大方地答应,反而显出他的轻浮。 少了点卖弄,颜行雍神色一整,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我有这份荣幸充当 两位小姐的护花使者吗?” 欲言又止的颜行歌终究忍不住好奇心,挽住大哥的右手下楼,心底打定主意, 绝对要在今晚结束前,好好开诚布公地和大哥“谈谈”——这可不能开玩笑的! 仪娴可是她最好的同学,说什么也不能成为大哥一时风流的猎艳目标呀!她 噘起小嘴,瞪了颜行雍一眼,换来的是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 一整晚,仪娴的时间几乎都被额行雍所霸占。 他以护花使者的姿态帮她取饮料、点心,至于跳舞,才跳了一首而已,不是 他们跳得太烂,相反的是跳得太好,一曲舞罢,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已成了全场瞩 目的焦点,说什么也不肯再和他下场跳舞。 “额大哥,您的舞跳得这么好,实在应该再多跳几首让我们开开眼界才是。” 她笑着推托,“我有点儿累了,额大哥是不是也该邀请行歌或其他人上场Show一 下?” “喔?”他扬眉,这是多么婉转、含蓄的拒绝呀? 他有丝意外,不是生气而是感到有趣,真正的名门闺秀风范应该是如此吧! “正好我也有点渴,想休息一下。”他轻轻松松地否决仪娴的提议,彬彬有 礼地轻托起她的皓腕,“来,我推荐你尝一尝厨师准备的小点心,这是以鳕鱼肝 酱加上蔬菜末……” 经过他们身旁的朋友们没有不对仪娴挤眉弄眼的,偶尔还有一两声暧昧的轻 笑,让她又羞又恼。颜行雍则是一派轻松自若。 也许是因为年龄、社会历练的差距吧!两人之间的局势一直掌控在颜行雍的 手上。 如果他是一个躁进的追求者,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婉拒,以她的聪慧可以想出 十几种不伤害对方的说法。可是,他一直以若无其事的殷勤对待她,并没有半句 爱慕的言语,让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颜大哥,我自己来就好,”她暗示道:“您也是主人之一,不该冷落其他 的客人呀!” “你说的对。”颜行雍颔首道,笑盈盈的星目中有丝难掩的光芒。 仪娴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不是那么好打发。狐疑才浮上眼底,随即被 他的下一句话打败了—— “今天是行歌的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没有尽到做主人的责任,实在是说 不过去,”他谈笑风生地挽起仪娴的柔荑,“偏偏行歌的这些朋友我都不认识, 只好麻烦你帮我介绍喽!” 怎么会这样?她美眸圆瞠;竟在不知不觉中任他牵着走。 一整晚的时间,他潇洒自若、谈笑风生,迷人的风采更是折服了这些年轻学 子们。 为……为什么她必须担任“介绍人”? 她跟这些同学一样,都是在今晚第一次见到颜行雍呀! 而这个男人对她所表现出来的亲密、熟稔,却好像她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似 的。 仪娴有点儿懊恼地轻咬着下唇,由于从不曾碰到这种情况,令她不禁慌了手 脚。 旁人促狭的目光加上打趣、起哄,使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更有几位暗暗爱慕着她的男同学对她投射出失望的目光。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她沉下脸色,这种“造成既定局势”的高明手法,使 她产生了反感。 她径自向好友告辞,“行歌,我有点儿疲倦,先走一步。” “咦?”颜行歌讶异道:“干么走得那么快?” 随后她挤眉弄眼地望着整晚亦步亦趋陪在仪娴身旁的大哥,开心地在心中编 织一场可以预见的罗曼史。 而护花使者的责任,自然就落在大哥的身上喽! *** 将近午夜时分的街道,交通畅通无阻,舒适宽敞的车内一片静温,只有轻柔 的音乐流泄。 颜行雍若有所思地望了仪娴一眼。 她真的很美,美得让他一眼就注意到身处众多宾客之间的她,浅笑盈盈的她 宛如鹤立鸡群般拥有独特、清雅的气质。 这也是他近两年来第一次主动想去接近异性,说来也许很难令人置信,在别 人眼中是个花花公子的他,主动追求女孩子的次数,只能用“寥若辰星”来形容, 至于逢场作戏的当然不算在内。 顶着颜氏企业的光环,多得是主动接近他的异性,但不至是淘金女郎,事实 上,绝大多数是家世清白、学历人品等条件俱佳的闺秀,但由于在“择偶市场” 里,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甘于下嫁条件不如自己的男子,于是条件优秀的地更是 炙手可热的奇货。 有勇气主动接近他的女子大多是聪慧可人的,而这样的女人往往懂得含蓄试 探,将“主动”化为“被动”,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此展开。 众人讶异羡叹着他在爱情战役里无往不利,却看不出个中玄机,其实只要确 定女方对自己有多好,追求起来自然手到擒来喽。 而现在…… 望了一眼身旁的俏佳人淡然处之的娇靥,他不禁莞尔,自己的魅力似乎大不 如前了。 古典音乐电台换播了新曲目,世人耳熟能详的咏叹调“公主彻夜未眠”由帕 华洛帝演唱出来,更显得荡气回肠、扣人心弦。 “无人能睡……噢!公主……”颜行雍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充满着情感同 步翻译着歌词。 仪娴一讶,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在你冰冷的闺房遥望, 星空闪烁着爱情、希望, 但我的秘密深藏我心, 没人知道我名姓! 不!不!我将对你的唇倾诉, 在天亮的时刻, 我的吻将打破你的拒绝……“ 仪娴别过了头凝视着车窗外流金似的街灯。 夜不寐,人无语,心弦却似风过竹林,轻曳动…… *** “仪娴的真命天子出现喽” “闲杂人等尽速退散!”颜行歌大刺刺地宣布,不忘吹嘘自己牵红线的功劳。 “没有那回事,只是托咱们颜小姐的福,搭了几次便车而已。”仪娴无奈地 解释。 “搭了几次使车而已?你要这样拗也是没错啦!只不过立场要对调,是奴家 我托了您的福,才有便车可以搭!”颜行歌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当了人家二十 年的妹子,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殷勤的专车接送,喷!真是见色忘妹!” 仪娴腼腆不语。 颜行歌径自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要如何敲大哥的竹杠,“去吃怀石料理怎样? 要不然岩烧鸵鸟肉也不错!” “你们去就好,别把我算在内。”她举步而行,理智提醒她必须和颜行雍保 持距离。 “别这样嘛!”颜行歌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臂,像只猴子霸住树枝似地紧抱着 她,“你不去,我就没得吃啦!” 开什么玩笑!女主角不见了,戏要怎么演啊? 仪娴斜睨了她一眼,“认识你那么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的食欲这么好?” 锦衣玉食的颜家小姐何曾把一顿大餐放在眼底过? “嘿……嘿……”颜行歌不好意思地干笑数声,“你别糗我了嘛!” 两人“黏”在一起拖拖拉拉地出了校门,一路上,颜行歌仍不死心地鼓起如 簧之舌说服她。 “好啦!好啦!你就看在我一片赤诚、忠心的份上答应我吧!”她可怜兮兮 的表情令人发噱。 “你别乱点鸳鸯谱了。”仪娴有丝心烦意乱地说:“那种事情必须两情相悦 才算数,你别一头热。” “咦!”颜行歌瞪大双眼睨着她道:“你难道真的一点动心的感觉也没有吗? 我大哥的条件很‘优’的耶!” 动心的感觉……真的没有吗?仪娴不禁自问,恐怕不见得吧!那双略带邪气 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不羁神情,总是在在令她牵挂、不安。 他对她很殷勤,在颜行歌的敲边鼓之下,这个星期,她们就搭了他五次便车, 也“顺便”吃了两次晚餐,一次下午茶…… 可是,没有然后…… “那又怎样?”有丝烦躁的仪娴脱口而出,“我可没有感觉到你大哥有追求 成的意图,也没有亲耳听他说要追求——” 猛一抬头,未说完的话语在她的唇际消失,那双含笑脉脉的黑眸锁住了她的 视线。 刹那间的沉寂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漫长,仪娴只觉得脸上飞起炙焰,恨不得咬 掉失言的舌头。 “大哥!”颜行歌的嗓音因兴奋而变得尖锐,“你来得——” “正好”两字尚未说出,就被他打断。 “对不起!我来迟了,两位公主殿下请别见怪。”他语带戏德地道歉。 如果,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自以为是地说错了俏皮话,下场肯定是被列为“拒 绝往来户” ——仪娴温柔谦和的外表下有着惊人高傲的自尊,恐怕鲜少有人能看得出来, 这个发现令他更加着迷,想要探索她的一切。 被岔开话的颜行歌也是聪慧伶俐的,一语双关地问:“就看你怎么表示诚意 喽!” *** 平静祥和地吃完怀石料理之后,颜行雍先送颜行歌回家,才转向驶往唐家的 方句。 途中,他依然是一派从容,闲聊着音乐、时事,低沉悦耳的嗓音让人不由自 主地放松心清。 “国家音乐厅的表演,水准不错,评价也高……你认为好不好?” 浅酌了两小杯日本清酒的仪娴,在他醇厚的男声催眠下有些微醺。 “很好呀!”她回答道。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晚上五点半,我来接你。”颜行雍说完,车子已 经流畅平顺地停在唐家大门。 什么?仪娴眨了眨迷蒙的双眼,顿时清醒起来,她刚刚有答应他什么承诺吗? 她记得她只回答“很好呀!”是指演奏者的技巧很好呀! 看出了她的疑惑,他飞快地阻止她张口欲言的拒绝。 “只是听场演奏而已,”他说,“仪娴,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的诚心,好 吗?” 他就像伺机而动的捕猎者,经过耐心的等候,开始收网。 仪娴的双唇轻启旋即又网上,他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怎么有人可以用 这么谦和的问句来下达命令? “颜大哥……” “我会以行动来表示的,”他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绝对尊重你,一如对 待自己的妹妹。” 仪娴的心在动摇,她几乎快忘了当初的畏怯。 “我也曾迟疑,To be or not to be?他深深地望着她,”可是那感 觉如此强烈,心底有个声音让我明白,如果我没有勇气尝试追求,梦想将永远只 饰想。“ 这番意料之中的告白说得出乎意料的感性,他的一番话将情网收得更紧,令 她几乎无招架之力。 心头如同小鸟振翅般骚动的仪娴答应了明晚的约会。 仪娴不禁有丝纳闷,送花?有这么稀奇吗? 直到余丽雪笑嘻嘻地指着客厅小茶几上出现的“新娇客”,她才恍然大悟家 人兴奋的原因——那不是一般追求者会送的玫瑰、百合、海芋之类的花束,而是 一盆花! 一盆明显含苞待放的兰花,花盆还是精致的琉璃作品,附上的小卡上只有简 短几字—— 国色天香的东方美人,它让我想起你。 署名是字迹龙飞凤舞的“颜行雍”三个字。 “什么时候送来的?”仪娴问。 “刚才快递送来的。”余丽雪笑着回答,“真是一位有心人,送这么费心思 的花。” 空谷幽兰倒是和仪娴相得益彰,她心想。 仪娴默然不答,神情似喜也似忧。 是在用餐后的空档吧?她和行歌从洗手间回座时,正好看见门外的他将行动 电话收线,似乎已交代好对方办理某件事——该就是这花了。 这么心思缜密、了无痕迹的攻势让她心慌意乱。 回避了继母好奇的眼光,她推说累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对于爱情,她只是一个旁观他人的实习生,轮到自己上场时却手足无措,直 觉告诉她,颜行雍是个危险的恋爱对象,就像是一团火焰,虽然炙热、诱人,但 稍一不慎就会被火焰所灼伤。 东山飘雨西山晴, 道是无情却有情…… 她的心是如此矛盾呵! 在他毫无表示的时候心感不安,而当他有所行动时却又心慌。 低头掬取了一股淡雅馨香,仪娴泛出幻梦般的微笑,原来自己仍然是再平凡 不过的俗人,在接受这样“国色天香”的恭维后,虚荣心仍会暗自窃喜。 理性也好,感性也罢,终究还是抗拒不了外在皮相的诱惑呀! *** 翌日晚上 颜行雍来接仪娴赴约时,在唐家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原本两家在商场上皆有名望,虽然称不上知交,但交情也算不错,而今天颜 氏夫妇引以为傲的儿子却登门追求自己的女儿,不禁令唐锦隆油然兴起“吾家有 女初长成”的感慨。 就连年过七旬的唐夫人也戴起了老花眼镜,精明地审视这个登门拜访的“新 娇客”,满是皱纹的老脸更增添不少笑纹。 有个爱当红娘的妹妹这时候就显现出用处——够掌握住对方的家庭状况。 “伯父、伯母好,奶奶好,”他彬彬有礼地简短自我介绍后,便说出来意, “我来接仪娴。” 他双手奉上见面礼,一瓶法国顶级红酒、一罐碧螺春茗茶,恰恰投合男、女 主人的喜好。 “人来就好,何必破费呢!”余丽雪微笑轻斥,“下次来可别再行这种生分 礼数了。” “是!”颜行雍欠身,“只是一点心意罢了,不成敬意。” 几句寒喧过后,打扮妥当的仪娴没有令他久等,她穿着一袭蓝色洋装,手挽 着灰色外套优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颜行雍着迷地望着伊人,为之倾心的神态落入众人眼中。 “久等了……”仪娴温雅的语气中略带羞涩。 “是我来早了!”他一笑置之,没忘记身旁还有一票长辈正睁大了双眼等着 看好戏,甜言蜜语得暂时收敛起来。 殷勤地向唐家几位长辈告辞后,他们才离去。 “颜家这孩子不错,一表人才又懂礼貌。”唐夫人开了金口。 “是呀!”余丽雪笑着附和,“跟仪娴站在一起,真是对金童玉女,好登对 哩!” 她的心情就像文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至于唐锦隆可不觉得有趣,他的嘴嘟嘟哝哝地,“仪娴年纪还小……颜家这 小子起码比她大上好几岁!” 余丽雪闻言噗哧一笑,原来咱们家老爷整晚不发一语,敢情是在吃醋了! “怎么会呢?年纪大一点的老公才会疼老婆呀!仪娴也够大了,懂得分辨好 人坏人,在咱们看得见的情况下结交异性朋友算是不错了,我相信她自有分寸的 ……”她笑道,“更何况,他们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她的劝解似乎没多少效用,唐锦隆依然念念有词,挑剔着颜行雍的外表。 “长得好看的男人靠不住,”他径自说:“一脸桃花相,一看就知道他花心风流。” 唐锦隆似乎都忘了自己的“丰功伟业”和“风流清史”了。余丽雪啼笑皆非 地摇了摇头。 真受不了为人父者的紧张兮兮! *** 一坐上轿车,颜行雍就由口袋中掏出一份小礼物,那是她偏爱的瑞士巧克力, 不加任何榛果、核桃等配料的纯巧克力。 仪娴又是惊喜又羞赧。是啦!一定是行歌出卖了她! 好丢人哟!好像一个偷吃糖的小孩被大人捉到,心事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 害羞低头把玩着巧克力礼盒。 “谢谢颜大哥。”她低声道谢。 依他的所作所为,大概早把她的喜恶探听得一清二楚了吧? 就像誓在必得的猎人,不轻易让猎物脱逃!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有丝紧张,“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巧克力?” 不会是行歌故意整他吧?现在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怕胖,把巧克力列为拒绝往 来户,这下倒让他弄巧成拙了! “是行歌告诉你的?”她柔声反问。 “是呀!”他坦承不讳,“那小妮子敲了我一大笔竹杠,说是情报费……” “她还说了些什么?”她问。 颜行雍若有所悟地望着她姣好的脸庞。“说了一些你的喜好、优点、性情… …” 他察言观色地发觉她内心的不悦,急忙正色解释,“行歌还严重警告我,绝 对不可以抱着游戏心态来追求她最要好的朋友,不然要把我登报作废,还要脱离 兄妹关系。” 他夸张又可怜兮兮的语调逗笑了仪娴。 她吹弹可破的细致脸庞上更添光彩,令他看得入迷,脱口低语,“你笑起来 更美了!” 毫不掩饰的赞美令初涉情场的仪娴脸泛嫣红。 “或许你会怪罪我利用行歌来打探你的隐私,可是我不得不如此,因为良机 易逝,我得把握住机会。” 他微微一笑,“不要生我和行歌的气,好吗?” 低柔的嗓音有安抚人心的效果,宾上轿车在他娴熟的操控下平稳滑行。 台北市的交通路况仍是“柔肠寸断”,但走走停停并没有防碍到两人的交谈。 “我知道你喜欢吃清淡的日本料理、微带苦味的纯巧克力、弹得一手好钢琴、 讨厌人家送花和写情书。”说到这里,他不禁发出轻笑,多亏了行歌的通风报信, 才没让他误打误撞冒犯了仪娴的禁忌。 她脸色微红,为自己辩白,“好好的花种在土里不是很好吗?就为了一时赏 玩而剪下来不过短短数日,有什么意思?” “那情书呢?”颜行雍状似轻松地逗弄她,“你真的讨厌人家写情书吗?” 羞赧的她不知不觉地打开了糖盒,把玩着一颗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支吾其 词。 “那是……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写出一些肉麻兮兮的 情话,不是很奇怪吗?” 颜行雍哈哈大笑,“那么,如果是认识的人写出不太肉麻的情书呢?” “颜大哥你取笑人!”仪娴露出小女孩的娇态薄嗔道。 她拆开了包装纸,将一颗巧克力送进樱唇中,转头望向车窗外流金似的车阵。 差点忘了,她还只是双十年华的女孩子,即使聪慧可人也还年轻纯稚,现在 正揉合了少女与女人两者之间的魅力,再过几年又该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光景呢? 颜行雍不禁心旌荡漾。 “也赏我一颗糖吃吧?”他开口要求着。 仪娴不疑有他地剥开一颗巧克力送到他唇际,纤纤玉指自然也不免“惨遭狼 吻”。 她急急收回自己的手,心兀地一跳。 而“肇事者”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咀嚼着口中浓郁醉人、微带苦味的香甜,两人都不再言语,车内的气氛陡地 变得亲密异常。 在国家音乐厅聆听俄国交响乐团的演奏时,彼此更是难得交谈。 回程的时候,那种亲密的气氛已然降温,一路上,颜行雍妙语如珠,风趣幽 默的言语令她开怀而笑,也在他的自我报告中了解他许多事。 她知道他喜欢莎士比亚,而中国古典文学、水浒传、三国演义更是他从小便 着迷熟读的。令人觉得惊奇巧合的是,他的生日比她晚两天,同样属于狮子座。 此外,她还发现他竟然曾经学了九年的小提琴。 “可别再叫我献丑,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扮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我妈妈直到我十六岁才猛然省悟,她这个儿子没有做音乐家的天分!” “能有几个马友友、简文彬呢?”仪娴淡然一笑,双眼因愉悦而显得晶亮, “但是,也不全然是白费吧?至少这几年的苦心练习能让你多些音乐素养,也培 养了好耳力,不是吗?” “还好!”他难得含蓄道。 话题转到了两人的桥梁——行歌身上时,他又露出孩子气的另一面,不断诉 苦道:“你知道那丫头多恶劣吗?她的情报费硬是拗了我一整套的高尔夫球具!” “什么?不会吧?”仪娴睁大了双眸,美目中笑意流转、波光盈盈。 “别怀疑!”他说。 沉默了半晌,她玩笑的说:“那……我得小心别被她给‘卖’了。” *** 回到唐家时不过十点,仪娴礼貌性地询问:“颜大哥,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不用了,”他婉拒她的提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仪娴,我有一件事要 拜托你。” “什么事?”她问。 颜行雍表情认真地倾身靠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缓缓开口,“别叫我颜大 哥好吗?” “啊?”她迷惑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无法把你当妹妹看待。”他轻柔一笑,温暖的气息轻轻拂过 她的鼻尖。 “把眼睛闭上……”他沙哑温柔的命令她,也是霸道的请求。 她心弦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微启的樱唇已烙上他的唇印。属于男性、 阳刚坚实的双唇。 她心跳如擂鼓,车厢里似乎只剩两人的呼吸声音,令她不知所措地闭上双眸。 不该这样的,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议,不可以! 可是,它却如此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感性压过了理性,她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吻。 小小的抗议声似乎远在天外…… 颜行雍辗转吸吮着仪娴的双唇,感觉到她的生涩与僵硬,于是更加小心翼翼 地轻柔点啄,直到她放松了自己。 属于少女的体香幽幽淡淡地沁人他的嗅觉神经中,像星火燎原般焚烧着他的 理智。 他移开双唇,气息略带不稳,“你明白了吗?我一点儿也不想做你的大哥!” 初吻,是巧克力的滋味…… 绯红再度飞上她的双颊,欲言又止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一个念头 跃入她的脑海—— 这个男人是个情场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哪! 娴熟的接吻技巧,才第一次单独赴约就得到她的初吻,在在证明了这一切。 她挪动身体,试图摸索着背侧的车门开关却徒劳无功。 “仪娴?”颜行雍轻轻探问。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很晚了,我想休息了。” 气氛骤然僵冷,数秒钟的沉默仿佛有半世纪般长久,他只好打开中央控制锁。 他低声乞求她道:“仪娴……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男人的直觉令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只是他尚未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仪娴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生气。 气什么呢?她自己也不了解,是气他造次。 孟浪?还是气自己轻易被骗走了初吻?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眼睁睁地看着佳人飘然逸去的倩影,颜行雍不禁挫败地发出一声低咒。 他该死的习惯接受女人们的示好,也习惯了予取予求,却一时情不自禁地吻 了她,忘了仪娴还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对于恋爱仍是不仅游戏规则的新手。 他烦躁地爬了爬头发,原本梳理有形的发型添了几分凌乱,更显得他的不羁 与狂野,车内的光与影衬映出他侧面的棱角,就像是雕刻家刀削釜凿出的艺术品 ——一个英俊邪恶的魔鬼。 他蓦然发出了轻笑,他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了? 是恋爱吗?或许吧!而像她这般兰心惠质、德容俱备的女子是值得他如此费 心追求的。 以他未届而立之年的年纪或许可以和老奸巨猾的商场老将谈笑用兵、玩弄权 谋,也深谙尔虞我诈的手段,却对一个还不算是女人的纯洁少女束手无策,心不 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想到刚才的那一吻,他再度发出轻笑,他敢拿全部家产来打赌,他得到的是 她的初吻。 而她的反应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这至少意味着,自己比别的追求者先驰得 分吧! 她是羞、是恼、似喜、似嗔的反应他不懂,微妙的少女心思就像海底针般难 以捉摸呀! *** 唐宅 盥洗完毕的仪娴换上了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怔忡地以手指抚过嘴 唇,初吻的感觉仍在心海里悸动。 可以相信他吗? 相信他的承诺与甜言蜜语? 曾经听人说过,恋爱就像出麻疹,只要一次就有免疫力,那么,她大概是还 没有免疫力吧?不然怎么会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门上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响,探头进来的是余丽雪,她温和地询问:“仪娴, 要不要吃点粥?” 她微微回以一笑,知道继母强按捺下的好奇与关心。 “好,谢谢雪姨。” 余丽雪是过来人,也看得出一向聪慧伶俐的继女正陷入困扰之中。 两人边吃边聊,像朋友般没有拘束。 “音乐会怎样?还不错吧?”余丽雪关心的问。 仪娴笑笑,答道:“很好。” 一小口一小口啜饮着粥汤,她当然知道,继母所关心的绝对不是音乐演奏的 事,只是现在的她还厘不清自己的思绪,所以不想谈今晚所发生的事。 那一吻是插曲吗?仪娴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是,便是“喧宾夺主”的插曲! 看见继母兴味盎然的眼神,一丝恶作剧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跃起。 “雪姨,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她说。 “什么事?”余丽雪一脸期待。 “你为什么会爱上爸爸?” “啥?”她一怔。 仪娴随即又将另一个问题抛向她,“你是什么时候爱上爸爸的?” 这……似乎颠倒了吧?怎么变成继女在“拷问”继母?余丽雪无言以对。 “如果太难回答……那就算了。”她很体谅他说。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余丽雪实在很难说不。 “呢,你也知道……”她清了清嗓子,“我是唐家佣人的孩子……” 为什么会爱上唐锦隆?陷入回忆的余丽雪流露出一丝娇羞,那是一个怀抱灰 姑娘童话梦想的小女孩,对王子化身般的年轻主人产生的憧憬,虽然不切实际, 却根深蒂固地藏在心底多年。 “也许,就像人家说的,初恋总是最美吧!”她腼腆的笑道。 “可是,爸爸并不是王子,他也有他的缺点、短处,”仪娴疑惑的道:“雪 姨,你难道没发觉到吗?” “有啊!”她幽默地说:“我发觉原来王子睡觉也会打鼾。” 仪娴发出轻笑,呵!多么轻描淡写的说法,嫁作唐家妇,家庭、事业、内忧 外患、暗潮汹涌,又岂止是“王子也会打鼾”一语就能带过的? “雪姨,我爸爸真的很幸运。”仪娴柔声道。 人入议论道余丽雪精明厉害,有谁看见嫁给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公子, 得承受多大的重担? “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一段距离的。”余丽雪淡淡的道,“门当户对仍 然是很重要的考量,我早有心理准备。”她早已有了“妾身拟将身嫁予,纵被无 情弃,不能休”的心理准备。 “别光说这些,”余丽雪话锋随即一转,“颜家那孩子看起来不错,仪表堂 堂,听说经商头脑也是一流,眼光、手腕快、狠、准,让一些商场老将直呼后生 可畏。” 一抹潮红染上仪娴双颊,她联想起今晚的那个吻,他的动作的确够快! “至于人品方面,”出于关心的余丽雪也和一些商场往来的朋友打探过, “他似乎没有女友,除了交际应酬偶尔有个不固定的女伴外,倒也没传出什么绯 闻。” 根据“路边社”的消息,这一年来,颜行雍曾在长辈的人情压力下和几位大 家闺秀相亲,不过都在妹有情、郎无意的情况下不了了之。“ “我觉得他是很有诚意的在追求你呢……仪娴?”余丽雪唤了唤魂不守舍的 她,“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啜了一口清粥,“或许吧!” 余丽雪笑着,“你爸爸直犯嚼咕哩!说你年纪还小,舍不得你嫁,我说哪有 这么快,只是交个朋友、拍拖而已,现在就想到那么远,真是神经兮兮!” “雪姨,你赞成我和他拍拖吗?”仪娴问。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你已经二十岁了,可以自己选择异性朋友,以客观 条件看来,颜家的家世、门风都很好,至少我们不用担心颜行雍是个贪图钱财想 攀龙附凤的人。” “不过恋爱归恋爱,结婚又是另一回事了。结婚是两个家族的融合,家大业 大也有它的难处,颜家只有他一个儿子,想必嫁人颜家的媳妇也很有些能耐才是!” 余丽雪分析道,“说这些都太早,仪娴你一向伶俐聪明,大概心里也有些底吧!” “雪姨你说到哪儿去了?”她难为情地笑道。 “我所要说的是,谈恋爱无伤大雅,颜家的这位公子绝对是可以登得上台面 的人物,只是怕他的心未定,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余丽雪欲言又止地望着 她,轻声说:“仪娴,你得把持住。” 弦外之音、言下之意让仪娴为之差赧,“我知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晚安。”余丽雪道。 “晚安。”仪娴充满感激的对她说,“谢谢雪姨。” “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真是!”她笑得轻斥道。 她收拾好餐盘碗筷,起身走到房门外,心中有着感动,像这样一个善体人意 的女孩子,哪一个不疼呢? 颜家的那小子是否也发现了,他所追求的是怎样的珍宝?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