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六个人进了房间,沉默不语。 “小鱼过来!”任振华轻声叫任鱼,帮她摘下帽子和墨镜,温柔地揉她的头发, “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天……太热。” “做什么坏事了吧?遮遮掩掩的。”他柔声责备她,把帽子墨镜放在电视柜上, “陪妈妈坐在这里。”他拍一下床沿想让她坐在杨青身边。任鱼一撅嘴,在离杨青 一米的地方坐下。 任振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倒了五杯水,一杯端给杨青,一杯端给任鱼。 “你们随便坐。”他对另外三人说,“苏畅,把水拿给你爸爸妈妈。” “你们两位,是来找青儿的吧?有什么事?”任振华问。 苏末正要说话,郑子韵抢先开口:“我跟着苏末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这只 沉寂了二十年的猫又发情了。没想到见到熟人了。这女人还真是贱!一到杭州就来 *** 别人老公!” “郑女士,请注意措词!要说贱,主动爬到男人床上,又跑到他女朋友面前炫 耀,那才叫贱!” 任鱼惊讶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父亲在她眼里都是慈爱、宽容的,从来没有 对她或者妈妈说过一句重话。真难以想象这么尖刻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也许 他是只伪装了的刺猬,只有他爱的人受到攻击的时候,才会把刺露出来。 “嘿嘿,我还真是小看了哈巴狗的忠诚!绿帽子戴着舒服,啊?不如等你老婆 给苏家生了小三,你再帮他们养二十年?” “啪!”郑子韵结结实实挨了苏末一巴掌。“滚!”苏末低吼。 任振华看向沉默不语的杨青,一阵哀伤涌上心头——青儿,你说不想让任何人 知道的,可你还是告诉了他!他当真是你的魔咒? “如果你们是来侮辱人的,请回吧。”任振华淡淡地说,无力地靠在书桌上。 苏末拉着郑子韵要离开,他察觉到她的疯狂,不想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 步。郑子韵狠狠地咬苏末的胳膊,大声喊:“苏末你个混蛋!王八蛋!你不让我好 过,我不会让你们所有的人好过!你今天不让我把话说清楚,我就死在这里!让你 儿子看看他爸爸怎么逼死他妈妈!”郑子韵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高高举在自己头 顶,准备随时砸下。 “妈妈!”苏畅惊呼,冲上来抢她手里的烟灰缸。 疯狂的人总是有超乎寻常的力量,父子俩合力才把烟灰缸抢走,但无法让她安 静下来。 “让她说吧。”杨青平静的开口。 郑子韵的身体突然放松,跌坐到沙发里。苏末和苏畅放开她的手臂,一左一右 站在她旁边。 郑子韵捋了捋头发,调整一下呼吸,继续她“不让所有人好过”的言论。“任 振华,我是侮辱你了,还是侮辱她了?我说的话,哪一句不是有根有据?不信,你 可以问一下你养了二十年的小杂种,她可是跟着这对狗男女走了大半天呢!” 没人理她。 “告诉你爸爸,你妈和这个男人做什么了!”郑子韵对任鱼说。 任鱼沉默。 “说不出口?那你说吧,苏畅?你不也看到了吗?”她又转向苏畅。 苏畅不吭声。 “呵呵,不如你们自己说吧!做都做了,还怕陈述一遍?”她看看杨青,又看 看苏末,“哼,一群胆小鬼!还是我来代劳。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只是象二十年 前一样,手拉着手逛西湖而已。偶尔搂一搂、抱一抱、亲个嘴什么的。然后为他们 有一个女儿欢喜雀跃。” 任振华脸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双手往后撑在书桌上,眼睛盯着 床头的壁灯。任鱼走过去抱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憎恨这个女人,虽然她知 道,真正给任振华带来痛苦的并不是她,是妈妈。任振华轻轻推开女儿,说:“小 鱼,爸爸没事。” 杨青看着任振华,心里一阵抽痛。她又看向面前这个女人,新仇旧恨让她一向 平静的眼眸几乎喷出火来。 “郑子韵,你说这些干什么?想让我和振华分开吗?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吧?如 果当年我没有放弃,你认为你有机会留在苏末身边吗?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叫嚣吗? 你是不是还想试试自己的魅力?洗手间镜子借给你照照,去收拾收拾再出来跟我抢 吧。” “杨青你个*** !”郑子韵猛地站起来,“你不要脸!跟我抢老公!你也不看 看自己,胸口没二两肉,连个女人都算不上!” “我又不用脱衣服*** 人!”杨青朝她抬起下巴。 “你脱了衣服也没人看!”郑子韵大叫着朝杨青冲过去,举手要打她。 苏末一惊,急忙冲上去拉她,只见她高举的手已经被人牢牢抓住,前冲的身体 也被人挡住,是任振华。苏末深深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几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 己站直,却在别人要伤害他妻子的时候,第一时刻冲上去保护她!如果屈从于欲望 让他错过小青,那么,可以让他彻底失去小青的,绝对是这个男人对她全心全意的 爱!苏末有点紧张。 “郑子韵,你不应该这么激动。他们今天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只能说明一个 问题——二十年前,你错了,我错了!他们那么相爱,你何苦非要拆散他们,非要 苏末不可呢?苏末犯了错,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理解。只不过青儿是女人,她无 法理解也无法谅解。其实当时,我只要稍微劝一劝,鼓励她一下,结果就不会这样, 但我自私地带她离开了,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任振华看了杨青一眼,略带歉意。 “任振华你是不是男人?”郑子韵愤怒,“明明想要她想得不得了,却不敢争 取!我帮你排除障碍,你捡了个便宜,现在又来指责我!我没做错什么,我又没*** 他!”郑子韵伸手一指苏末。 苏末闭一下眼睛,吁一口气,这个女人,当真不让所有的人好过。不过,他并 不意外,这二十年,她从来不让他好过。 “我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止!我要的东西,没人可以抢走!”郑子韵强悍 地告知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拥有他二十年,幸福吗?”任振华问。 郑子韵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幸不幸福关你什么事!”答案显而易见。 “你费那么大劲得到他,不是为了让自己幸福吗?或者只是想拉着别人陪你痛 苦?郑子韵,你好好想想,你把他栓在身边,给他洗衣做饭,如果不能让自己快乐, 也不能让他快乐,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呢?” “为什么?”郑子韵缓缓放下手臂,往后退两步,坐回沙发里。 “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她幸福,即使自己没有能力让她幸福,也不能让她因为你 而痛苦。”任振华又看杨青一眼,接着对郑子韵说:“你还爱他吗?” 还爱他吗?郑子韵坐着发呆。她曾经很爱很爱他,爱到不惜任何代价要把他据 为己有。那份强烈的爱在没有得到回报的时候不知不觉变质成了怨恨,怨恨可以让 一个人更执着,也可以磨灭心底的柔情。相互折磨着过了这么多年,她从未问过自 己还爱不爱他,现在别人问起,她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任振华从茶几上拿起那个烟灰缸,转身就朝苏末砸 去。 苏末本能地抬手挡,郑子韵张着嘴睁大眼睛,任鱼和苏畅同时惊呼,坐在床边 的杨青一下子冲过来,挡在苏末身前! 任振华收住手,他本来就无意伤害苏末,只是看看郑子韵的反应。没有预料到 的是杨青的反应。他侧身,不敢看眼前的一幕,眼里的痛苦,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看到了吗?什么是爱……”他无力地对郑子韵说,身体虚弱地晃了一下。 杨青突然烦躁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也不想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不想 苏末受伤?还是不想任振华伤人?身后,苏末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任振华转身, 杨青把手抽出。 “二十年,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也许,我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毕竟,还有 几十年要过呢。”任振华自言自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