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任鱼到家的时候,王家亿正在客厅看电视。 “鱼!总算回来了!你这么喜欢呆在杭州,我还真要怀疑晓东是真gay 还是假 gay ,或者,有别的什么人吸引你?” “王总你成天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忙碌,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养了小三小四, 周旋不过来呢!”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快去洗澡吧,洗完出去吃东西。”王家亿又想起那 次,不仅有些心虚。 任鱼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到客厅看电视。一看她就受打击了!屏幕上,是鞠萍 姐姐!那个很漂亮,很可爱,很阳光,整天对着你笑,陪任鱼长大的鞠萍姐姐,居 然象个邻家阿姨一样,脸色无华,体态臃肿……任鱼赶紧跑去照镜子,仔细搜寻脸 上的皱纹,身上的坠肉,还好!她松了一口气。鞠萍姐姐,你是我心中的天使,童 年的记忆,我跟着你唱歌跳舞做游戏,我身上有你的影子,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 别让我对往后的岁月充满恐惧。 “怎么了?长豆豆了?照了又照。” “没有。你看到鞠萍姐姐了吗?岁月无情啊!” “鞠萍?没注意,刚刚在换台。要是青春美女或许会看到,她都那么老了!” “王家亿!我看你是被腐蚀得不行了。你怎么能把她和那些用来意淫的女人相 提并论?她可是鞠萍姐姐啊!看到她就会想起我们的童年!” “任鱼同学,你可别忘了,我爸我妈我弟弟妹妹,都是在我工作两年后给他们 买了台电视机,才看上电视的!我的童年,和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童年对我 来说,就是割草喂猪,借钱读书。” “……” “我那时候过的日子,不是你们这种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可以想象的。你们在父 母身边撒娇的时候,我在听他们唉声叹气;你们在日记里思索生命意义的时候,我 在想怎么吃饱肚子;你们考上大学收到大人礼物的时候,我在想学费在哪里?要不 要放弃?你们有美好的愿望,高尚的理想,我呢?从小到大,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赚钱!” “又不是没饭吃,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还要让那些曾经在我面前趾高 气扬的人趴下来舔我脚趾头!” 王家亿那份狂傲的执着,曾经让任鱼着迷,现在,却让她厌烦。她疑惑,怎么 会爱上一个俗得这么投入的人? “有钱就能作践别人吗?” “那种人本来就贱!比你多一个铜板就鼻子朝天不理不睬,看你有点钱就嫉妒 得眼睛发绿,一旦你发达了,他第一个磕头叫爷爷!” “个别人而已,值得你老放在心里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吗?” “个别人?小鱼,你被那些煽情的爱心宣传污染了。你到农村看看,如果你是 个穷人,是欺负你的人多还是帮助你的人多?城里人虚伪,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心 思都藏在心里,你看不出来。农民可不一样,气了就骂人,火了就打架,看不起你 就吐口水,也有个别虚伪的,一般都是干部。你要有空,别去杭州抒发情感了,到 农村去看看吧,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改变你的人生观呢!” “那我还真不想去。” “不敢吧?怕发现真相?其实人唯一应该严肃思考和面对的问题是生存,那些 感风伤月或类似用爱温暖世界的行为都是吃饱了撑的!” “王家亿,你现在不仅解决了生存问题,而且基本上已经发达了,为什么脑子 里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你不想去做那些吃饱了撑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让自己过得 轻松愉快一点呢?” “嘿嘿,我要是轻松愉快去了,指不定家里有人急得直跳,还骂我道德败坏呢!” “瞧你跟那些腐败分子混的,整天想这些事!” “男人嘛,还能怎么着?难道约三两好友,逛街聊天?” 任鱼翻一下白眼,性别鸿沟,无法逾越。 “好了,我饿了,吃饭去吧!我去开车。” “这么麻烦?就到小区门口茶餐厅吃碗面得了。” “那怎么行?要是让别人看到我在那种地方吃东西,面子往哪儿搁?” “你跟我恋爱那会儿,没少在路边摊吃东西,我怎么就没嫌你丢脸呢?” “这不现在补偿你嘛!” “得了吧!只要味道好,我才不在乎坐哪儿吃。再说,你喜欢吃进口的死鱼死 虾冻牛肉,我却觉得活蹦乱跳新鲜的本地货比较好。” “好吧,折中,我们去××餐厅吃本地货。走吧!” 点完菜,王家亿接了今天晚上第三个电话。任鱼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等着上 菜。夜色中的深圳绚丽多彩,只可惜清冷的月亮孤零零地挂在灰暗的天空,多少有 点寂寞。星星哪儿去了?任鱼纳闷。记得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坐在弄堂里乘凉,闪闪 的星星缀满夜空,那么美!任鱼甚至想变成泡沫飞上天摘几颗星星串一串戴在脖子 上,管他什么王子! “想什么呢?”王家亿打完电话,问。 “这里上菜太慢了!” “埋怨我那?不就是让你等一会儿吗?你这脾气也太大了吧?” 任鱼诧异,不就是随口说一句吗?王家亿怎么能有这么多牢骚?平常不是别人 奉承他就是他奉承别人,别的话听不惯了吧?或者对她没有一丁点耐心了?任鱼突 然没有心情再开口,她看了王家亿一眼,选择沉默。 “臭脾气!”王家亿有点生气,也不再说话。 三百多块钱的一顿晚餐,就在弥漫着不满情绪的沉默中吃完了。不知道能不能 消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鱼生气,王家亿不再哄她了。她也没心没肺地在 睡一觉之后自动恢复。这也没什么,说明两个人都已经成熟。可每次闹别扭的时候, 任鱼总会想起王家亿以前怎么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一次两次她原谅他,认为他可 能也别扭着。三次四次,她给他找理由:他太忙了。突然有一次,她觉得什么理由 都是假的,事实上是——她不受重视了!于是她的情绪狠狠地低落了一段时间。后 来,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自我解脱了,反正不在乎了。别扭着更好!王家亿今天晚 上肯定不会来缠她。 王家亿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里转来转去,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这种用气压升 降的椅子好象不大安全,前一阵子爆炸伤了人,被网民称为“爆菊凳”。不行,得 把椅子全换掉!他立刻打电话给行政部经理:“小李,把公司所有充氮气的椅子都 换掉!” “好的,王总,我这就去办。”李经理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任务,估计也坐得心 惊胆战。 “今年招的新人怎么样了?” “刚刚培训完,正在各个部门轮流实习。还有十天就可以考核上岗了。” “嗯,好。”王家亿挂断电话,再喝口茶,洋洋自得。基于他的年龄、家世和 目前的成绩,想不得意都不行。 他大学学的是化工,毕业后却进了一家外贸公司,后来跟着副总到深圳打天下。 有了一定的社会资源之后,他决定单干,于是成立了亿诚进出口贸易公司,做不锈 钢制品出口生意。王家亿工作努力,深知游戏规则,各种手段运用得如鱼得水,公 司很快扩大,现在已经拥有自己的不锈钢制品工厂,生意也涉足陶瓷、有机玻璃、 工艺品等其他领域,除了出口,也做国内贸易。他和任鱼名下有三套公寓,一辆奥 迪一辆大奔。一套顶楼复式自己住着,一套四房两厅王家辉一家住,另一套三房两 厅二妹王小丽住。父母偶尔来深圳,都住在小丽那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