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峰对决 雪仙子曦靼眯起眼睛,头向左歪歪,又向右歪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 量这个在白色世界里分外抢眼的红衣姑娘。 小美收回坐成莲花式的双腿,用同样仔细的目光审视曦靼,手悄悄放在插进 靴子里的匕首把上。站在曦靼后面的丘赫向小美摆摆手,动作很小。小美看到后, 马上将目光收回,生怕如此细微的走神都会被曦靼发现。 “我们可以不飘着讲话吗?”小美注意到,她之所以能够浮在半空,是因为 脚下踩着一团厚厚的雪。 “好啊,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曦靼脸上挂着微笑,说话的频率 比常人稍慢。 “没问题。”小美站起来,顺势拔出匕首,藏在袖口里。 曦靼眨了眨眼,白色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把你的匕首放在地上好吗?” 小美心头一惊,自己已经备加小心,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仙子这么厉害,怎 么对付啊? “不喜欢我的提议吗?”曦靼装模作样地问。 “没有。”小美很爽快地把匕首丢在地上。 曦靼露出洁白的牙齿,满意地笑了。然后把手中的银色笛子轻轻一挥,两个 人脚下的雪慢慢消散,他们同时落地。 小美的脚刚刚踏在地上,丘赫就从曦靼身后一下跳到他们之间,挡住曦靼的 视线。 “哦?”曦靼小声惊叹道。 丘赫没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战斗。 比丘赫矮了一头的曦靼向后撤了一步,保持了优雅的丁字步姿态,柔声道: “小帅哥,能让开一下吗?我还有事情要问这个小姑娘呢。” 丘赫没有回答,依然用那只独眼盯着曦靼。 “哎呀呀,好厉害的目光啊,可惜怎么只有一个了?” “娘娘腔。”丘赫的声音很小,但足够曦靼听清。 “喔——小哥儿的脾气可不好啊!”说完就挥起银笛直指丘赫的鼻梁。 丘赫两手一挥,大吼一声:“水晶墙!” 立刻,紧贴丘赫的面门出现了一道透明的水晶墙。 曦靼银笛里冒出的白色气体被挡在了水晶墙外。 “啊?”曦靼吃惊不小,“西域圣斗士的功夫!你到底是谁?” 这回轮到丘赫嘴角上扬了。动作幅度非常小,但足以羞辱雪仙子。只可惜小 美在丘赫身后,没有看见这难得一见的笑容。 曦靼开始认真对待这两个不速之客了。他们闯入他的扶耳林绝不是偶然的, 这个红衣女孩有超常的念力,如果不是有人阻挡,她一定能够顺利穿越扶耳林, 到达她的目标,并且不被自己发现;而这个大男孩儿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师父 是谁?我们跟西域圣斗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小美从丘赫的臂弯里看到曦靼正在发愣,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赶紧朝着 死老虎轻声念道:“飞扬金箭来!” 钉在老虎脖子上的金箭立刻飞了出来,划过的地方至少要两秒钟才能听到金 箭飞过的声音——小美抓东西的技巧越来越高超,超音速飞行的匕首被小美玩得 团团转。小美敢肯定,背对死老虎的曦靼只有凭借听觉来判断暗器的威胁,但是 金箭飞行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音速。等他听到声音的时候,金箭已经插在他的身上 了! 金箭“啪嗒”掉在了地上。 “小姑娘,这样就不好玩了。”曦靼把手腕翻过去,银笛就刚刚好打在金箭 上。 小美和丘赫都吃了一惊,仙子的确不好对付! 在深水潭,韩灵子教会小美使用“飞扬”咒语的时候,佟林曾经说过小美会 成为非常优秀的神司。但是神司终究比不上仙,想战胜仙,小美他们需要付出很 大代价。 曦靼捡起掉进雪堆的金箭,刚刚露出箭尾,曦靼就惊叫道:“不可能,不可 能!” 丘赫被曦靼反常的表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右手把小美向自己拉近,小美 第一次看清丘赫的戒指上镶着一枚郁金香形的透明钻石。 曦靼把金箭从地上拔起,满脸狐疑地看着丘赫:“你们是从深水潭来的?” “不是。”丘赫知道金箭快要暴露他们的身份了,他也很清楚凭他自己是不 可能战胜曦靼的,“这是我们捡来的。” “捡来的?”曦靼大笑道,声音犹如山间快乐流淌的小溪,“真会开玩笑啊, 麦恩殿下的金箭也是你们能捡到的?” “麦恩殿下?”小美差点叫出声,已经失踪15年的爸爸不正是叫张麦恩吗? 爸爸是恶魔,曦靼尊称爸爸为殿下,就是说曦靼不是仙,或者至少不属于天界。 小美从丘赫后面走出来,坚定地问曦靼:“你是恶魔吗?” 曦靼轻蔑地笑道:“这又是哪个天使告诉你的?我是魔鬼,但不是恶魔。好 吧,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从深水潭来的?” 丘赫把手挡在小美前面,紧紧抓住小美的手臂。 “我们就是从深水潭来的。”小美的眼睛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威严。 曦靼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承认了,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些金箭是你 拿下来的?” “是我。”丘赫抢在小美前面回答了曦靼。 小美看了丘赫一眼,丘赫的独眼正盯着曦靼的白色睫毛。 曦靼把银笛抱在怀中:“小帅哥,你师父没教过你习武之人先习德吗?说谎 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他好像有些生气了,用银笛指着小美:“她才有这个本事,你不配!说,谁 让你们去深水潭的?他还让你们干什么了?” 小美以为丘赫会再弄一个水晶墙来挡住曦靼的银笛,可是丘赫却站直了身子, 放开小美的手臂,收回了防御的架势。 “你说我不配吗?”丘赫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漫天大雪中。 “你是说我不配吗?”丘赫抬起右手给曦靼看他的戒指。 “你还敢说我不配吗?”丘赫咬住了后槽牙。 小美看到曦靼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就在曦靼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美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人伸手抓住小美的双臂,就要把她拖走。 小美、丘赫和曦靼几乎同时出击——小美抬腿去踢来人的腋下;丘赫掐住了 他的脖子;曦靼的银笛顶在了他后腰上——这个企图偷袭小美的中年男子瞬间束 手待毙。 “哈。”曦靼笑着收回了银笛。 小美以为中年男子是曦靼的手下,放下了踢中他的腿。只有丘赫还抓着他的 脖子不放。 但是此人并未放开小美。 “怎么,凭你一个天使也想向我挑战?”曦靼恢复了他的高傲。 “不敢。”中年男子毫不示弱地反抗。他也是一身银妆素裹,白白净净。只 是他没有曦靼冰一样的气质,没有曦靼跟冰雪融和的完美感觉。他像是雪地的过 路者,而曦靼好像冰雪的主人。 “既然不敢,回去叫夏伊娜来找我。她是想要扶耳林还是这个女孩?” “小伙子,把你的手拿开。”中年男子没有理会曦靼,转头对丘赫说。 丘赫的钻戒闪着光——他根本就没有放手的意思,除非中年男子放开小美。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听话吗?”中年男子略显无奈。 丘赫的手上开始结冰,很快他的手就被厚厚的冰覆盖,不能动了。 丘赫的脸色变了,小美从他脸上看到了恐惧。小美也害怕了。如果连丘赫都 害怕了,那么躺在地上的木头和躲在树后的奇迹不就更没有办法了?面对曦靼, 他们尚且生死未卜,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出一个天使来?按说天使和恶魔应该誓不 两立才对,可是曦靼却大有袖手旁观、静观其变的意思。 中年男子把手放在丘赫结冰的手臂上,轻轻一捏,丘赫顿时瞪大了眼睛,汗 珠顺着脸颊“哗哗”淌下,嘴角也流出了血,太阳穴上青筋直蹦。丘赫痛苦异常, 但是呻吟仿佛生就不属于他——丘赫正在咬牙坚持,思考对策。 “放开他。”曦靼终于说话了,“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中年男子好像没有听到曦靼的话一样,更加用力地捏丘赫,看来他是一定要 把丘赫的手废掉才肯罢休。 丘赫还在坚持,小美看到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紫色。 “真是的。”曦靼明显不悦,“夏伊娜没告诉过你怎样尊重仙吗?这么不听 话!” 曦靼好像是以光速冲到了中年男子的身边——小美可以清晰地看到以超音速 飞行的匕首,却看不清曦靼行走的脚步。 曦靼用银笛一点,中年男子除了脸所有地方都被冻住了。 “告诉我,”曦靼转到中年男子的正面,他很不高兴有这么多人在他的扶耳 林里闹事,“是夏伊娜让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 “哼,谁让我来的并不重要。你我都清楚这个女孩子的危险,如果你下不了 手,夏伊娜仙子倒是可以帮你。不过扶耳林她是要定了,而且她很乐意送你去深 水潭陪你的麦恩殿下。”说完,中年男子就消失了。 小美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丘赫的衣襟。什么叫“下不了手”?他们真的要置我 们于死地吗?小美感到了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 起初她认为是10对父母,以众多高官身份公然挑战天界和地狱的“规矩”, 才导致了天庭发威。之所以要惩处他们不过是以儆效尤,不会真的要了他们的命, 毕竟生命是太宝贵的东西,而他们作为神司和祭司的后代,也算得上贵族后裔, 就算真的要把他们怎么样了,天界和地狱也会非常谨慎的。但是看今天,这个天 使如此坚决的态度,小美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包括曦靼在内,不把小美他们 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怎么办?米娅他们不知去向,木头正在生死线上徘徊,奇迹连一个字都说不 出来,根本不可能会使用咒语,丘赫又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只有自己,只有我 能拯救大家。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啊! 曦靼皱皱眉,低头拾起地上的一颗黄色的小宝石,“啪”地捏碎了。 一瞬间,小美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那个天使失去了最后的归宿。 等曦靼再次把头转向小美和丘赫时,小美感觉双脚无力,恐惧到达了极点。 只消那白色睫毛轻轻一眨的功夫,他们就会被曦靼像捏死蚂蚁一样杀死。 曦靼向前跨了一步,小美也向前跨了一步,转到他和丘赫之间——也许这是 她惟一的、也是最后一次保护同伴的时刻,丘赫为了自己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 的经受折磨,这是她仅有的一次补偿机会。 曦靼神情凝重,似乎没有立刻杀死小美的意图。 小美紧张地观察曦靼,刚才丘赫给他看戒指的时候,他有点震惊;提到父亲 的时候,他还是有所敬畏的,不知道这些是否能让他饶过小美他们一命。 “你……是麦恩殿下的孩子?”曦靼沉重地问小美,叮咚泉水的声音荡然无 存。 “我是。”虽然丘赫丝毫不能动弹,但他可以开口说话,“我有魔域之光。” 曦靼没有搭理丘赫,缓缓走到小美跟前,抬起小美手腕:“没错,你是拥有 魔域之光,一定是麦恩殿下给你的。但是,在地狱,只有我知道麦恩殿下生的是 女儿,而且净土神话是我从阎王那里偷来带给小公主的。” 话音一落,曦靼便跪在小美脚下,以头触地,他的银色头盔全部埋在了积雪 中。然后他直起身子,将银笛双手高举过头,俯下身体,把银笛搭在小美脚上, 起身后再次扑倒,整个人趴在雪地上,爬到小美脚前,亲吻小美的靴子。 小美和丘赫都僵在了那里。这么郑重的行礼,不要说小美从未接受过,就是 见都没见过,小美都不知道该怎样扶起曦靼才算还礼。 曦靼站起来,热泪盈眶地拉着小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你能解开他的手吗?”小美也不知道该跟曦靼说什么,不过至少 有一点她心里明白——他们不会死在扶耳林里了。 “是。”曦靼遵命照办。 丘赫被冰封的手,让曦靼的银笛扫过,立时冰雪消融,无名指上的魔域之光 又能闪耀光芒了。 “你叫什么?”在解开丘赫的手之后,曦靼问他。 丘赫揉揉手腕,没有作答。 “好吧。”曦靼叹口气,回头看看小美——显然他还很想知道小美叫什么。 “麦恩殿下……过得还好吗?”曦靼本来想问麦恩的所在,想想丘赫应该不 会告诉他,也就放弃了。 小美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不,这不能算是对话,顶多是曦靼的自言自语。 她开始怀疑丘赫与父亲真的有什么瓜葛,或者他真的见过爸爸也说不定呢。 “送我们去冥谷。”丘赫永远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都不会考虑别人 的感受。曦靼忧伤的眼神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现在多希望能跟小美多待一会儿, 多说几句话。 其实小美也不想现在就走,她想问问曦靼,她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魔鬼?人 们总是把魔鬼描述得很邪恶,可是曦靼并不是青面獠牙。但是曦靼杀死那个天使 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无视生命。魔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在小美胡思乱想的时候,丘赫面无表情地伸出与冰雪几乎相同温度的手, 把曦靼的手放在魔域之光上。小美只看到魔域之光放出了柔和的光线,有一种熟 悉的温暖感觉,之后,曦靼怀念地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白色睫毛的缝隙中滑落。 “你们走吧,我送你们去。小公主,你的朋友交给我照顾吧,他痊愈之后会 自己找到你们的。”曦靼指着深陷雪堆的木头说。 小美点点头,她别无选择,交给曦靼总比让他等待米娅要好,她不敢确定木 头还能支撑多久,而去冥谷的行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小公主,一路顺风。无论遇到什么,你都要坚持住!”曦靼有些恋恋不舍。 “嗯,放心吧。”小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她的使命,尽管她自 己并不是很清楚去冥谷的目的。 曦靼把银笛放在嘴边,丘赫抓起小美的手。 雪仍然在安详地下着。 “等等!”小美在曦靼开口吹奏之前突然叫了起来。 曦靼放下银笛,等待小美的吩咐。 “奇迹呢?”小美发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奇迹了。 “呃,呃!”奇迹在不远处的木头身旁呼唤小美,指指木头,又使劲摆手。 小美明白奇迹的意思是要留下来照顾木头,她尊重奇迹的选择,毕竟有个朋 友陪伴,对木头恢复也会有好处。 小美看看丘赫:“咱们走吧。” 曦靼再次把银笛放在嘴边,丘赫攥紧了小美的手。 笛声响起,小美从未听过如此空冥的声音,就好像安魂曲一样哀婉凄凉,每 一个音符都传递着对死亡的向往和对死神的崇敬。小美似乎能够嗅到尸体腐烂的 味道,还有魔鬼快乐的尖叫。这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连森林里的动物都不敢 呼吸,生怕给曦靼发现它们的存在而要了它们的命。 不大会儿,小美面前就出现了曦靼现身时出现过的雪球,丘赫拉着小美快步 走进去,没有给小美留一点和曦靼道别的时间。 只一小会儿,小美眼前的雪就不见了,两边是高耸的山崖,中间狭窄的通道 布满了荆棘的野花丛。这里就是冥谷吗?米娅他们在哪里? 丘赫放开小美的手,向花丛走去。 小美很快跟了上去。刚才的情境让小美久久不能忘怀。 如果说木头对我的疼爱是源于舅舅的那份亲情,那么曦靼对我的关怀就是源 于对爸爸的敬重。可是,木头明显站在天使一边,他和舅舅都是温和、宽容的; 而站在魔鬼一边的曦靼虽然可以很残忍地杀害天使,演奏让人无法忍受的死亡歌 曲,但他终究还是慈爱地对待我。 丘赫呢,他应该是和曦靼一起的吧。比起曦靼,丘赫更冷酷,更残忍,但他 又处处维护我。可是丘赫也曾掐着脖子威胁我。丘赫他到底是敌是友?还有米娅 和奇迹对我的尊敬,他们是因为我能够成为神而对我崇敬,还是因为我是魔鬼公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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