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弟弟 高原反应 我找到了弟弟。在派出所登记后三个月,民警同志通知我他们找到了二十六个 叫“王细波”的人。我用了十天筛选,找到了他。 在这之前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我等待接受姐弟之间的亲近,或者冷漠,或者 听他对父母的抱怨及仇恨。可我没得到这些。他笑呵呵地认出了我,笑呵呵地叫了 我姐,没有对故去的父母表现出任何兴趣,连任何贬义的词汇都没有。 姐,谢谢你来,我知道你会来。他说。 这个弟弟在读大学,妈妈的远房叔叔一直在抚养他,供他的生活和学习。妈妈 的叔叔已经很老了,老得走路要依靠拐杖,老得只能和我说几句话就疲劳。 姐,我快自立了,再有一年我就毕业,我应该找工作来回报老人家了。弟弟说。 我没说出来我有很多钱,我不想让弟弟立刻觉得自己再次被别人“罩”着。他 看上去是个典型的阳光男孩,应该让他继续阳光。 他是中国的男孩子,他完全不同于那些俄罗斯的男孩子。我这样想。 我很庆幸,我很快喜欢上了我的弟弟,我觉得我很幸福。 2003年的一月和二月,我和弟弟在一起。他走进我在昆都刚租下的办公室的时 候,一点也没表现出惊讶。他不问我的生意,只和我聊天吃饭,倒是我在不停地询 问他在学校的情况。 春节的长假里,我们一起去了滇西北的大理和丽江。在登上玉龙雪山的时候, 我有了高原反应,胸闷,恶心,缺氧使我不得不早下山。 冰雪,我并不陌生,俄罗斯的冰雪我经历了多年。但高原反应我很陌生,突然 袭来的难受让我想到了死亡。我曾眼看着妈妈和爸爸的死去,对于死亡,我恐惧, 甚至崩溃。 姐,过一段时间,这些反应自然就会消失了。弟弟说。 你可能想到别的什么了。其实只是高原反应,很多人来这里都和你一样胸闷气 短,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弟弟说。 姐,氧气机有卖的,等我给你买。弟弟说。 姐,你这样脆弱,可不像干事业的人。弟弟说。 弟弟说话的时候像一个成熟的长者。他扶我上床,给我盖上毛毯。丽江的天气 早晚很凉,弟弟的手掌却热乎乎的,让我安稳。我不知道是不是亲情给我们带来的 和谐,在丽江的日子里我体会最深刻的就是和弟弟的亲情。 一直想问问妈妈的叔叔,是什么原因我原先不知道我有这个弟弟,但妈妈的叔 叔目光呆滞,我不敢去掀动他的心。往往这样的故事都是有一段伤痛在里面。我也 不敢问弟弟——他也从不问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他们。我想,一 些事情他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他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对我说。 心中有一个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