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保姆 昆都 在我接触的昆明人中,几乎没人能把莫斯科和昆明联系在一起,只有娜达莎是 个例外。 娜达莎逛昆都,买了很多云南的特产,茶叶、蜡染布、玉石,她说她要回俄罗 斯一次,带几个新人来昆明,换下一个老队员。 这次要带来的几个姑娘中,有不会跳舞的,她们要来上学、打工。娜达莎说。 要是她们汉语过关,我的公司预定两个,用老外来包装“聆”,更有特色。我 说。 “聆”需要这样的包装。邱雨寒说。 娜达莎回去不到一个月,用她的伶牙俐齿、诸多的云南照片和特产,说服了一 个又一个向往东方的俄罗斯女孩,她们早已经知道中国的发展比俄罗斯快很多,在 中国做尝试做实习,对于她们是一次神秘旅行。 我对娜达莎说,你的业务开展已经很有国际化趋势了。娜达莎说,什么事情都 是生意,大家都为生活赚钱,各求所需而已。 刚来昆明的四个姑娘并没有办法直接进入学校,她们至少要能听得懂汉语才能 读书听课,而这个学习汉语的过程,她们只能靠自己。 我的弟弟需要有人照顾。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忙,我无法分身。弟弟每 天三次以上的鼻饲和擦洗需要找个称职的保姆来完成。娜达莎把一个新来的俄罗斯 女孩介绍给我,女孩子只有十八岁,她怯生生地听我和她说慢慢的汉语,诚恳谦虚 地听我用俄语给她解释每句汉语,半小时下来,她已经满头大汗。我问她,能做好 吗?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需要你必须做好。 姑娘使劲点头,她说,能。 我和娜达莎带着姑娘逛昆都。娜达莎已经熟知昆都的每个角落了,而新来的外 国姑娘却惊恐惊叹。她弄不清楚货币的比率,手里不多的美元被换成了人民币后便 不知所措,买日常用品花掉了不到二十块钱,她说需要回去好好算算才能在脑子里 有所感觉——她无法在两个小时里感受中国的价格。 我想起了我刚刚到莫斯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这种样子怕是每一个初到外国 的人的模样,谨小慎微。 我身边是两个外国女子,我们在昆都游走,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我告诉她 们流行在昆都的“分类”:昆都有两种女人,一种是说普通话的女人,一种是说本 地话的女人。我说,第三种也许可能是说外语的女人,但昆都确实只有屈指可数的 外国女人,暂时形不成“门派”。 娜达莎说,在昆明住久了,感觉昆都比昆明城的其他地方节奏快一些,压迫感 也就重一些。她问我,在昆都开公司,有压力吗? 我不好回答。我的压力并不是工作,我的压力来自我卧床的弟弟和我自己的摸 不着头脑的爱情。我不知道这个新来的俄罗斯姑娘能不能对弟弟体贴地照顾,也不 知道邱雨寒对我的勇猛追求能不能让我放心去爱他。 十年前,我在莫斯科悠闲地坐地铁,多层多方位的地铁站我转得悠然自得,背 得下所有的地铁站名和转车路线。那个庞大的城市和庞大的地铁没使我出现压力, 而在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昆都,就能使我涌上来莫名的忧郁。昆都的方圆只有两 公里左右,商家林立,街景繁华,是昆明的心脏。在我来昆明后的近两年时间里, 我了解最多的就是昆都,甚至连报上的小说连载我也读——2003年,昆明的报纸上 推出了小有轰动的小说《昆都的女人们》,我觉得,我是女人,我已经把公司地点 选在了昆都,我要成为昆都的女人,我要找自己归根的感觉。 根,或者浮萍。我看到的人们都沾着这两个词。 我对娜达莎她们说,我在杰克西餐等你们,你们自己去逛吧,记得回来找我, 我去喝咖啡。 把世界交给她们,就像爸爸把世界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