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弟弟的房间里又安放了一张单人床,新月睡在那里。这姑娘已经习惯了很多, 对弟弟的服侍也很好。她从几夜的恐惧中安静下来,安心地陪伴和照顾着弟弟。我 时常笑着对弟弟说,细波,你找着个好媳妇呢,新月就羞涩地笑。 邱雨寒和安娜姐都在昆都附近租了房子,但邱雨寒来我家的次数十分频繁。他 几乎每次来时都会给我带一束鲜花,粉色的玫瑰,紫红色的玫瑰,黄色的玫瑰。昆 明是鲜花的城市,但邱雨寒只送我玫瑰。我的房间里堆了两箱可口可乐,他每次来 都要喝可乐,要喝两罐。 “老粥庙会”的会餐,邱雨寒大醉酩酊。我看着两个员工把他扶上车送他回家, 但他却在半夜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想你。他在门外说。 我想你,你让我说实话。他在我开门后对我说。 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亲亲你。他在进了我房间后对我说。 你喝醉了,我们坐下来说说话。我说。 邱雨寒坐在沙发上把可口可乐打开,溅得满身满地。他一口气喝下一罐,又开 了第二罐。新月披着外衣给他倒了浓茶,抬眼看着我,等待我的示意。 新月去睡吧,我们坐着聊天。我说。 这次邱雨寒没能带来鲜花,他说半夜了实在是买不到新鲜的玫瑰。我笑他痴情, 他说,男人痴情是应该的,电影电视里表现的几乎都是女孩子在痴情,没人关注男 人的痴情,幸好,你注意到了。 我也喝了酒,安娜姐在会餐上满满地敬了我一杯。我的头也有点晕。邱雨寒又 打开一罐可乐给我,说这东西可以醒酒。 邱雨寒终于不胜酒力,睡倒在我的沙发上。我们几乎没能聊什么,他好像就是 来这里睡觉。 我第一次如此近如此仔细地看这个男人。这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我心跳着看 他熟睡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甜蜜。这样一个帅气的男人这样坚定持久地追我,那 份虚荣让我眩晕。他的聪明让我一直钦佩,他的谈吐也一直让我着迷,我还弄不清 楚我的感觉是不是真爱,但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 爱情是什么?安娜姐说爱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的心疼与和谐,这两样我都 体会不到,却体会到了向往和心仪,这是爱情吗? 爸爸的“麒麟城”里设下了无数个赌局,他说,人活着每走一步都是在与命运 相赌;弟弟在手术室外和我说的话也是关于人生的赌注。我一定有生来的赌性,我 看着邱雨寒的脸,冲动着要去赌我的爱情。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 我把脸轻轻地贴在邱雨寒的脸上,慢慢转着角度找他的唇。我小声问了一句, 雨寒,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声音小的只有我能听得见。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一个男人,我怕自己的头发搔痒了他,怕他一下子醒来看我, 怕我的那句话被他听见而痛快地回答我,怕他知道我对他也同样着迷……我几乎不 认识我自己了,心就要跳出喉咙,我连忙喝了一大口可乐,冲淡留在我脸上嘴上的 男人气味。 我坐在邱雨寒的对面整理头发,想着他曾对我说过的话,他曾说,小艳,我和 你一起照顾弟弟吧,我们成为一家人没有可能性吗? 这个安静的夜里,我的心无法安静。我把自己和邱雨寒关在屋子里,关闭所有 的灯,在黑暗中听他的呼吸。我没有一丝睡意,心里交织了很多年以来的欲望,我 不停地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别放任自己,别走出什么误差,但还是控制不住内 心的悸动。我索性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点燃一支香烟,让昆都的夜风给我些清醒。 丑末寅初的光景,昆都也睡着了,整个昆明也在沉淀白日的喧嚣。人民路上的 霓虹灯跳耀不停,不知道是不是留给我这样的不眠人的风景。我想起万里之外的莫 斯科,在失去爸爸的时日里我在深夜不止一次地这样站在阳台上发呆,我把眼睛转 向郊外,隔着莫斯科河和爸爸说话,我告诉爸爸,我一定能走好自己的一生,我一 定能找到弟弟,也一定能找到爱情。那时的心态还只是一个虚幻的轮廓,怎么也无 法具体,现在,我为自己的爱焦急,忧郁,对真真实实昏睡在床上的弟弟毫无办法, 这样现实的、具体的生活让我身心疲惫,无所依托。 我知道我动了春心,我满怀负担地动了春心,我可能在不该动心的时候动了春 心。 但我怎么束缚自己? 我该不该束缚自己? 我回身要转向屋里的时候,邱雨寒的身影吓了我一大跳。他站在黑暗里,一动 不动地把香烟吸了一口,黑影的上方是香烟头突然亮起的火光,虽然很小却很亮, 亮得能照出他的眉眼。他的手里端着我的外套,看见我转身,他把外套双手撑在我 面前。 夜里凉,穿上。他说。 我把已经伸向电灯开关的手抽了回来,我没有勇气打开灯让他看到我一定红透 的脸,我没有勇气拢上我随意披散的头发,也来不及从容地掐灭手里的香烟,甚至 没有勇气接过他递来的外套。 夜里的女人太脆弱,我脆弱得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我猛然扑向邱雨寒,紧紧搂抱住他,在黑暗里,在他的身上瑟瑟发抖。 那是一场凌晨的战争,是我向往的、恐惧的、势必拥有的战争。它在我还没有 做好充分准备的时刻爆发,我立即被硝烟蒙住了双眼。 我被他轻柔地抱在怀里,一步步走进屋子里的沙发上。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 暗,能看得清他闪光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他坐在沙发上,我则坐在他的腿上,就 和我曾经的梦境一样。他拿起我的手亲吻着,捧着我的脸亲吻着,在我的耳边不停 地小声地叫着“细艳细艳”,我听出来他呼唤中夹杂着颤抖,生怕他这微弱的颤抖 带出来我更深的颤抖,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手心里,他的嘴唇滚烫着蠕动,舌尖在我的手心里划过,让我不忍心放下手 来。我的脸埋在他的肩头,他的汗味让我眩晕,让我加重了鼻息。我并不会缠绵, 只是在喘息中找到他的唇,狠狠地,疯狂地投了下去。 这个凌晨,我窒息在情欲里。我任由了他的狂吻,任由了他的抚摸,任由他解 开我的内衣,任由他裸露在我面前。 在我的皮质的沙发上,我咬紧牙关把湿润献给他,那疼痛在这时我才知道,那 疼痛不同于我想象中的痛经。那快感,也不像我想象中的只有快感而无牵无挂。 凌晨无声的战争中,我成为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