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邱雨寒去了成都,我去了大连,两家至关重要的客户把广告宣传的生意给了我 们,我们不能怠慢。安娜姐说,家里的事情交给她,弟弟的事情也交给她,可我在 大连把电话打回家时,安娜姐奇怪地告诉我:新月昨夜彻夜未归,在早晨回来时眼 睛哭得红肿,问什么她也不说。娜达莎把电话打到家里了找你,我说你在出差,她 说她看到了新月在昆都被人殴打。 新月的身世我一直没多问,只知道她老家在四川农村,有父母在种田,有弟弟 在读书。邱雨寒提醒过我注意这样的保姆,她来昆明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她 一直没有职业,要防备这类人的“不良嗜好”。 我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不良嗜好”可在我家里做。她现在的工资不低,我家 里也并没有什么可偷走的东西,我新婚也没置办什么值钱的家什可以惦记。况且, 新月对弟弟的照顾十分周到勤恳,能看得出她珍惜这份工作。 她是个“鸡”。邱雨寒曾经这么怀疑。 就算是“鸡”,也不妨碍我们什么,她是个好保姆啊。我说。 昆都的妓女并不是很多,这里比其他偏僻的城区更干净一些。娜达莎说,龙阁 时常出现的几个混生意的妓女并不吃香,她听见她们说,现在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 不好做,倒是城市边缘的小镇小区里这种营生相对繁忙。新月熟悉昆都的每一条大 街小巷,她自己说在昆都找工作的时间不短,几乎摸遍了每个生意场。我更愿意相 信她的话。 在莫斯科“麒麟城”的日子里,我看到过太多的低层妓女,其中也有亚洲人、 中国人。她们言语放荡,眼神飞流,浓妆艳抹,站坐无根,看不到女人的美德和温 柔。爸爸说,她们也是实在没有生路,才选择了这样的危险职业。那时爸爸教育我, 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要经历一段危险的路程,没有天上掉下的馅饼,也没有不存 在危险的经营。我曾厌烦地用手袋抽打过无聊的妓女,爸爸说,别仇视她们,她们 同样是人。 我对邱雨寒说,别仇视新月,她若是“鸡”你也别仇视她,她也是人。 我回到昆明家里时,新月已经恢复了平静。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愣了一下, 然后对我说,姐,没什么,几个流氓纠缠,打了我几下,没事。 纠缠了你一夜?我问。 没,我,只是不敢回家。新月说。 你去哪了?我问。 新月没再言语,她看着我怯生生地低了头。我说新月你别怕,你和姐姐说。她 还是摇头。 她在昆明没有朋友,她在我的家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朋友来找过她,甚 至连找她的电话也不曾来过。 一滴眼泪从新月的眼中流出。 我扶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我说,新月,有几个事情我先告诉你一 下,你干了什么不要紧,你做我家的保姆是称职的,你若不说,你的危险也许就是 我们的危险,你记着你现在照顾的细波,想想你若有什么闪失他怎么办。你在我家, 我要对你负责才是。 新月慢慢挽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些伤痕上结了很多黑色的痂,我 一眼看出那是烟头烫出的伤疤。 姐……我是,以前,是个妓女…… 我啊了一声,完全是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回头看看床上的弟弟,他纹丝不动地睡在那里,鼻 饲机并没有工作,还没到做鼻饲的时间——但我分明听见了声响,好像和上次的声 响一样,那是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哼响! 新月,你听到什么了吗? 姐,他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