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热之间 异地感受 1998年,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远门。那个假期我孤独,爸爸死了,舒拉妈眯让我 走走,她说孩子长大的体现是自己能出去走走。我说,这是冬天,我去哪里可以躲 过寒冷?舒拉妈咪说,你应该去黑海。 黑海边是绿色的,海风潮湿而且略带一些生硬。 杰尔吉卡大街上段,一家叫“伊琳娜”的咖啡厅。 俄式单层建筑,里外的原木结构,后院的一棵樱桃树探在房屋的额顶,像是伸 出手要为伊琳娜遮挡雨雪。 我是在天黑前坐在这里的,一个人。旅途很疲劳,很想找人聊天,但没有谁能 和我说话,我只好独自坐坐。 我让服务员随便给我点什么。我告诉她喝什么对我并不重要。 她端上来了一杯刚刚焙好的热咖啡,又端上了一份橘子酱和一份鲜奶精。她让 我按自己的口味调兑。 这是什么?我问。这咖啡的名字叫“俄罗斯处女”。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还没有品尝“处女”的滋味,先为这个好听的名字笑了。 “俄罗斯处女”确实有点历史,我知道。但好像好久没有人叫了。这个社会再说出 这样的名字会直接给人以不真实感。所以我笑。但也许我笑了,也就成全了这名字 的用意。 我喝这杯咖啡。脑子里想着五花八门的事情,所以也就喝得没滋没味。我清楚 喝咖啡喝茶像喝酒一样需要心情。 “伊琳娜”出奇地静,连音乐也没有。我想听海潮声,可离海边太远。我应该 听到的街上的汽车声今天也少得可怜。人在静的环境中往往会越来越心慌或者越来 越“空明”。我是开始心慌的那种。 门外走进一个小姑娘,径直走进吧台叫“妈妈”。迎出来的是给我端咖啡的服 务员,她把女儿抱起来,响响地亲了一声。屋子里有了母女俩的嘁嘁嚓嚓。妈妈问 得亲切,孩子答得稚嫩。小姑娘看到了在这里唯一的客人,问妈妈“她是外国人?” 妈妈告诉她“是啊,可她说俄语和我们一样”。小姑娘就站在那里冲我笑。然后大 方地走过来,递给我一块“甘沸缔(俄语:糖果)”。 我就和她说话、她的声音甜甜的,模样就像洋娃娃。 我顷刻间心静了下来。完全不想了什么海浪什么喧嚣。 喝一口咖啡觉得味道真是不错,能把气味从鼻息里带出来,久久在脸前弦漫。 好像只有5 分钟,我爱上了这个小美女。她已经坐在了我的腿上,她不让我抽 烟,并“帮”我喝了一口飘着奶香的咖啡。她问我中国好不好。有没有香蕉可吃, 问我中国人是不是都像演电影的“杰克。成”一样能打好几个人,问我为什么是黑 头发。 那天我忘记了时间。外面黑了。我一共要了三次咖啡,后两次是我点着要的, 都是进门时服务员送上的那份“俄罗斯处女”。黑海边上我尝到了和我喝的咖啡一 样温磬的一个傍晚,叫我不想再回去继续我的苦难,叫我不想再在混乱里周旋。 2003年进入冬季的时候,我来到北京。我在北京找到了莫斯科餐厅,我打听服 务员是不是有“俄罗斯处女” 这道咖啡。服务员笑得咯咯响,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真的想那种咖啡的味道。北京的夜色中我品尝了很多咖啡,直到我混淆了记 忆里黑海边那种咖啡的味道,直到我对咖啡开始麻木。我躺在宾馆的床上,数着天 花板上的花纹。我想,我睡一觉之后会怎么样?我需要去找那个事先联系好的医学 专家,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接到昆明的电话——律师办理好的公司相关手续将在 天亮之后送达安娜姐和邱雨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