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塌陷 安娜姐的哭泣 我没看到过安娜姐哭,当年我爸爸狠狠地抽打了她的脸,她也没哭出芦来,我 爸爸最后的日子她没来得及赶上,跑到墓地的时候安娜姐也没哭出声来。而这次, 她等在昆明巫家坝机场的大门口,看见我走出来的时候,她失声痛哭。 我止不住她的哭声,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坐上出租车,等她和我说话,她整整痛 哭了10分钟,10分钟里我也已经泪水涟涟。我似乎已经知道安娜姐要和我说什么, “细艳,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和你住在一起吗?我们本来是应该住在一起的。” “是因为我结婚了?” “不是。你家是四室一厅的房子,我知道有我的房间住。” “那是为什么?我挽留你好多次,你也只在刚来昆明时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 “细艳,姐姐怕见到你。更怕整天和你厮磨在一起。 姐是个脆弱的人。“ 我和安娜姐在昆都的一家酒吧坐下,昕她给我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l994年,我认识了你爸爸。在那年的早些时候,我先认识了雨寒的父亲。想留 在莫斯科多干几年,给自己铺些以后的路,只好在校门里就开始接触社会,而在莫 斯科的所谓“社会”,无非是华人的社会。我不可能不接触你爸爸这样的人和邱家 那样的大生意。 你爸爸是个正直的男人——男人,正直就是永远的魅力,我为他倾倒、这是事 实。对一个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这样倾心,我自己也想不到。但我做了。你 爸爸的苦楚我知道,他在莫斯科的每一步都是在单打独斗,他告诉我,一起来莫斯 科闯荡的就有邱家,那时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但邱家的生意经和他不一样。他只 好结束了合伙的生意。生意分离了,做朋友也就慢慢疏远了,他不愿意再去邱家寻 求帮助,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自己熬自己挺。“麒麟城”最兴旺的时候,他仍 然有一笔几万美元的债务在身,我爱你爸爸,我想我平能看着他这样艰难,我想帮 他一把,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邱老板精明过人,我成了他的干女儿,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他的地方,他和我 提到以前和你爸爸的友情,我觉得大家不是外人了,也不隐瞒我和你爸爸的关系。 干爸爸问,干女儿答,就这么简单,我把你爸爸的经营一一说了出来,连我知 道的“麒麟城”的事和若干个大小仓库的事都跟着毫无防备的说了。但,等我察觉 到出事时,一切都晚了。 邱家勾结莫斯科警察封了你爸爸的重要生意,那时“麒麟城”正在筹备春节的 博彩活动,已经投入的资金多得吓人,无法收回了,最重要的五号仓库被封,那是 做生意的中国人常年存放货物的仓库,损失掉的货物就算货主自己倒霉,却再也没 人敢在你爸爸的仓库里存放东西了。 你爸爸说,斩尽杀绝了。他那时并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如坐针毡,不敢和你爸爸说话。我去找我的干爸爸,他却正在设计“拯救” 计划。我质问他。你叫我怎么做人,他说,至少在莫斯科,我说你是人你就是人, 我叫你做不成人你才真的不好做人。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远走高飞。我把那笔 钱存到了你爸爸的账户里,只想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当天晚上在你家查账的时候 终于被你爸爸查到了那笔来历不明的钱,他只闻了我一句“是你透露的?” 那个嘴巴抽在我脸上,也一定疼在你爸爸的心里。 他绝对想不到口口声声说深爱他的人会出卖他,绝对想不到把身体都心甘情愿 献给他的人会参与在这样恶毒的阴谋中。你爸爸爱我,我知道他爱我,他说过,这 个世界上能疼到他心里的人只有我。这次真的疼在心头上了,我在他心头狠狠地插 上了一刀。 我走了。我去医院给你爸爸送了花,就去了华沙。 我没有脸面再见你爸爸,这一别,就是永别。 邱雨寒对“麒麟城”的事只是知道些皮毛,他并不知道他父亲的阴谋,他去华 沙看我,我问了他很多次,他真的不知道内情,他知道的只是他们邱家在关键时刻 出手帮助了早年的朋友。而“麒麟城”后期经营期间,他也被告知不得擅自做主, 拿主意的仍然是他的父亲。 细艳,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帮你?我欠你家的我需要还给你家,我欠你爸 爸的,我要还给你,还了,我心里就能安稳些,还了,我也许能在将来平静地面对 你的爸爸! 你放弃?你怎么能想到放弃?我熟悉邱家的习性,我带邱雨寒来就是要他们邱 家付出,他们欠你爸爸的更多啊!我要你的公司发展起来,我投入,我的投入就意 味着谁也动不得这个公司啊!邱雨寒没有权利动我的公司,邱家和我们公司没有瓜 葛啊! 你嫁给雨寒我没想到,我试图阻止你们相爱,但那是我做不来的。我坚持得很 苦,我为了什么这样坚持? 我爱你的爸爸,我爱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对你爸爸的感情,对你爸爸的孽 债,现在只能在你的身上补偿,你让我补偿啊! 细艳,每次见到你,我的心里都揪得紧,都条件反射一样地想起你爸爸,想起 你爸爸对我,想起我又是怎么对待你爸爸,这份煎熬我还要持续多久,我背不动这 个十字架啊! 我在座位上呆若木鸡,我看着安娜姐再次痛哭,却忘记了上前安抚她,也忘记 了怎么来安抚自己。我想大叫几声,叫出那种沉积,叫出我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