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之迷 子丹第一天上班感觉还不错。一切都挺顺利。看来假文凭和假身份证暂时还不会 穿邦。胖妹说得好,为了能长久呆下去,她必须加倍努力工作,博取领导的赏识,为 将来某一天东窗事发预先做好补救措施。 谁知道第二天上班她便遭遇了寒流。主管冷冷地对她说:“总经理请你去他办公 室。” 她从主管的脸上看出这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她忐忑不安地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 门,意外地看见林曲呈坐在沙发上。她的脸变白了。 林曲呈看见她进来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说:“子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啊!”他说 完又对坐在大班台后的男人说:“老黄,就这么着吧,我先告辞了。” “行。慢走,不送。”被称着老黄的男人看林曲呈走出去了才把眼光移向子丹, 他上下打量着子丹问:“你就是卫子丹?” “是。”子丹低声回答。 “什么学历?” “……” “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制度吗?” “……” “我们公司虽然不大,可在C 城也算小有名气。对我的员工,我要求他们具有诚 实的品质和真材实学的本事。我决不允许弄虚作假的行为在这里发生!一旦发现,你 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谎言一旦被揭穿,子丹马上就变得出奇地冷静:“我马上收拾走人。” 她说完就转身准备出门。 “别急。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吗?”老黄说。 子丹回过头去,看见老黄手里拿着一本塑料外壳的本本。 “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的户口薄。” 子丹反应淡淡的, 并没有惊喜的表情。 “你有这个,所以我没有打算开除你。这是林总对你的一番好意,你只需要接受, 就可以继续在这里上班。而且,我很快给你升职。” 子丹依然无动于衷,她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我不打算接受这个工作。” 老黄笑了一下,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我的身世并不重要。它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我还是得告诉你。”老黄拿起桌上一张纸缓慢地念:“卫曼舒。女。38岁。 出生地,H 市华中区里下街158 号三幢一单元5 号。就读于H 市音乐学院声乐系。 于1987年因恋爱怀孕被学院开除学籍。男方系H 市工业大学学生。事发后卫曼舒离开 H 市远走C 城,并生下一女。男方退学后随父母去国外定居。目前地点不祥。“ 这是子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有一刻没有意识到老黄念给她听的是她自己 的身世,那仿佛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卫子丹,这就是你的身世。对于你这个人,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刚才林总把一 切都告诉我了。我很欣赏你的性格!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好意。当然你也 许不认为这是好意。你刚烈和清高从本质来说是好的。可做人不能太极端,要懂得利 用对自己有价值的机会,来拯救和成就自己。人的一生太短暂了,机会来了就一定要 牢牢抓住。多用脑子做事就既可以得到需要的一切又能保全自己的清白。” “既可以得到需要的一切又能保全自己的清白?”子丹问:“有这么好的事吗? 我只知道有一份收获肯定有一份付出。“ “小姑娘,这就要看你有没有智慧了!”老黄说:“先不管别的。我问你,目前 最困扰你的是什么?就是你的户口问题吧?有人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何乐而不为呢?” “可我得付出我自己。” “别那么死心眼嘛。很多问题要一分为二来看,你不是还没付出什么吗?但现在 你需要的东西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这就是你的优势。”老黄晃晃那户口簿:“好吧, 这个先放在我这里。你回去好好想想。记住,要多用脑子做事。” 子丹从公司出来就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她想了一整天,心里矛盾重重。老黄让 她收下林曲呈的“好意”。再想办法与他周旋,既不付出又能得到。世上哪里有那么 好的事呵?她想,这样做自己岂不成了太小人了?何况,以林曲呈在C 城的势力,我 卫子丹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老黄说要运用智慧。智慧?我有那样的智慧吗? 她回到四合院天已经黑了,胖妹也出摊了。她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感到头昏脑胀。 没有吃晚饭她就躺到床上去。她想,还是任其自然吧,不知道怎么走,就跟着自己的 心走。 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乔未冬打来的,就掐断了它。电话不屈不饶地响着,她干脆 关机。她想看来明天得去换号了。 乔未冬没有打通子丹的电话,心里愤愤的。他本是好意提醒子丹小心林曲呈。至 从昨晚和诗人之死聊过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保护子丹,他想暂时给她找个地方躲过 这阵再说。可子丹不接他的电话,还关机了。但他不能怪子丹,他原也有过卑鄙的想 法。 现在怎么办?就算打通子丹的电话,子丹会相信他的好心吗?她会接受他的安排 吗?他摇摇头,很难。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子丹住到夜含风那里去。 夜含风是个女的,子丹应该能接受。而且,夜含风喜欢子丹,她肯定会照顾好子丹的。 他为这个想法激动起来,马上就准备拨夜含风的电话。然后他又猛然想起夜含风 在西藏旅行,还没有给他消息,想必还没有回来。春节快到了,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事情紧迫,他等不急她回来了。幸好夜含风走那天留有公寓的钥匙,便于他锁门。现 在可以派上用场啦。 他连夜驱车去夜含风的公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却意外地看见房间里亮着一盏 小灯,接着他看见了夜含风。她坐在宽大的飘窗窗台上看着窗外。她的头抵在窗玻璃 上,一头卷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孔。乔未冬进来,她也只是微微回了一下 头,没有像以往那样夸张地扑过来,然后用夸张的口吻说她想死他了。她只是淡淡地 看着他,淡淡地问:“你来了?”他看见她变得瘦弱而消沉,她的眼睛因为消瘦而变 得大而黑,竟有了一丝凄艳而遥远的美。 “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我也好去接你啊。”他略带埋怨地说。 “不想打扰你。”她小声说,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怎么叫打扰呢?你我什么关系,还说这么见外的话。”乔未冬笑了一下。 “你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乔未冬走过去坐在夜含风身边,伸手抱住她。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过这个毛病?”夜含风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她的眼睛依旧 停留在窗外的某个地方。 “什么毛病?” “撒谎。” “哦……,这个,”乔未冬尴尬地说:“也不算撒谎吧。我来不是看到你了吗? 我……” “有什么事,请说吧。”夜含风低声打断他的话。 “还是你了解我呵!行,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想安排个人和你一起住几天。” “谁?” “卫子丹。” “那女孩遇上麻烦了吗?”夜含风这才回过头来。 “是啊,邹市长看上她啦。” “真不幸!是从那次舞会开始的吧?卫子丹,她太耀眼了,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林曲呈把她作为一块地的交换条件。他对那块地是志在必得啊。” “这么说,你和林曲呈合作出卖了卫子丹?” “这不能全怪我。她背叛我在先。她竟然带男人去风雨园过夜!她太放肆了,她 ……” “你早该有这个思想准备。她那么年轻,梦想才刚刚开始,怎么甘心把她的一生 就这么交给你了呢?”夜含风嘲弄地打断他的话说:“你大概没有搞清楚,她没有对 你承诺过什么,所以她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你有爱她的权利,她也有不爱你的权利!” “我们不谈这个了吧,”乔未冬蹙起眉头说:“算我不对。现在我改过自新了不 行吗?我决定帮助卫子丹。我估计如果子丹再不就范,林曲呈会采取强硬的手段。我 想让子丹先避开他的掌控。” “所以我这里就成了最好的避难所?”夜含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风,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有一颗包容的心。你会帮她的,是吗?” “是的,我会帮她的。不过不是因为我有一颗包容的心,是因为我喜欢她身上那 股子倔劲。” “那太好了!让我怎么感谢你呢?”乔未冬亲了亲夜含风。 “该感谢我的是卫子丹,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是一个整体。”夜含风看 他的眼光变得冷淡而陌生。 “好吧。我就代表她感谢你吧。哦,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她不接我的电话,麻 烦你明早给她打个电话。你知道怎么说吧?” 乔未冬说完搓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停在夜含风面前。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暧昧 起来,他伸出手去搂抱她,“我们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 “你回去吧,我累了。”夜含风冷冰冰地推开他,“你交代的事情我会照办。” “风,你怎么啦?你难道不想我吗?……来吧,宝贝。我知道你爱我……”他再 次去抱夜含风。 “请你放尊重点,乔未冬!”夜含风提高声音:“请你记住,我和你之间已经没 有任何关系了!不错,我是爱过你,但那已经过去了。你不爱我,至少应该尊重我! 我不是你泄欲的工具和寂寞时的安慰品!你走吧,别再来了。” “你到底怎么啦?那么一本正经的?谁说你是工具啦?谁说我不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吗?你进来这么久了,问过我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平安吗?快乐吗? 你关心过我的行程吗?你担心过我吗?牵挂过我吗?就算你养条狗跑丢了,你说不定 还牵肠挂肚的呢!你对我呢?” “可你不是一条狗哇!”乔未冬大笑起来。 “乔未冬,你真无聊!”夜含风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好了,别生气了。如果你真的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乔未冬说完真的就走 出门去。按以往的经验,等不到他走出五步,夜含风定会叫住他。但这次他失算了, 他已经走出十步,夜含风居然无动于衷,并且还关上了门。他呆了呆,明显感觉到夜 含风的变化,竟像诗人之死给他的感觉一样落寞。莫非长途旅行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的心境?这旅行也太可怕了!他苦笑着不得不驾车离开。 第二天一早夜含风就给子丹打电话,可子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得已,她只好 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卫子丹,我是你的朋友。我们曾见过一面。我和你一样过着颠沛 流离的生活。你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妙,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帮助你。请给我回电—— 叶寒凤。 子丹看见短信马上就猜到叶寒凤是谁了。她现在的确需要帮助。直觉告诉她,她 是真诚的,比任何男人更可靠。她相信只有她可以理解她,懂得她。她马上给夜含风 打电话。 “喂……” “你是子丹吧?”不等她介绍自己,夜含风就问。 “是的。我看见你的短信……”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们长话短说吧,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你被人监 视,必须离开那个地方。我想让你到我这里来住,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是,太打扰你了……”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说实话还真有点,但还不至于让我无法忍受。我乐意帮助 你。你现在收拾一些简单的东西就过来吧。噢,对了,知道怎么甩掉跟踪吗?” “知道……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我拿主意。林曲呈帮我办了户口,在我打工的老 板手上,我不知道该不该拿?”子丹把情况简单地告诉了夜含风。 夜含风沉吟片刻果断地说:“拿。当然要拿。这样吧,你先假装去上班,拿到户 口簿下班再遛走。只要他们找不到你的人,就拿你没办法,以后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吧。” “嗯。我都听你的。”子丹说。 夜含风打完电话,开始收拾房间。房间不大,子丹来了只有暂时住沙发。从藏区 带回来的行李还放在沙发上。她把行李一件件地拿出来,有格桑的皮帽,救命的红围 巾,还有相机…… 睹物思人,她又想起格桑,心脏紧缩了一下。相机里装着格桑的照片,她马上把 照片上传到电脑。格桑站在雪山前面,那张忧郁俊朗的脸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的 虚空和不真实。冥冥中,注定了这张照片竟成了格桑的遗像。 夜含风在获救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内疚折磨着。格桑是因为她而死,是上帝借她 的手夺走了格桑的生命。生命的脆弱和不确定性让她对人生充满迷茫的困惑。如果人 生是河,生活就是舟,结局不是沉沦就是随波逐流。她没有逆流而上的能力,没有时 间去冒险。 点一支烟,她走到窗户前去,俯瞰着28楼下面的城市。喧嚣与繁华像流水一样奔 腾着,这一切竟与她无关,她想告别这些,开始另一种人生。她悲哀地想,她是一只 水中的疲惫小舟,只能彻底沉沦。她给婚介所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们,她回来了,请 继续给她推荐结婚的对象。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