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真谛 子丹在天黑后才坐出租车到夜含风的公寓。她中途还换了两辆出租车,由南到北 绕了一大圈,并且什么都没敢带。 夜含风到楼下接子丹。她看着面前的美丽少女,像猎人枪口下的兔子,被逼得东 躲西藏,她的心里立刻就有了怜悯。难道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吗?她想, 这个世界怎么 啦? 安顿好子丹,夜含风打电话到快餐店叫了两份外卖。她说:“子丹,在这个城市, 我们一样孤独,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 子丹使劲点头,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第二十一章生命的真谛夜含风在第二天早上呕吐得更厉害了。她必须去医院检查。 她不敢确定是怀孕了. 她没有怀过孕,怀孕的经验都是从书上得来的。 她对子丹说她生病了,要去医院。子丹执意要陪她去,她果断地拒绝了。 夜含风到医院挂号,尿检,做B 超。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尿检呈阳性;B 超结论 是早孕42天左右。 她拿着检验报告坐在妇科医生面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不要?”医生毫无感****彩地问。 “要……什么?” “要不要这个孩子?”医生提高声音,“现在还不能做手术,太小,得再长10天 左右才行。等春节以后再来吧。” “做手术……?”夜含风茫然地问。 “我们新引进无痛人流技术。只需要几分钟,没有任何痛苦。”医生说完就开始 叫下一个。 “我要这个孩子。”夜含风说:“我不做手术。” 医生吃惊地看着她说:“你确信要这个孩子?” “确信。”她坚定地点头。 “好吧,我给你建个卡。定期到这里来检查。”医生翻看她的病历:“你今年38 岁,这是第几胎?” “第一胎。” “哦,38岁生第一胎,属高龄孕产,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夜含风点头。 孩子可以让她重新燃起希望,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她并没有完全忘情于乔未冬。 她要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理由。关于生育会带来的一系列麻烦,比如,她有生育的资 格吗?她拿什么去养活孩子?她有能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吗?这一切她来不及去想, 也无从去想。 从医院从来,她就处于一种亢奋状态。那些街上偶尔与她擦肩而过的大腹便便的 孕妇看上去是那么美;还有婴儿车里躺着的粉雕玉琢的婴孩个个都像是天使的化身。 她感动得几乎落泪。生活一下子就变得亲切起来。她步履轻快地跨过人行道上五彩的 地砖,她穿梭在人群中,对每一个人微笑。 然后,电话响起,她一看,是大周的号码。 她心情愉快地接通大周的电话。 “听上去,你今天心情不坏,身体好了吗?”大周说。 “是的,我现在很愉快!甚至想去飞。”她笑着说:“谢谢你呵。” “既然这么高兴,我请你吃午饭,庆祝一下?” “好呀。”她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约好吃饭的地点和时间。看看时间还早,夜含风决定去逛逛商场。这一次, 她不再去看衣服和饰品,直奔婴儿用品专柜。她仔细地看那些漂亮可爱的童装,婴儿 推车和小床,以及洗澡用具和玩具。每一样都让她爱不释手。看累了就买。她忍不住 买了好几件宝宝的小衣服。售货员用一条漂亮的粉红袋子把小衣服装起来,递给她说 :“宝宝一定很漂亮!” 她满足地笑着走出商场。大周正好也到商场门口了。 “看把你高兴的,买了什么?”大周问。 “衣服。”她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哦,你们女人哪!”大周也感染了她的好情绪,“女人有时候真让人琢磨不透, 一件衣服都可以成为开心的理由!” “那要看是什么衣服,给谁买的。” “给谁买的?” 夜含风笑而不答。大周也不再追问。很快他们到了一家西餐厅。 他们吃了一顿最愉快的午餐。大周一直讲笑话,夜含风一直笑。大周看着夜含风 的笑容竟有些感动,他的眼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寒凤……”大周去握夜含风的手。 夜含风迅速抽回手来,躲避着他的眼光。 “我真希望你永远这么开心!”大周说。 “谢谢。”夜含风依然不敢看大周的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我?看着我!”大周蹙起眉头,盯着她。 “我……” “寒凤,嫁给我!”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会追求到底!” 夜含风看着大周,她不能再回避大周的感情,她说:“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不 能伤害你。” “我不明白,你嫁给我怎么就会伤害我呢?” “不明白?好吧,我告诉你,我怀孕了。我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如果这个时候 我嫁给你,你觉得公平吗?” “你……怀孕了?!”大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吧?你怀孕了?可 孩子的父亲呢?他上哪儿去了?” “孩子的父亲不要我。这下你懂了吧?” “他不要你,可你却要这个孩子,你很爱他?”失望在大周眼里一闪,马上又变 成了嫉妒。 “爱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我只想要这个孩子。它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过行尸 走肉的生活,我怕盘横在岁月里的漫长空虚,会吞噬我的灵魂!有了孩子我的心就有 了着落。孩子会是我对生活的全部幻想。” “你太感情用事了。”大周说:“其实你可以做另一种选择……” “不,我别无选择。”夜含风摇头:“我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了,我不相信自己 还能真正拥有什么。只有这条生命是我真实拥有的。这大概就是命吧!大周,原谅我, 我不知道是你来得不是时候还是它来得不是时候?” “真的决定了吗?” “真的决定了。” “你很倔强。你总是喜欢把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我没有办法说服你。愿上帝保 佑你!”大周终于彻底失望,他太了解夜含风了,他只有放弃。 他们从餐馆出来,大周把夜含风送回公寓。大周在离去前沉重地说:“任何时候, 只要你需要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定会随叫随到。” 夜含风点点头,无语地看着大周驾车离去。她知道,大周是好人,是可以托付终 身的好男人。可惜,她不会爱上这个好男人。现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比大周更重要的 东西,所以她只有放弃大周。她叹了口气想,人生就是一场宿命,注定永远阴差阳错。 子丹这几天一直窝在公寓里哪里也不敢去。她上网,看书,看电视,百无聊耐地 熬着时日。转眼就到了除夕。 夜含风终于对她说今天可以和她一起去逛超市,采购年货。“咱们两也过个热闹 年吧。”夜含风说。 “你不回老家去陪父母吗?”子丹问。 “不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谢谢你!叶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叫我风。” “……风?” “对。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夜含风看着子丹,“这样才像我的朋友。” 她们去超市逛了一圈,采购了一大堆食物。在超市门口夜含风接到乔未冬的电话。 他说他为她们买了一些年货,正准备给她们送去。 夜含风拿着手机瞟一眼子丹,走到一边去压低声音说:“你费心了,我替子丹谢 谢你!”说完了她就开始后悔,她恨自己到现在居然还吃乔未冬的醋。 “噢,那是我买给你们俩的。有你喜欢吃的棒棒娃牛肉干,盐焗鸡,还有……” 夜含风打断他的话说:“谢谢了。你放屋里吧,我们现在在外面。” “是吗?在哪儿?我去接你们?”乔未冬赶紧说。 “是想来看看子丹吧?我们在家乐福门口,你来吧。” “既然你那样说,我就不去了。” “别。你得来!我们买了好些东西等着你来扛呢。”夜含风提高了声音。 等夜含风打完电话,子丹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正把食物往车上装。夜含风拦住 她,对司机说:“对不起,师傅。我们不走了。” “怎么搞的嘛,装了半天又不走了,神经病!”司机骂了一句开着车走了。 子丹疑惑地问:“我们怎么回去?” “乔未冬马上要来。” “什么?他来干什么?我不见他!” “听着,子丹。乔未冬这个人虽然有令人讨厌的一面,可他毕竟很关心你。我看 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对他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再说你的事还没完呐,说不定还得需 要他帮忙。” 说到这里,夜含风感觉一阵恶心,又开始干呕起来。 “你怎么哪?我看你每天呕吐,到底得了什么病?”子丹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夜含风无力地蹲下去,“乔未冬怎么还不来呀?” 乔未冬来的时候夜含风那阵反应也过去了。三个人谁也没说话。乔未冬把东西装 上车,载着她们回夜含风的公寓。 回到公寓,子丹立即下厨做年夜饭。夜含风打扫卫生,乔未冬哪里也插不上手, 就看电视。 当夜幕降临,除夕的味道也悄然来临。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让过年的感觉来得 更加具体和喜庆。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 边吃年夜饭。这是一顿特殊的年夜饭,三个单身的男女,有着微妙的关系,也有着不 一样的情绪。 夜含风开启一瓶1982年的法国红葡萄酒。暗红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地注入杯中,一 共是四杯。 “谁还要来?”乔未冬不看着多出来的那杯酒问。 “一个朋友。”夜含风淡淡地说:“他一直在这里。” “在哪里?”乔未冬左右环顾。子丹也吃惊地看着她。 “在这里。”夜含风平静地把手放到心脏的位置。 “他是你这次旅途中的艳遇吧?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令你那么难以忘怀?”乔 未冬的语气漫不经心中透着责问的味道。 夜含风不说话,她双手合拢抵在额头上,默默祷告。她相信格桑的魂魄会听见她 的呼唤。如果真有魂魄转世,那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定是格桑的化身!因此这小生命 对她的意义就非同寻常。她把温暖的手放到小腹上,隔着毛衣轻轻地抚摸未成形的小 生命。 后来乔未冬也不再说话了,他不停的喝酒。酒有时候不仅是一种借口,还可以成 为博取同情的道具。 子丹第一次喝多了。喝多之后她不停地大笑。她和乔未冬干杯,一杯接一杯地干。 意识渐渐离开她的身体,她在醉倒前听见新年的钟声刚好响起。 然后,乔未冬的手机响起一阵短信提示音,是新年的祝福声。有员工的,客户的, 生意场上的伙伴或者敌人的,还有各种与他有着暧昧关系的女人的,这些人的祝福都 带着功利的思想传送到他的手机上。 他厌恶地关掉手机,大声叫夜含风:“风,风,你去哪里了?走,咱们去郊外凤 凰山放烟花去。”他喊着夜含风又使劲去拖醉倒在沙发上的子丹。结果他没有拖动子 丹自己也栽倒在地毯上睡过去了。 夜含风在他们喝酒的时候独自去卧室上网。她已经渐渐淡出网络,虚拟的世界并 没有给她实在的拥有,只能带给她更多的浮躁。她给QQ上的朋友写最后一次留言。 空心:今天是除夕。终于决定抛弃这种虚无。它像毒药让我更加空虚寂寞。回首 过去,你会发现你的付出是那么的巨大,你收获的却只有虚无。我心痛的是我的时间, 它再也回不来了。要告别过去,并不是一挥手那样的简单,它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次 去藏区,我亲自体验了死亡。生命有时候好脆弱,有时候又那么顽强。上帝创造每一 条生命都有他的道理,我现在越来越相信宿命。不是吗?生命不就是一场宿命吗? 我怀孕了。它是上帝赐给我的。是属于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决定好好珍惜它,好 好爱自己。同样希望你好好爱你自己。我们的交流就到此吧,别找我,你不必知道我 是谁,请把诗人之死从你的记忆中删除,现在中她并不存在,她其实是另一个人的思 想方式。我也会把你从我的QQ删除。 写完后她在后面属上一行字:诗人之死于除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