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愧悔 柳红牺牲了。 她死在我的怀里。临死时,甚至没说一句话,而她的死,全都是我的错呀! 首先我不该带着她,尤其是不该让她坐在摩托的后座上。更不该在追捕逃犯时, 一道上那个田埂。尤其是,当歹徒开枪时,我为什么要将身子伏低。若是我没有躲, 那颗罪恶的子弹就会打在我的身上,而不是身后的柳红。现在,我宁愿死去的是我。 那样,我会更好受一些。 全处,包括整个市局,都为柳红的牺牲而难过。强科,这个一向威严如铁塔的 汉子都流了泪,嘴里一个劲地喃喃:“多好一个姑娘,多好一个姑娘啊。” 事后,他单独面对我的时候,曾严厉地责问我:“你也有枪,那时你干什么去 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我也一直为这件事而悔疚。当时,我实在太想活捉 他们了,另外,也没想到歹徒会那么凶残。看来,在从警的这条路上,我还欠成熟, 不够果断。而恰恰由于这一点,断送了柳红的性命。不管怎样,柳红的死,我难逃 其咎! 更令我揪心的是,我无法面对楞娃。楞娃与柳红处女朋友的事,处里几乎无人 知道,连强科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我一个。我不能跟别人说,也无法说,痛苦如 刀,在我内心戳划。有多少次,我见到楞娃时,都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接触楞娃那 极度痛苦的表情,一见他那双带着探询和追究的目光,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不知该 说什么。 楞娃一次都没来问我,柳红究竟是怎么牺牲的?如果他能问我,我的心情可能 还会好受些,然而他不问。我只是沉默,常常一个人傻站着,咬着嘴唇,两腮抽动。 那架式,如同一个随时会爆裂的气球。那样子,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我猜想,他可能有一肚子疑问想让我回答,他肯定也知道我在追求柳红的事, 更知道我已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有一肚子疑问是正常的,换了我,也会这么 想。 然而他就是不问,什么也不问,他忍着。 给柳红开的追悼会,三天后举行,很隆重,公安局的所有领导都参加了。市里 的电视台、报社还派来了记者。柳红的遗体被花束包围着,她仍穿着一身警服,头 发经过梳理,整齐地抿在耳后。她的脸孔很安详、苍白、美丽,像睡着了一样。看 着她那安静美丽的面容,想着她几天前还那样青春活泼地在我面前微笑,那天我们 还在一起,她那样亲近地抱着我的腰杆……而现在,竟是阴阳永隔了。一时间,我 泪水如泉,洒在我的脸上、身上。 会场里传出啜泣声,许多警察都流了泪。我觑了一眼离我不远的楞娃,他竟然 没有哭,只是两眼失神地凝望着柳红,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一尊石头。 这时,只有我能体会到他的心情。楞娃呀楞娃,我对不起你啊。 参加完追悼会,我们又随同强科及处内其他领导去柳红家探望他的双亲。柳红 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在一家中专学校教书,母亲是一家医院的医生。柳红是 他们惟一的宝贝女儿。在柳红家,我们看到了柳红与父母的一张合照,柳红穿着一 袭白裙,阳光下灿烂无邪地笑着…… 等大家向柳红的父母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后,我们一个个先后告辞。等我们走出 门后,才发现楞娃并没有跟出来。强科用目光找了找,我知道他是寻觅楞娃,因为 车子在等着,差一人也不能开车。我连忙折回柳红家,一进门,我看见了令我魂魄 都震撼的一幕。楞娃摘去了警帽,双膝着地,长叩在柳红的父母面前,如同一只受 伤的狮子一般,嚎啕大哭。那哭声真是撕心裂肺,让铁石人听了都会心碎。他将头 低低地贴在地面上,两肩不住地抖动,泪水哗哗,在那灰黄的水泥地面渗流开来… …柳红的母亲也在流泪,一只手还试着想去搀扶楞娃。柳红的父亲紧咬着嘴唇,双 手紧紧地抱住柳红的母亲,惟恐她会瘫软下去。一双多皱的老脸,浑浊的泪水无声 地垂落……这是怎样一副惨痛的场景啊!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