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停在马腹上的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不专心的程度,让原本就不喜爱 洗澡的黑驹,安心的嚼起堆在茅屋旁的秣单。 “你看她,真是与众不同。”遥看着不远处、站在大树下的白色俪影,南昊 笑得傻气。 “美丽、聪明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一点是只对我好。”口气相当的满足。 见她以叶当笛凑在唇边吹,在伞空飞旋的白鸽,立即飞停到她适时举起的手 背上。 “你说,等我带她回到鬼域,王母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是吧?不对,是绝 对会喜欢的。”像吃了颗定心丸的点了点头,虽然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南昊还 是说得起劲,而吃得正高兴的马儿也不扫他兴,塞得满满的嘴巴,总适时发出一 些声音来回应。 怎么他的马……声音怪怪的?眉头微微皱着,南昊终于拨冗关心已被自己遗 忘很久的爱驹,回头一看,瞠眼瞪着还在吃的奔霄,他简直深受打击,像是很久 没正视过它一样,因为他发现—— “我的天啊!咱们才分开多久而已,你怎么变成嗜吃鬼了?”有看过战马吧 得像牛的吗?他的眼前就有一只,而且不理会他的震惊,还在继续吃。 “不准再吃了!你看你,不一会儿工夫就把这堆草吃得快要见底,就算短时 间内不用上战场,也用不着忙着把自己肥死啊。”挡在奔雷的马头前,他教训起 这个不知节制的小子,见它低下头颇有忏侮之意,才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还懂得认错。”南昊弯下身,想抱走剩下不多的秣草,岂料身后衣 服被两排牙给死咬住,让他怎么也弯不下去。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抗议无效,你得节食一天才行。”他转过身,不 带同情的说。 谁知他的马一点也不知检讨,反而与他玩了起来,马头开心的赠起他的脸, 外加舔得不亦乐乎。 “你这小子越来越皮了,呵……好痒、好痒……”南昊整个人笑倒在袜草堆 上。“好了、好了,我投降!哇,好痛——”高呼一声,背部不晓得撞上了什么, 他爬了起来。 “什么东西啊?”好奇的将秣草往两边拨开,南昊在最底处发现丁一个长形 的木盒,还有两个鼓鼓的小布包。 “这是什么?怎么藏到这里来了?”在打开木盒前,他犹豫了一下,万一是 甯儿的东西,这样擅自打开,她可是会不高兴。 那万一不是呢? 终于,他还是打开了木盒,但瞧见里头的东西,表情已微微有了变化。 这安躺在木盒里的擎弓,他当然知道是何人所有——为何王父随身不离的擎 弓,会藏在此处?除非是遇难…… 不会的!王父武艺高强,又有鬼叔在身边,就算遇难,也不可能像他一样轻 易落人敌手。 他动手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全是黄澄澄、如假包换的金子,想必另外一个 也是,这么多的金子…… 言甯缓缓踱回茅屋,屋外,只有奔雷静静站着,没瞧见将她当成犯人一样守 得牢牢的傻子。 他说要带她回鬼域,她没反对,甚至还有点欢喜,因这次的买卖弄得金人要 杀她,宋军也要捉她,躲进鬼域暂时避避风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坐在床边想事情的南昊,一见言甯进屋,昂藏的身躯掩不住内心的不安。心 口微微颤抖着,张口欲问她擎弓的事,却又怕听到王父不幸的消息。 言甯察觉到他的异状,也同样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不离彼此。 “有件事想问你……我王父的随身武器为何会在这里?”南昊有些困难的出 声,面对她不解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王父应该只是不小心将擎弓给弄丢 了,刚好被言甯捡到而已。又问:“我的意思矗,擎弓是你捡到的吗?” 言甯将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木盒子上,明白是该坦白的时候了,她臆 测着,等他知道她真是为了金子才救他的之后,他会怎么看她?还会为她当个傻 子吗?还是瞧不起她? “不是。擎弓和那两袋金子,是我救你的酬劳。” “什么意思?”南昊不解。 言甯定定的望着他,只要一句假话,她知道他会相信,会依然将自己捧在手 心上,当她是朵珍贵的花儿,可是她却真的不想再欺瞒他任何事。 “赏金杀手是拿钱就办事,不管给钱的金主是善人还是恶人,鬼王歌寒给了 我两袋金子,要我救你出来,这样你明白了吧。”嘴巴在动,她却听不清楚自己 的声音,他受伤的表情已经掩盖过一切,其实她,比他还要矛盾。 “你先前不顾性命的救我,只是为了这两袋金子?”南昊不相信耳朵听到的。 “是。”不回避,她选择面对他受伤的眼睛,怕的是,再也无法治愈他的伤 口了。 “没为别的?”他急迫的想证实。“那在救出我之后呢?你昏迷的时候说不 想离开我,那句话是真的对吧?”他不信她眼里偶尔流露出对他的关心是假的, 甯儿对他是有情的,否则何必为了区区两袋金子,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出来? 沉默着,言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像他,能把缠绵的情意毫不掩饰的说 出口,就算她喜欢他、为他心动,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知道。指甲陷 进手心里,无助的人变成是她。 南昊发觉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回想起先前的一切一切,那确实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他的甯儿不过是 台下看戏的观众,曲终人散尽;那么她的意思是不是交易结束,他和她也该划下 句点? 原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她也不曾为他心动,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为何不说话?”一股冷自心底泛起,他明白她不说话的原因,因为她对自 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你可不可以说一些谎来哄我开心?”握紧的双拳打在床 板上,她的无言以对换来他的怒吼,被伤害的心彻底崩溃,大半的发随着垂下的 脸散落,遮去他失意的脸庞。 “爱上我,很难吗?”藏在发后的他,悲怜似的问。 “不是这样的……”看着他的愤怒、他的落寞,言甯口拙的想解释,却又无 从解释起,她以为他能明白她对他的感觉,那不仅仅是金钱可以买去的感觉。 “甯儿,你好残忍,情愿看我伤心,也不肯施舍一点爱给我……”他苦笑着, 努力打直双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她,直到与她并肩。 “你说得对,我是个傻子,今生今世,这个傻子不会再与你纠缠,不会再惹 你讨厌,不会再增加你的困扰了!”眼抬也没抬,他带着艰涩的笑意,与她擦身 而过:现在,他与她错过,从此以后,就只能是错过。 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消失,言甯一双盯着破旧墙面的瞳仁,像是没有灵魂的 布娃娃,平静异常。 马蹄扬长而去的声音,划破屋里的安静,跟着震碎了她的心。 水气蒙上双眼,盘踞眼底的光影好强得不肯落下,在委屈的声音逸出唇畔时, 贝齿狠狠咬住凑上来的手背,言甯把所有的酸楚委屈,尽付清落的两颗珠泪里, 再来便是止不住、断不了的千行泪水。 为何不给她一点时间?给她时间来证明她对他的在乎啊。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说出口吗? 那她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到底又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来走去、走来又走去,有个人正对自己方才莽撞的行为懊悔不已。 “你说我现在回去跟她道歉,她会不会理我?”南昊怪自己一时太过冲动, 干嘛那么有骨气,什么今生今世不再与她纠缠,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下后悔了, 却找不到理由回头去找她。 他哀叹的摇着头,“依她的个性……我看……很难。”思量了会儿,“不管 了!”难堪归难堪,他还是决定要回茅屋去找她说清楚,就算待会儿被骂厚脸皮 也好、不要脸也罢,他都不想再轻易放弃她。 扫却一脸的阴霾,翻身上马,南昊精神奕奕的拍了拍奔雷,“我知道你也舍 不得她,走,一起回去找她。” 拉起缰绳,奔雷的蹄子往前迈不到几步,隐密的林子即传出诡异的声响,南 昊警戒心陡起,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趴下身子。先离开这片林子,引诱敌人到空旷的地 方才是最有利的。没有迟疑,两腿用力一夹,奔雷立即役命地往前狂奔。 此刻,五匹灰马分别冲出隐密处,马背上的五名死士接获的命令,即是“赶 尽杀绝”,紧追不舍的追着前方的黑驹;六匹追逐的马匆匆越过陡坡,劲捷地穿 过杂木丛生的林子。 树影重重,张狂的枝桠一枝又一枝掠过南昊飞纵奔驰的身体,密林两旁,千 鸟扶摇惊飞,身后有树枝遭利刃削断的声音,眼看前方有条宽约数尺的溪涧,他 手臂一扬拍在马屁上,奔雷前蹄一蹬,人与马齐飞一跃,阳光洒亮,直接映照在 人、马贲张健美的雄姿上。 忽然,南昊瞧见伫立在溪涧另一边的人,腾空的身影变得异常缓慢,琥珀色 眼愕视着架弓瞄准他的白衣女子。 弓弦被拉响的声音在空中扩散,随着风稍纵即逝,尾端系着羽毛的长箭,越 过南昊的侧脸,笔直射中后面追赶上来的其中一人。 啊—— 这一声凄厉的惨叫,为这场追逐揭开腥风血雨的序幕。 剩下四名训练有素的死士见状,其中两人仍持刀追上,另外两人则立刻将刀 横咬在嘴小,未控制缰绳的手掏出腰间的暗器,对准半空中的影子。 于梅花镖飞离死士手中之际,其中一人又中箭落马,同时,数枚镖物嵌入蹄 子方落地的黑驹,奔雷后腿一软,前蹄也跟着跪倒,身在马背上的南昊则翻飞了 出去。 在危急时分,言甯手中箭无情的引出,支支箭无虚发。 唯独漏失的最后一名冷悍死士,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大灰马一双前蹄扬起, 抡起的大刀就停在她头顶,眼看就要一刀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一个巨大身影突 然扑跳到灰马背上,南昊从背后将死士捉刀的手臂往后一扯,另一手顺势扭断他 的脖子。 跳下灰马,只留下颈骨分离的敌人垂挂在马背上,南昊大步往倒在地上的奔 雷走去,脸上的担心不言而喻,当他看见插在马腹上的暗器周围瘫出了黑色的血 时,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 暗器上居然有毒…… 困难喘气的马儿占满他的眼瞳,他蹒珊的步子想接近却又害怕,直到双肆跪 倒在马头前,看着奔霄痛苦的低鸣、挣扎,黑溜的眼正瞅着他,他也只能故作镇 静的伸出一双手去抚摸它、心疼它,就像从前一样。 走过来蹲在他身侧的育甯,同样发现暗器上煨了喜,心一急,她不想放弃救 奔霄的命,动手欲拔去梅花镖。 “不要碰它!”在南昊垂着脸,嘶哑出声时,伤心的泪影滴落到气息逐渐没 去的马儿上。 怔在身前的手缩了回去,言甯失神盯着马腹上汁汩渗出的血水。 都流出黑血了……就算她的医术再怎么了得,也无法在这种情形下,救回这 匹与她有感情的马儿,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它,和他。 “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它更痛苦。”他为刚才的激动道歉, “我更怕你痛苦。”与他抬起的伤心眸子对望,到现在,言甯才知道爱—个 人,就是不要他伤心。 回到原来的茅屋,捧来水盆,言甯在南昊面前弯膝蹲下,将他一双静静搁置 在膝盖上的手拉到水盆里,而他任由她在水中挑去指甲缝纳进的泥土,小心清洗 手指上被石头刮伤的细痕。 秋叶如风,一一拂过他们的发顶、肩上,最终还是飞落至泥地,无语,默默, 成了伤心时最安静的伴侣。 南昊的脑梅不断浮现奔霄痛苦的摸样,是他害死它的:今天若不是他失败无 能,也不会害它死在敌人手中。 千千万万个自责占满他的脑袋,无神的眼移到水面不和她交叠在一起的手, 视线变得模模糊糊,神魂飘忽得连自己也捉不住方向,只知有悔恨,也有不甘。 双手被拉离水盆,柔软的布巾将他受伤的手包裹在里头,按在布巾上鲜红的 痕迹,重新拉回他陷在哀伤情绪中的神志,盯着她手指上一道道的伤痕,无数的 歉疚立时堆起。 “你的手……伤了。”琥珀色眼充满哀恸,想捧住她的手,却硬是压抑住, 未敢做出任何动作。 在他徒手埋葬奔雷时,这双雪白的手帮他挖掘,她默默的,什么也没说,埋 葬的工作结束,她又忙着照顾他这个伤痛不已的人,依然保有安静的本质,只做 不说,样子比他还坚强。 她不自私,是纯然的无私:反观他,只会逼迫她给予,而没真正的懂她、知 她。在她面前,他是个自惭形秽的鄙夫,没一样匹配得上这朵骄傲又勇敢的花儿。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失去以往的自信与开朗,他深觉自己是个失败者,不 配拥有任何一样东西。 他定定的看着她,想深刻记住她的美丽与那勇敢的一双眸子,怕会忘记似的。 终于,还是伸出手,覆在她的一双眼睛上。 “不要同情我,我怕会再一次将不属于我的你抱紧。”这次,他是认真的要 放她走,不强人所难。 强忍住的情绪因为他这句话,难以抑止的悲伤顿如洪水般,涌进言甯没闭起 的眼、她敞开的心房:他藏着情却又无情的话,撕裂着她的心,让她痛得几乎要 昏厥过去,在自己想将心托付给他的同时,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怎么 可以…… “鬼母问过我一句话,为何我没将红玉髓取下?”恍恍惚惚中,她努力让自 己的嘴巴一开一合,幽幽道出一度想缄封的心事。 “是啊,为何呢?当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救一个打从心里面讨厌的人, 直到想捉住你留在身边,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一开始就被我 讨厌的人。可是他却要离开了,不愿再给我机会。除了后悔,我还剩下什么?你 能告诉我吗?我该怎么让他明白救他的理由?”决堤的两行清泪,潜然滑下面颊, 她什么也不求,只想挽留住眼前这个让她爱上的男人。 还没放下的手心沾满了她滚烫的泪水,一颗死寂的心,渐渐恢复规律的跳动。 “你是……认真的?”他问得不确定,很怕这只是她一时安慰的话语。 “昊,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你,只是……只是气 你那晚在湖边对我的冒犯,就算以前不是,但现在我确定这份情是因你而起,再 也断下了。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眼睫轻颤,泄露了她的害怕,将尊严看 得比性命还重的她,现在拿所有的尊严来作赌注。 这番柔软发抖的声音,在南昊心里激荡出绚丽的火花,她爱他……爱他呵, 他的甯儿愿意对他说出如此珍贵的字眼,不为别的,只因她是真的爱他,而他又 怎能绝情的将她舍弃?忽视她的伤心? 不能啊,就怕这辈子,他再也找不到同样一朵勇敢的花儿了。 激动的倾身向前,他将他的芙蓉花儿紧紧拥在怀中,动容不已,“我接受! 甯儿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我明白,我真的都明白!最该死的是我,不 该让这么骄傲的你伤心流泪,对不起、对不起!”力气大到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发誓,再也不会和她轻言别离,徒惹她伤心。 泪仍流个不停,言甯的心却踏实了起来,他的离开使她一个人迷失在这一大 片林子里,犹陷五里迷雾中,从惊慌、害怕到漫无目的的找他、寻他,坚持不愿 放弃,她知道他是个多情、开朗的男儿,不是真心的想丢下她,所以她一定要找 到他,告诉他一句话—— 湿湿凉凉的颊贴着他的,她带着鼻音在他耳边说:“不准再丢下我。”用的 是命令的口气。 “我不会了。”揉着她的发,他心甘情愿的回答。 两人相互环抱着,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而失去奔雷的伤痛,依然是那么清 晰的刘划在他们心底。 “我病了。”将头枕在她肩上,南昊失去力气的说。 十指沿着他颓丧的面颊,插进他黑色的散发里,她主动将小嘴抵在他垂下的 两片唇上,像在安慰受伤的小孩,轻声地说:“我会治病,你愿童让我治吗?” “如果是这种治法……”他尝了下她嘴上的芬芳,低悠轻哺:“我愿意。” 然后吸吮了起来。 失而复得的激动,在这个绵密的吻里得到解脱,两人逐渐烧热的身体,仿佛 需要借由不断抚摸对方才能浇灭,可奇怪的是,这团火是越浇越炽,烧得两人快 要蒸发。 胸前隆起的圆滑曲线,阻挠了一双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手,游移的拇指正抵在 她胸线下围,再往上一点点,就能碰触到两片软白似雪的禁地,只要再一点点… …南昊及时拉开被他吻得昏沉的人儿,感激这及时发挥作用的自制力,他想好好 珍惜她,而不是只为一时的激情,如果在这里他就要了他骄傲的花儿,是委屈了 她。 言南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停下,张着醺醉的眸子望着他,更不晓得自己现在 半梦半醒的模样有多销魂,简直会勾去人的三魂七魄。 “别这样看着我,甯儿,你会让我迫不及待的想一口吃下你。”琥珀色的眼 底有暂时化解不开酌情欲,她玫瑰色泽的脸颊一再勾引他去碰触,忍不住,两片 热烫的唇厮磨着她柔嫩光滑的面颊,恋恋不舍。 神志让微凉的风吹醒了几分,一明白他的意思,言甯的脸烧得更红了。 “不正经。”她轻捶了他胸口一记,被他抱到大腿上。 “若是我太正经,恐怕还追不到你,我迫不及待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说完又亲了一口薄如蜜桃的颊。 “在回去之前,你先看看这个。”言甯拿出之前关棠幽交给她的半块虎符。 接过手后,南昊仔细端看,常带兵打仗的他当然知道这为何物。“兵符?上 头刻的是契丹字,是金人的?”不明白的抬起脸。 “说来话长,我还没到宋营之前,这块兵符是棠幽从跟踪我们的死士身上发 现的,后来她把兵符交给我,我就一直放在身上。在救你离开宋营的那晚,一个 叫完颜宗弼的金人打伤我,要我交出这块兵符,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跟你王父 有很深的仇恨,我猜想那些死士应该也是他派来的。” “跟王父有仇的金人……”南昊回想这几个月,地处鬼域北方的金国,动作 确实越来越频繁,“金人是想趁老大将注意力放在宋军这里,大举进攻鬼域?” 但将落难的他当成刺杀的目标,也太过奇怪了。 “那晚我还听他跟元振青说,鬼军的毒是他派人下的,元振青似乎有把柄落 在伯手里,对他的态度很是忍耐,而且他对鬼域的一举一动也相当知悉。”言甯 不排除这人就藏身在鬼域内。 “我早怀疑鬼域里有敌军的内应,夜鹰若安然回去,应该会把这件事告诉老 大。” “想报仇吗?”她可不是任人打骂皆不还手的人,既然金人存心与她贡上, 也是该还以颜色的时候了。 “甯儿你说呢?”知她指的是奔雷的死,掩在发下的眼,透露些许悲伤与寒 芒。 “鬼域向来有仇报仇。” 欣赏着她黑色眸子里熠熠闪动的光影,他笑着说:“甯儿想的,也正好是我 所想。” 纷哗扰攘的大街景象,尽收在两扇开启的窗子之下,靠市集大街的客栈二楼, 言甯在房里拿着做好的假胡须,小心的粘在南昊仰起的脸上,他的一头散发已被 她整束在颈子后:没想到歌寒给她的两袋金子正好运用上,除了买两匹马代步之 外,还买到了这项计划不可或缺的火药。 “会不舒服吗?”他怕热她是知道的,腮上粘了这么多毛,还真怕他不习惯; 现在他们身处金人治理的地方,鬼域三护法的名气可是连金人都知晓三分,顾及 身分恐怕会被金人识破,所以小小的易容术自然可减少不少麻烦。他的扮相还是 仿照先前追杀他们的死士。 “这里的天候没那么热了。” 他回以温柔的微笑。 “那就好。”她拿来新买的衣裳,那是一件滚着粟棕色貂毛的短裘,北方男 儿一贯俐落的穿着,正好搭配他手腕上缠起的同色护套。 南昊站起来,方便她为自己套上衣裳。 言甯两手滑到他的颈子后,翻整着衣领,没忽略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甯儿……” “别说很危险,要我留在这里等你之类的话,”她脸儿半垂,一口气道完他 未竟的话语,素手捉住腰间织带的两端,细心绾起结来。 南昊眼神颇为无奈,嘴角却是往上插了几分。 “就是离不过甯儿的眼睛,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你相伴,我这一生夫复何求?” 双手盈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拥近,他很瞒足的叹息出声。 “所以呢?”美丽的脸仰起,细长的眼里含着笑意。 “经过这件事,如果我们俩还有幸活着,就结为连理如伺?”在报仇之前, 他得先和她谈成这笔“生意”。 “意思是这辈子,我跟你要互相凑和着吗?”看样子他是认真的。 “我会养你一辈子。” “我向来吃得不多。”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蛊惑她,“冬天冷的时候有火炉可以窝着,是很幸福的一 件事。”食物满足不了她,那这个诱饵够令她心动了吧。 “嗯,听起来是满吸引人的,”她同样认真的考虑起这个提议。 “那你的回答呢?”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言甯抿着嘴笑不回答,拉着他的手,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前,“是该坐下 来好好研究,该怎么让居庸关的守关大将相信我们说的话。” “又不是在问你这个……”泄气的落坐,求婚被拒,南昊现在啥冲劲也没了。 见她不发一语的笑着瞅他,再怎么没力,也臣服在她灵动的眸子里。“我投 降了,”半举起双手,挑高眉说。 “那还不说?”她依然笑着催促。 整了整心情,南昊指着桌上他粗略用羊皮画的地图解释:“居唐、紫荆、倒 马这三个重要隘口,金人皆派大军驻守,其中以居庸关形势最为险要,自古即为 兵家必争之地。 “据我所知,居庸关目前所拥有的金兵人数,比起其他两个关高出很多,就 位置上来说离鬼域最近,所以我才会大胆假设,另外一块兵符在居唐关守将孛术 图这里:面打伤你的金人,无非是想在近日要孛术图发兵,才会急着想拿回兵符。 我们拿虎符去假传军令,孛术图会先有怀疑,但最起码还不会立刻命人将我们捉 下,动手的机会就在他求证的这段时间。” “就算兵符没在这里,计划还是要进行,断了这里的支援,金人就好像失去 一条右臂,对鬼域来说,可是暂时解除了心头大患。”她指着居庸关的位置,不 方即是鬼域的势力范围。 南昊握住她指在地图上的手,一有危险,你什么也别管,立刻走,知道吗? “她本来就没有必要被卷进这场战争里,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他绝不会让她受半 点伤。 “你不能丢不我,我也不会丢不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愿意当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同林鸟了。南昊只能在心里默 默哀叹,不知该怎么说服她,“唉,说不过你,你固执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像 我家老大。”都是很堆搞定的人。这句他只敢在心里面加上。 “是吗?那我还真想见见他。”言甯一手支着腮想像,有点期待会一会在他 心中胜过性命的家人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