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原本肖亚是打死也不会让妻儿过来的,虽然此行只是来接那个叛逆的妹妹回国, 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性。可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冒险,他都不会允许苹果和宝宝涉及。 可是苹果和肖宝宝两人,对肖雅的担心只会比他多绝对不会比他少,于是那对还未 名正言顺归于他的母子,此时正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嘀咕。 苹果:“肖宝宝你乖,你跟着外公外婆,妈妈去找你妈咪回来。” 肖亚皱眉,怎么,苹果打算自己前脚出门,她后脚也自己跟去?因为苹果大学 毕业后在那边报了研究生,念了一个学期后回的国,存的就是以后可以随时往返于 国外,不用另行申请。护照签证什么的都是定期有去申办的,出国虽然没有肖亚容 易,但通过美国中转,可以去任何一个没有和中国交恶的国家。 大的这个正让他烦恼,小的那个也不干了:“不要!妈咪是宝宝的,宝宝也要 去找妈咪!” 苹果和宝宝尝试讲道理:“那里不安全,妈妈会很快回来,保证会带上你妈咪, 来,我们拉勾。” 宝宝小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呜哇……那里不安全,妈咪、爸爸、妈妈都 跑过去,到时就剩下宝宝一个人了,都死了,宝宝就是没人要的臭小孩了……” 苹果囧,肖亚怒,这什么话?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言论。 肖亚冷哼:“肖宝宝你本事了,都学会诅咒爸爸妈妈了。” 苹果尴尬:“宝宝不要乱说话,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赶紧重说一遍,爸爸妈妈 和妈咪都不会死的,而且宝宝也不臭……” 肖宝宝继续哭:“外婆看的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爸爸妈妈死了小孩就是没人 要的臭小孩了,那些坏人都是这样骂爸爸妈妈死了的小孩的!” 好吧,都是电视连续剧惹的祸,洪家彪悍的娘是个电视连续剧迷,越狗血越滥 的剧情,她看得越津津乐道。所以跟着她住了一段时间,肖宝宝学会了好多好多不 同地方、不同风味的各式狗血言论。 见肖亚的脸越来越冷,苹果继续打圆场:“宝宝不要乱说啊,爸爸妈妈不会死, 那么宝宝就不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当然就不臭了。” 宝宝的哭声收小了点,改成抽泣一边抹眼泪,一边偷偷抬头可怜兮兮地瞧着苹 果:“是妈妈你说那里很危险的……所以,爸爸妈妈和妈咪都在那里……呜……” 苹果又囧了,只好抓抓头陪着笑脸:“其实,妈妈乱说的,也不是那么的危险 ……” 肖宝宝笑了:“那妈妈不危险,带宝宝去!”中气十足、理直气壮,这小孩以 后一定很有前途,小小年纪就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肖亚正用电脑连在线上和韩交谈,在那母子俩气死人不偿 命的一番对话后,他也从韩的话里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看肖宝宝大概就能 知道肖雅是什么个性了,有苹果和宝宝在,没准她会因为担心苹果和宝宝的安危, 放弃坚持先回来。 于是,洪苹果和肖宝宝得偿所愿,一家三口和一队人,开始浩浩荡荡地飞到地 球另一边,往新西兰的基督城进发。 因为多了苹果和肖宝宝两人,肖亚来之前,先和新西兰地方政府取得了联系。 借助这里的官方势力和警力,确保会在当地万无一失,肖雅和韩这一等,就等了接 近两周。这两周内肖雅当然养好了病,韩也和秦冉在这个地方逛了个遍熟。 而另一边陆舒同正缠着满头满脸的绷带,接受完第三次整型纠正手术。 韩蓄依然只对学习钢琴有兴趣,每天也就弹弹琴看看书,偶尔用用电脑,整个 人越发文雅,脱离了以前的阴鷲狠辣的模样。当然,每天他都会抽时陪陆舒同聊天, 还会给打满绷带、眼力不太灵活的他念念书,讲些故事。 陆舒同最爱的,就是坐在花园里听韩蓄弹琴。 韩蓄放下了他的仇恨的世界,陆舒同也放缓了他以前没日没夜的研究。 “对了,”韩蓄弹着弹着琴,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倚在钢琴上懒洋洋地 说:“舒同,我在几年前,以为自己对肖雅那丫头的感觉会一辈子不变,所以我种 了十年的荷尔蒙针,只能认她这个人。” 这针剂是陆舒同发明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药的作用,他在听到的瞬间慌乱了, 不是因为韩蓄因此而不能亲近他,而是…… “我一年前见到了茱迪,我记得她是第一批注射这种针剂的人。”韩蓄继续慢 吞吞地说,一直在笑,笑得很轻松很愉悦:“大概是15年前对吧?她试用这个药剂 的时间我记得大概是那时候。” 冷汗从陆舒同的额头不断地渗出,原来这件事情,他也没有瞒过韩蓄…… 韩蓄却放过了他,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下去,似乎只是不经意地提起,只 是说说而已。 离开花园,陆舒同不顾自己还包得满头满脸,立刻往地下室冲,那儿有比房子 更大的地方,是他的研究室。那儿除了十来个研究的助手外,还有不应该在那儿出 现的贺新勇。陆舒同却不感觉奇怪,一把扯着他就狂乱的说:“勇,爱德华他,他 也注射了荷尔蒙针剂!” 贺新勇扶正他的身体,挑眉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接下来想说的。 陆舒同急得手都哆嗦了:“那个药,种了10年以后,会破坏人的神经协调性, 在两年内发展成全身不受控制,最后瘫痪……他,他怎么可以……”神经一旦失去 协调能力,整个人会慢慢软成一滩烂泥,最后比死更痛苦 。他在大概四年前发现,第一批注册过此类针剂的人会有这种反应,这几年已 经查出来,这些针剂内里有一种成份含有神经毒素,在缓慢地侵袭人的身体。 他不是没有办法改良,也有把握研究出解毒剂,可是因为出于私心,他不愿意 去研制解药。这件事情,当然也是隐瞒着韩蓄的,想不到他已经见过茱迪…… 想到茱迪现在的情况,陆舒同又是冷汗津津。 贺新勇懂了,只是他仍然稳住陆舒同不放手,问他:“你想干什么?” “我要研究解毒剂!”陆舒同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次回来,是因为肖雅身上的药已经是十年前种下的。舒 同,你担不担心,韩蓄根本在骗你。”贺新勇提醒他一个残忍的事实,韩蓄这次来 到他身边,可能根本是因为知道了这针剂的副作用,为了肖雅而来。 陆舒同愣了下,关心则乱,这一点虽然他迟早会想到,可是现在需要经过贺新 勇提醒,他才想起这个问题。颓然地摔在地上,陆舒同感觉全身的力气,随着恐惧 和梦幻破灭般被抽走,无力起身。 贺新勇面无表情,也不拉他。 这些事陆舒同始终要想明白。 过了良久,陆舒同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拉着贺新勇的手:“就算这样,我 也不想他恨我……”如果韩蓄已经知道有问题,如果他现在爱的人真是自己,陆舒 同不想韩蓄有任何想起肖雅的机会。如果韩蓄爱的人始终还是肖雅,一旦肖雅出事, 韩蓄将会恨他入骨。 贺新勇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声音:“你这是犯贱……你就没有 想过,放弃他,为自己好好地生活吗?”一甩手指着满室的实验器材,诺大的空间 里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扔下这些,找个地方和爱你的人渡过下半辈子。” 陆舒同的眼里多了期待,仰着脸急切地问:“会吗?爱德华会扔下所有的事情, 和我到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吗?” “你——”贺新勇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像是被握住的地方有火在灼烧他的皮 肤,让他脸上浮现一种疼痛感,他踏着重重的脚步大步地走人,一边走还一边狂乱 地咒骂了句:“去他娘的韩蓄!去他娘的狗屁实验!” 当年在军队里,这个英勇的特种兵,万分小心却掩盖不住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 最后犯了事被开除军藉,为了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穷苦出身的他就当自己是 个死人,以天价通过秦冉卖了自己给韩蓄。 遇上陆舒同时,他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能活得这么卑微,他是穷人家的孩子, 可是他有一身的傲骨。陆舒同从小家境好,头脑聪明念书很厉害,却像一条狗似的 活在韩蓄身边,只要韩蓄一 个笑脸,他就可以摇尾乞怜开心好几天。 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傻? 慢慢地他发现了陆舒同的秘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一句话,只有同性恋才 能一眼分辩得出谁是真正的同性恋。可是这个秘密根本不存在私密性,韩蓄是什么 人?韩蓄是个变态的妖孽,他能不知道陆舒同对他的感情? 或者这种感情,根本是他一力浇灌下来的产物。 只有爱,才能让人义无反顾地付出,这个论调,韩蓄一直很坚持。 他为陆舒同心痛,那时候,他知道自己也沦陷了。 只是,他不会让自己活得像陆舒同那样傻,那样可悲! 肖雅的左手有切腕的旧患,本来就比较无力,可能来到新西兰后又受了凉生了 病,她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软弱到有点难以控制。 所以当肖宝宝扑进她的怀里,她无力将他抱起来,换来肖宝宝委屈的呶着小嘴 抱怨:“妈咪,你不爱宝宝了——”那小嘴翘得可以挂油瓶了,机场来往的人流看 着这一蹲一站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对并不是真正的母子。 肖宝宝快要五岁了,越发长得俊雅,五官立体,如果没有肖亚在边上,这里和 他长得最相像的人,就是肖雅了。 “你不爱我我干嘛要爱你。”肖雅十分老油条地回应宝宝的控诉。 宝宝不服气:“可是妈咪,你以前都会抱起宝宝转圈的,你是妈咪怎么可以和 小孩子比。” 肖雅嗤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臭小子这么快就忘记了?” 肖宝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妈咪,回家了,来,太爷爷想你了——”这小子 贼精贼精的,知道肖雅不想回家,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互相吐槽是他们母子俩的恶 趣味。 小手还一直去勾肖雅的手,真的就想调头入闸,小孩子以为回头就能坐上飞机 回家了。 肖雅用右手扯住他半边小脸,稍微用上了点手劲掐:“你这臭小子,妈咪白疼 你了!”还打算找他当同盟赖着不回家,回头冲捂着嘴偷乐的苹果,使了个姐妹俩 间常用的眼色,生怕肖亚发神经听到宝宝的话后,真的买回头票把她打包走人。 苹果收到暗示,肖亚正在和韩碰头,和当地政府派来的人员一起低声沟通些什 么,苹果走过去,和肖雅一人拉起宝宝一边的手,就往外走。 来之前她就和肖雅通过电话,知道此行任务重大,是要来支援好姐妹的。 虽然,她万分极度不情愿再见到那个变态妖孽男,可是对肖雅的爱,以及感同 身受明白被无缘无故抛离的痛苦,她决定带上儿子一起来随机应变的支持肖雅。 只见到肖宝宝小小声饱含期望地强调:“妈妈,愤怒的小鸟——” 肖雅低声问:“啥鸟?” 苹果同样小小声回答:“他要用我的信用卡下IPAD上的一个游戏。” 这样一说,肖雅明白了,肖宝宝的勒索体质从来都是有原因的,她聪明的不问 不发表意见。 “肖宝宝——站住。”背后传来清冷的呼唤,声音不大,却很摄人。 肖宝宝很没有骨气地扯了扯苹果的手,制止边上两个没义气,想继续装听不到 前行的大人:“妈妈,爸爸叫我……”他不是怕爸爸,只是想起来了,行李都在爸 爸那边。他的IPAD也在那里,肖宝宝从来都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俊杰。 肖雅干净利落地松开手,同时将苹果拉着宝宝 那边的手也扯开,将肖宝宝拧转180 度:“诺,找你爸去。”然后可耻的做出 了抛弃儿童的行为,拉起苹果的手落荒而去。 没有儿子,她就不相信肖亚现在未明正身的情况下,敢扔下还没娶过门的苹果 不管。 “舒同,”贺新勇轻轻地走到埋头看着标本转化过程数据的陆舒同身边,小小 声地喊,他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陆舒同,不太能接受打扰。 果然平时很温和瑟缩胆小的男人,却暴躁得像刺猥般回头,满眼的红血丝满头 的乱发在绷带缝里露出来,十分吓人:“滚——”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容侵犯的领 域,对于陆舒同这个人来说,这里就是。 最近他一直废寝忘食、日夜不离开实研室,就是为了研究关于荷尔蒙制剂里的 解毒剂。如果按时间来推算,肖雅今年刚才步入种过药剂的第十个年头,虽然注射 的剂量很轻,可是不排除身体已经出现了神经排斥的反应。 他得赶在她出事以前,悄悄处理好这件事情。 快了,数据显示,快成功了。 “肖亚来了,肖雅有了支援,可能这几天会来发难。”贺新勇没有被他的狂乱 吓到,反而双手固定他的头,绷带上发出来的臭味让他拧眉,陆舒同多少天没有换 药了?拉起他的手,想带他离开实验台,贺新勇不悦地说:“你的脸必须定期给医 生换药——” 话音未完,陆舒同就甩开他的手扑回原位,口中乱喊:“没时间了,她就要来 了,如果她出事,爱德华不会原谅我的!” 一边嚷嚷,他一边又抽搐般笑得破碎凌乱:“快了,解毒剂快好了——” 贺新勇知道再劝也不可能将他劝离这里,自己转走大步离开。 一会儿,被他用枪指着脑门的两个整型名医,战战兢兢地随着他下到实验室, 带着医护箱,不管如何,贺新勇都不能让陆舒同的脸烂掉。 而一个隐在暗处的高大身影,听到这里已经足够,解毒剂终于快好了,他满意 地隐入更深的暗处。 晚餐时,表面上丝毫不显情绪的肖亚,并没有因为肖雅拐带了苹果而显得不悦。 肖雅正笑着逗肖宝宝,苹果要拿盐罐,她就随手用左手去拿,“啪”地一声,盐罐 洒了一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来,肖雅掩饰性地笑了笑说:“手上有油, 滑了。” 肖亚轻描淡写地说:“肖雅,你举下手看看。” 肖雅很快的举了举右手,略带挑衅地张开手指又收拢。 “左手。”眼皮都不带抬的,肖亚强调。 除了肖宝宝外,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开始将关注点放在肖雅的左手上 了。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耸耸肩:“我左手受过伤,最近受了凉可能会有点风湿,没 有太大 力气。” 苹果想起肖雅受伤的原因,神情黯然。 肖亚不动声色,韩却和秦冉迅速交换了个受惊的眼神,又速度平复。 肖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妈咪你手手没力气,以后要拿 什么宝宝帮你拿。” 这一句话化解了紧张的气氛,肖雅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 小子实在太可爱太窝心了,等到把那个臭男人教训一通拐回来后,一定要拐宝宝喊 他爹地。 那样,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些人,最坏的是什么情况,最好的呢?”捏了捏生疼的眉心,肖亚十分的 不爽,他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唯一最过火的一次,就是借助了家里的力量,找 了个光明正大的名目去对付韩蓄。现在,竟然搅入了这种事,韩蓄那狗屎为什么不 直接挂掉省事,害得他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为敌谋力。 韩因为晚餐时候肖雅左手的问题,脸色一直不太好,听到肖亚的问题,想到见 过的那些人的惨状,脸上更是阴晴不定。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韩蓄要选择淡然 地离开肖雅。不忍心大伤她的心,又不能够亲眼见到她的身体衰落死亡,他想得太 多要求太圆满,反而诸多束缚万般为难。 秦冉看他这样子,自觉接口:“按韩蓄给的名单,找到的人最好的一个是半身 瘫痪,最坏的已经连脑神经也崩坏了,整个人软在床上,眼皮都不能自已合上,嘴 巴也合不拢,一直流口水,更不要提大小便了。韩蓄找了一群科学家,研究了很久, 却没有办法制作出可以解掉这种神经毒素的解毒剂,连缓解暂时都没有办法做到。” 肖亚沉默,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脑海里都很难以制止地去想象,如果最后肖雅成为那样子,是不是死亡对 她来说更好过一些。 可是熟识肖雅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热爱生命,无论碰上什么事都可以活得很 自我,很享受生活的一个人。谁能去劝服这样的人,放弃生命,谁能又眼睁睁地看 着她,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生命的力量。 肖亚闭上眼睛,不让眼里的脆弱流露出来。 那是他的亲妹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着三分二相同血源的亲人。 肖雅的未来不能毁在这里,对韩蓄的仇恨可以放下,那不及亲人生命重要。肖 亚睁开眼时,已经看不到他曾经的挣扎,只有绝决。 “这事,不要让苹果和肖雅知道。”无知是幸福的,这些担心和隐忧,就让男 人们自己背负好了,肖亚对韩和秦冉交代。末了看了眼秦冉,他又补充了一句: “秦二,这事暂时还得多麻烦你,以后等事情解决了,你家那边对你的误会,我会 去帮着解释。” 秦冉无所谓地摆 了摆手:“不用。”他心里真正在意的那个人,就算知道他为人不坏,也不可 能会以柔情的态度对他吧。面对肖亚其实他心里百感交集,这个是曾和她订婚多年 的男人。 虽然最后还是她解除了婚约,但秦冉仍然记得看到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时, 冲动地给她打过电话:“小羚,是不是肖亚负了你?”当时犹记得她的声音冷淡而 疏离:“不是,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更没有谁负谁之说,谢谢二哥的关心,我很 好。” 那声音在淡淡地提醒他,她的事情不到他秦二过问。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秦二施恩于肖亚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 非常有精神地问:“肖少,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先把肖雅那丫头送走?” 肖亚摇了摇头,他担心肖雅等不了那么久。 解毒剂配出来那天,陆舒同晕倒在实验台上。 贺新勇愤怒地揪起韩蓄的衣领,打算将他从花园钢琴处直接将他拖到实验室, 去看那个因为日夜努力而脱力的可怜人。 “你欠他的!”他的手脚仍然不是那样灵活,如果韩蓄反抗,他未必是韩蓄的 对手。 韩蓄任他拖着,懒洋洋地挑眉,笑问:“你想怎么样?” 贺新勇低声说了要求,韩蓄笑得肩膀都抽动起来,摇摇头:“办不到,不过— —”原来听到他回绝的贺新勇一面怒容,正想口出威胁,却在听到后两字觉得事情 仍然有所转圆。韩蓄慢条丝理地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圆他的心愿,让他高兴 下。” 贺新勇听完他的办法后红了眼,问出一句他放在心上很久的疑问:“我真不明 白,你看中肖雅什么,她为什么就这样值得你为她?” 韩蓄笑:“胡须勇,你有没有试过有时候站在特别阳光充足的地方时,感觉自 己肮脏?觉得世界像欠了自己,逼得自己不得不沉入黑暗里?有没有试过看到别人 的幸福就想要去毁灭,因为你得不到这样的幸福。或者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明明 遇上了和你差不多的命运,你屈服于黑暗的诱惑,那个人却仍然执着于光明与美好 时,就有各种不明的情绪让你想去毁掉那个人?” 他的问题有点多,慢悠悠地一个一个地说出来,带着笑意似乎根本不用贺新勇 去回答,他的笑容就已经在明显地告诉贺新勇,你肯定有。 也只有说起肖雅的时候,他会有这样的耐心,也只有当肖雅已经离开他,剩下 只有思念与怀念时,他才有这种兴趣去和别人说起自己对她的感情。 “我刚见那个小丫头时,就觉得她的笑容很碍眼,为什么同样生活在那个院子 里,她能笑得那样灿烂。于是我骗她,让她差点死掉,我要看看她会不会因为这样 怨恨,或是变成一个胆怯的人。 可是,她还是那样的生气盎然,那样执着于一个并没有善待她的哥哥。你说, 这样的人,对我这种已经立志要活在阴暗的地方,并且让其他人也跟着我一同堕下 地狱的人来说,是不是很吸引? 我想看看,在我的推动下,她是会变成我这样的人,还是仍然像最开始一样的 明媚。” 抬起手闭上眼,韩蓄的微笑十分陶醉,继续缓缓地述说着他对肖雅的感情: “她很聪明,却从来不愿意多动心思去猜忌,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不能见光 的。 她活得那样的纯粹自在,不管在她身上发生过多少难过的、不公平的对待,她 仍然像天生属于那重光环下般骄傲。在我身边,有那样家庭背景的人不少,她的家 庭除了用钱浇养着她外,没有给过她多少庇护。 看 到她这个人,谁能想到她是一个从小就家人流放的孩子,谁又能比她更昂首挺 胸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了解肖雅家里背景的人,只看到她如同天之骄子般活着,自在嚣张。贺新勇 跟在韩蓄身边已经十年了,当然也明白肖雅在肖家是怎么一个存在的,顺着韩蓄的 话去想,似乎肖雅还真的是那样的一个人。 像光,又像风一样。 “我越想将她耍弄在手中,就越觉得自己沉沦在她完全自在的笑容里。她背负 着的东西,如果压得她觉得难受了,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甩身离开。我变得又想抓住 她,又不能将她逼得太急。到最后,患得患失的人是我,从开始想毁掉她到最后完 全不忍心看到她笑容里,掺入任何杂质的人,也是我。”韩蓄娓娓细述自己的失败, 却有一种输得甜蜜的感觉。 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海一般蓝的眼直视着贺新勇有些发红的眼睛,无比认真 地说:“所以,肖雅她不是我的命,她是我的理智。” 韩蓄没有命,不可怕。 韩蓄没有了理智,贺新勇感觉脊梁骨发寒。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韩蓄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上挣脱,往陆舒同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么,你看是不是按我说的办?圆他一个美梦。” 陆舒同晕倒了,再醒来时,却在自己的房间。 可能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他感觉头脑很晕。习惯性的摸一摸脸,只摸到些 许细微的肉刺感,绷带没有了! 吓得他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扑到镜子前。 还好,其实他的脸已经恢复原样了,那些丑陋的疤痕都不见了,嘴和眼的部分 都已纠正过。他刚才摸到的小肉芽是伤疤移除后,仍然没有全部磨平的后遗物。医 生曾经再三和他强调,整型整容手术不是一次就可以完成的,后续还需要做细节的 处理。 他的脸回来了! 他越看越满意,那眉,那眼,还有那个嘴型,看着看着,竟然有几分神似肖雅。 一双手从背后扶住他的肩,然后就是男人狂风烈火般席卷而来的深吻,他着迷 的半是朦胧地看着那双蓝眸,像是海中漩涡一般将他吸引了进去。这是带着力量与 征服的行为,在唇舌交织中,陆舒同竟然尝到了爱意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深刻,他的心很甜蜜。 他驯服地任由对方抱起,压倒在床上,着迷般抚摸着那肌肉累累的雄壮躯体, 带着崇拜与深深的爱他亲吻着恳求着:“爱德华……” 他的声调已经带着渴望的哭腔,对方微滞了滞后,就更重更深地折磨着他,带 着点惩罚和怒气。他不懂,他已经这样的爱对方,为什么对方还要生气,他求饶般 攀着对方的身体,配合着那疯狂的动作与节 奏,哭泣着,求恕着。 他的脑子已经成为了一团浆糊,没有办法思考…… 陆舒同从美好的梦里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疼痛疲惫的身体告诉他,那不是梦。 摸着自己脸,陆舒同对着镜子,一再地笑,直到练习到他自觉神情妩媚,笑起 来浮露出妖艳的感觉。如果现在他的边上有别人,一定会份外的觉得毛骨悚然。 爱,从来都是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只付出,到后来发现,没有一种爱情, 会让你不想从外表到骨子里都将那个人独占。陆舒同是一个聪明而执着的人,当品 尝到得到的甜美,聪明的人将会想要更多。 “舒同,休息得好吗?”陆舒同在花园找到了正在练琴的韩蓄,他头也没有回, 已经从脚步中知道是陆舒同,带着笑意地打招呼。 先回应了一声表示的确是自己:“爱德华。” 然后陆舒同顿了顿脚步,不自在地抚了抚脸,然后整理了下头发,才带着欣喜 地走过去,倚在钢琴边,露出练了好久的笑脸。好久了他不敢这样正对着阳光,露 出自己的脸,现在终于可以了。 停下手,韩蓄笑得很妖孽地问:“舒同,昨天听说解毒剂出来了,我去找了下, 发现没有找到现成的药。” 陆舒同的笑慢慢敛去,也从半趴倚在钢琴上的姿势回复,又像是手脚都不知道 怎么放了。皱着眉,他嚅嚅地说:“爱德华,昨天你……你没种过荷尔蒙针?” 韩蓄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随即点头:“是啊,其实我没种过。” 陆舒同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仍然感觉心里揪着难受,于是他涩涩地说: “爱德华,之前你说过,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容易让人不珍惜。所以,针剂不能量 产,我觉得,解毒剂只有掌握起来新鲜供应,才会有控制的力道……” 虽然这番话在心里演练了多次,可是末了仍然会害怕韩蓄的反应,小心翼翼地 抬眼去偷瞧。 韩蓄趴在钢琴上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好,陆舒同终于也懂得了谋算——“苹果,我得和你说件事,你答应我要冷静。” 肖雅和苹果这夜陪着宝宝在睡,好不容易精力旺盛的宝宝终于进入了睡眠,肖雅轻 轻地对苹果说,并将手盖在苹果的手上稍微用了力度去压紧。 苹果心里抽了抽,知道这事肯定是很重要,否则肖雅不会用这个动作来传达她 的紧张。 肖雅将最近的遭遇源源本本地和苹果说了,包括自己对韩蓄那份已经不可能放 弃的执着。她并不相信韩蓄会离开自己,以他的个性,更不可能会突然间爱上男人, 何况是那个神经叨叨的陆舒同。 “苹果,我的左手这两天快没有知觉了。”说完自己的 看法后,肖雅突然很平淡的来了这样的一句话,关于她的手。 果然苹果整个人弹了弹,幸好肖雅已经紧紧地用右手压着她的手。 “肖雅,你是说?”接下来的话,苹果不敢问,她想的方向都是不乐观和不好 的,她希望自己想错了。 肖雅点点头、耸耸肩:“那个陆舒同是搞生化的人才,如果说韩蓄唯一没有办 法完全控制的,就是他的能力。如果不能控制又不能毁掉,那肯定就是说,他有弱 点要依靠陆舒同。而我,就是韩蓄的弱点。”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结合韩蓄离开前一天对自己说的话,再看到左手逐渐 失去控制,肖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韩蓄会这样做。 他说过,就算有一天他要离开她,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如果,韩蓄屈服是为了你,你准备怎么做?肖雅,我不许你干傻事。”苹果 紧紧抓着肖雅的手,带着担忧不允许她说出让自己担心的内容。 肖雅笑:“放心,我不会傻到放弃自己去挽救他的灵魂。没有了生命,我拿什 么去爱别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堕落也好痛苦也好关我屁事。 如果我死了,他可能就真的遗害人间了,为了管住那个祸害我都不能让自己出事。” 在肖雅身上,伟大和圣母这些词是和她沾不上边的,她之所以没有再次杀过去 追讨韩蓄,就是想到了关键点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这样,她如果贸然闯过去,只会搅乱韩蓄为自己费下的一番苦心吧。 随即她又恨恨地咬牙:“我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才不让那个同性恋男染指我男 人!”不知道写威胁信成不成,左手碰砍你左手,右手碰砍你右手,菊花碰捅你菊 花!她满脑子凶残的念头,却只能空想。 这所有的想法汇聚成不外乎几个字:韩蓄,我担心你! 苹果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肖雅奇怪地问:“怎么,你要帮我用你家乡那边流行 的打小人,来诅咒那个同性恋?” 苹果摇头:“我在向佛祖神明许愿,请神灵保佑你和他。如果你们没有事,我 就原谅他对我做过的一切过份的事,接受他当我姐夫。” “你这拜神婆!才多久没见,你就神叨叨的了……”肖雅吐苹果槽,随手拿起 软软的枕头拍她:“是妹夫,你是我哥的人,是我嫂嫂!” 苹果红着脸拿过边上的枕头反击:“我还没说要嫁给他呢,哪里像你,迫不及 待的认老公。” 肖雅嗤鼻:“你就装吧,等哪天肖宝宝多了个弟弟妹妹,我看你大肚子穿嫁衣 羞不羞人。” 苹果正想反驳,突然看到儿子翻了个身,立刻放轻了手脚和声音,对肖雅比了 个禁声手势,两人拉着手轻轻地出了肖宝宝的房间,关上灯。 过了一会,苹果和肖雅都已经另外找了个房间谈心。床上的肖宝宝一个翻身,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拿着一台Itouch四代,也轻手轻脚地下床,然后悄悄往外走。 “爸爸,妈咪快要死了——”肖宝宝在书房找到肖亚,他正和韩和秦冉严肃地 商量事情。因为韩不确定还得在这边停留多久,肖亚就拜托当地政府帮忙,找了间 便于保护的房子,大家都住进去以防有变。 肖亚皱眉,儿子怎么会说这些。 肖宝宝拿起Itouch点出录相,黑漆漆一片却有苹果和肖雅的声音传出来,这小 家伙刚才本来是装睡,拿着Itouch想着等妈妈走后可以玩。后来听到妈咪要妈妈保 密,想着有什么如果关于爸爸的坏话, 他可以向爸爸出卖妈妈讨赏,就录了下来。 肖亚他们听着那段对话,眉头紧皱,原来肖雅也猜到自己身上出了问题,做了 最坏的打算。 “呜——”肖宝宝毕竟还小,哭得眼泪鼻涕乱流,他将Itouch推到肖亚面前, 又从睡衣口袋翻出藏起来的巧克力糖果,全部放在肖亚面前:“爸爸,宝宝、宝宝 不要游戏机了,不要吃糖糖了,宝宝不要妈咪死、不要大韩叔叔死——” 这个年代因为太多的孩子看了电影,玩了砍杀的游戏,对人命看得太轻贱。苹 果担心宝宝也会受到这样的影响,一直很严肃地教育肖宝宝关于生命和死亡的问题, 所以肖宝宝年纪虽小,却能懂得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宝宝会乖,会听爸爸妈妈和妈咪的话,爸爸,宝宝不要妈咪死——” 在肖宝宝眼中,爸爸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能够在苹果和肖雅面前忍住装睡, 在肖亚面前却会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来换取爸爸的帮助,示软恳求。 肖亚微叹了口气,将儿子抱到怀里细心地擦拭着他的眼泪。他不想对儿子说谎, 现在肖雅的情况很不妙,秦冉收到韩蓄通过暗途转出来的消息,知道陆舒同有了防 备心,解毒剂配好了,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放在了哪里。 秦冉和肖宝宝完全不熟悉,也缺乏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挠挠头感觉奇妙和 尴尬。 韩在费城时常去找肖雅母子,听到这番话感觉心酸,在他眼中,肖宝宝是个天 使和恶魔的结合体。乖巧的时候能让你打心里疼爱,恶作剧和勒索起玩具时,又能 让你哭笑不得。现在的肖宝宝在担心起肖雅来,面对着爸爸却是全然的无助,似乎 孩子在一夜间成熟。 人们在成长的过程里,对玻璃屋甜蜜罐子养出来的孩子各种不屑和鄙视,可是 做父母长辈的,如果有条件有能力,大多都会希望能给孩子一辈子的庇护。 “舒同,我要走了。”韩蓄轻轻松松地走到书房里,往书桌后的大班椅一坐, 无视于里面林立的彪型大汉,和俨然已经是主人的贺新勇。看到他后,许研周停下 了正在和贺新勇汇报的工作,脸上闪过羞愧的神色。他们俩都站在书柜前,而陆舒 同则在穿衣镜前拨弄着头发,听到韩蓄的话后,都愕然了。 陆舒同反映最为激烈,扑到书桌前凄厉地喊了声:“不——” 韩蓄笑着从抽屉里翻出雪茄,没有翻找,准确到似乎是他自己放在那里的。拿 起雪茄剪剪开,点火,抽入深深地一口,闭眼享受了片刻,才开口:“既然你在防 我,我就没有什么呆下去的必要了。” 然后笑得邪邪地看着贺新勇和许研周,继续说:“而且,我手头上的东西,你 们不是已 经接收得差不多了吗?我这个人质这么配合,你们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了吧。” 陆舒同拼命摇头,解释:“不是这样的,爱德华,我没有——” “够了,”贺新勇看不惯陆舒同的卑微,打断了他:“舒同,你明知道这个男 人心不在你这里,像他所说,我们已经接收了一切。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留 着他只会是夜长梦多——” 同样的,贺新勇的话也没能说到最后,陆舒同狂乱地冲过去,扇了他一耳光: “你闭嘴!爱德华是我的,没人可以将他抢走!”在贺新勇这样身手的人面前,陆 舒同的动作他完全可以闪开的,可是那手扬起拍下来时,他只是捏紧了拳头,生生 地挨了那一下清脆的耳光。 “啪啪啪啪!”几下缓缓的拍掌声,是韩蓄叼着雪茄在鼓掌。 什么叫气场,这就是能震压一切的气场! 笑意并未到达韩蓄的眼,拿下嘴里的雪茄,他认真地说:“舒同,我要解毒剂。” 肖雅的情况恶化得很快,她的左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根本没有办法再装作 只是无力,来隐瞒身边的人。苹果整天担心得一副想哭泣的脸,肖亚和韩的脸黑得 完全连笑容都扯不出来,肖宝宝也从来没有过的乖巧和沉默,秦冉躲着她的眼神。 反倒肖雅自己却不怎么在乎,就连有时左手不自觉地抽搐,她也可以用右手抬着它 放到桌上,数着抽动的次数。 肖亚他们也不再瞒着她和苹果,告诉了她是因为神经毒素的关系,现在暂时来 说只是脱离控制,再迟下去,情况可能会更加恶化。 大家都有了一个共识,唯一被瞒着紧紧的,就是肖宝宝小朋友了。 当接到韩蓄电话时,肖雅颇为意外,韩蓄简单地约她过两天再到陆宅,却没有 告诉她为什么。 好吧,她想,事情无非会朝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是有了好的消息,韩蓄找到了 救自己的方法,另外一个,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除此外,无大事。 去就去吧。 拗不过韩和肖亚,肖雅必须三人赴约,因为考虑到肖亚有未婚妻和儿子在,由 韩和秦冉两门神陪同肖雅去了陆宅。肖亚则在外随机应变,如果有不对,就带着当 地的政府警力冲进陆宅。 就这样,肖雅又站到了韩蓄和陆舒同面前。 皱着眉打量着一个多月没见,竟然脸上光滑和模样越发妖艳的陆舒同,肖雅有 点犯恶心。这家伙是整容了吧,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除了去了脸上的疤痕,还将 眉眼整得有点像自己吗? 毕竟有个和自己很肖相的肖宝宝在,整天看着相似的五官,肖雅还是很能辩认 自己脸上的特征的。 回头看了看韩,看到相同盯着陆舒同皱眉的他,嗯,她感觉 好多了,看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Hi,老相好,你是打算哭着恳求我原谅你了吗?”因为在场气氛太过怪异, 陆舒同防贼一样的看着自己,韩蓄难得的脸上没有笑容,一副复杂若有所思的神态。 自己这边韩和秦冉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紧张就是防备,于是,肖雅很恶趣味的冲韩 蓄飞了个吻,摆了个诱惑的姿势,问了一句很雷人的话。 这话一出口,韩蓄笑了,舒展了他好看的眉眼,笑得十分欢快,不含任何的阴 桀。 陆舒同咬了咬牙,拿着杯子喝水的手,抖得水都洒了些到衣服上。 这,就是成年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肖雅本色。 就算明知道,此行攸关她的生命。 “爱德华,她……”委屈的喊声,陆舒同提醒韩蓄覆行已经说好的约定。 韩蓄经过刚才的一笑,眉眼都很温柔,对肖雅招招手:“来,宝贝,过来让我 瞧瞧。”话音刚落,陆舒同的脸色变得十分的灰败。 肖雅用右手扇了扇左肩,凤眼斜斜上挑,嘴角也勾起:“你在求我吗?” 韩蓄点头:“嗯,我求你过来让我看看,给我抱抱。” 于是众人一派的惊愕无语,而肖雅则女王般仰起她的头,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过去,快到韩蓄身边时,她纵身一跳,扒拉上了他的身子双腿也翘起勾住他的腰, 耳语:“你要敢将我摔下来就试试!” 韩蓄被她冲撞得后退了一步才稳住,双手托起她的身子紧紧不放,鼻站深深闻 嗅着的是她的迷人气息。肖雅用单手紧紧地搂住他的头颈,快四个月两人没有如此 亲密地接触过了,此时搂在怀中,才感觉倍加的疼到入心的思念。 肖雅的鼻头发酸,忍不住一口狠狠地咬在韩蓄的耳朵上。 韩蓄却不住地笑,力气大到似乎想将肖雅整个人压入他的体内。 “爱德华……你答应过我的……”陆舒同却在发抖,拼命地喊叫,提醒着韩蓄 要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你是想反悔吗?!” 韩挖了挖耳朵,冲边上的秦冉笑笑:“秦二,你听到没,有狗在吠。” 秦冉点头:“嗯,还是疯狗!” “宝贝,”韩蓄没有理会陆舒同的嚣叫,忍着肖雅将他耳垂咬到出血的疼痛, 深情地和肖雅说:“如果你死了,我会用你身边所有人替你陪葬——”肖雅收口, 抬头和他对上眼瞪视着他,在这种时候他还要来威胁她,什么毛病! 他无视她的愤怒,继续笑得很柔情四溢:“所以,你要活得好好的。”将手松 开,让她顺着他的身体轻轻地滑下地,改为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左 手抬起,了然地感觉到轻微地抽搐感,低头亲吻着她的手心:“所以,还是换我先 走吧。你记住,我整个人都属于你,如果能找到我的骨头,帮我刻上你的名字——” 这些话说得极轻,只有肖雅能够听到。 肖雅还来不及细味琢磨他话里带给她的惊心,就被一把推开,韩蓄的蓝眼紧锁 住她的黑眸,直到她摔落在地上。 他一脚踩在她垂按在地上的左手手掌,用脚尖踮起磨蹉。 “韩蓄!” “哥!” 秦冉和韩两人同时惊呼,冲上去想将韩蓄推开。 陆舒同这下可来了劲,当然没有等到两人近到韩蓄的身,就使了手势,让矗立 在一边的彪型大汉拦人。 不管韩蓄如果用力地踩她的手,肖雅始终仰着头,睁大了眼看着韩蓄,眼里只 有疑问没有谴责 。 韩蓄也是眼里似乎只有她,眼中明明盈满温柔脸色十分复杂,下脚却越发的狠 厉:“肖雅,恨我吧!最好恨到想饮我的血啃我的肉,剥下我的骨头来刻字,今天 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来了,等着你的只有伤心而已。” 然后,对陆舒同说:“找人赶他们走。” “我来——”回应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客厅入口的贺新勇,他带了几 个人,走近韩的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以后,不用再让这几个人进来。”在韩扶起肖雅,转身离开时,他们听到韩 蓄的声音,冷漠而带着果断的绝决。秦冉想冲回去,韩一手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韩就一手拖起一个,冷静地带着若有所思,一直盯紧韩蓄不放的肖雅,和愤愤 不平的秦冉离开。 陆舒同第9 次问贺新勇:“勇,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贺新勇摇了摇头,径 自捣乱着机器,陆舒同现在的神色都带着兴奋的光芒,看得他心里一阵纠结。不知 道为什么,贺新勇觉得陆舒同已经陷入了一种不清醒的疯狂状态,而逼疯他的元凶, 就是韩蓄那个魔鬼! 捣腾好机器,他问陆舒同:“肖雅的解毒剂,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 陆舒同的兴奋稍稍减褪,有点迟疑地问贺新勇:“以后,爱德华就不记得她了, 我还要给她吗?” 愕然抬头,贺新勇对于陆舒同现在的计划,感觉全然的陌生。 陆舒同突然又笑得很腼腆,像个小女孩似地羞涩,扭扭捏捏地说:“如果她死 了,就不会再来打扰我和爱德华的新生活,勇,我是不是心肠很坏……” 贺新勇觉得,陆舒同真的疯了…… 韩那天让秦冉不要冲动,是因为贺新勇在靠近驱赶他时,匆然往他的手心塞了 一张小纸条。他出了那所宅子,就让秦冉赶紧扶好肖雅,然后自己悄悄展开纸条, 上面凌乱地写了一行小字:先离开,解毒剂一周内到手,肖雅的命比较要紧。 可是无论如何,韩蓄刚才的举动真的是过火了。 演戏也好,伪装也罢,他这样糟塌肖雅难道他自己就不心痛吗? 上了肖亚安排在外头的车,韩恨恨地一拳擂在椅背上,小心翼翼地捧起肖雅已 经红肿有些破皮,被踩得脏脏的手。 注定了这个女人,不会是他的,可是他掩饰不住他的心痛:“疼吗?” 肖雅耸耸肩,沉默。 秦冉伸手探了探肖雅的额头:“肖丫头,不会刺激过大吓傻了吧?” 肖雅送他一个白眼,无力地开口:“你傻我还没傻!”没有收回被韩捧起正在 小心地清洁的左手,她摇了摇头:“他知道我这手没有知觉了——” 所以,才会这样狠辣地对待她吧! 也不知道能 不能瞒得过陆舒同,韩蓄到底和陆舒同做了什么样的承诺和交易,肖雅感觉心 里堵得慌。这种感觉,叫做担心! 她一直在想,他最后告诉自己的那一段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拿他的骨头带在身边,刻上她的名字。这家伙,难道竟然想庸俗地做 傻事吗?这不是他的个性,她相信他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 好像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等待。 等了一周,好消息没有等到,肖雅的麻木感已经延伸到肩膀以上。 苹果和宝宝整天陪着肖雅,宝宝拿来了自己的宝贝IPAD,对肖雅说:“妈咪, 我们一人一只手切西瓜,来,妈咪你用右手,宝宝用左手。” 连五岁的孩子也贴心地找了借口,让肖雅多活动还能灵活的右手,其他人对她 的担心可见一斑。肖亚非常的能沉住气,秦冉虽然吊儿郎当,可看了肖雅这样他总 会找借口外出,韩则不断越抽越多的烟。 “肖,三天前已经没有办法再和我哥联系了。”韩有点不能理解,肖雅都这样 了,肖亚还可以悠哉地通过互联网处理公司的事务。他这几天,已经重复地提醒过 肖亚好几回,韩蓄和他们已经失去联系,而贺新勇承诺过一周有消息的解毒剂也还 没送来。 肖亚没有理他,左手支起,下巴微倚在左手手背上,右手不停地在杨涤非传过 来的财报上,点出他所关心的细节。不是不可以一心多用,只是现在他是一个要对 华丰集团几千名员工负责的老板。 韩一手扫开他放于桌面的打印数据,纸张飞起坠落地面,肖亚看了看手表,这 个时间苹果和宝宝应该正陪着肖雅午睡。他揉了揉鼻梁,松了松肩膀,狭长的眼斜 挑睨视韩:“想打架?” 韩捏了捏拳:“杨涤非那个武夫不在,正想松筋骨。” 两个加起来可以退休的男人,乒零乓啷地你一拳我一脚地动起手来,两人都刻 意地压低了声音。当秦冉经过觉得有点不对劲探个头进来,还差点被扯进这场拳脚 风暴里。还好他虽然动手比不过,但身手仍然算是灵活,立马关门闪人,直到在外 头听到没有动静了,才重新进入书房。 他咋舌:“搞什么?肖亚我以为你是冷静派不是野兽派的。” 肖亚冷哼:“闲的。” 韩呲牙:“没发现我们都没打脸吗?还不够冷静。” 再冷静的人,在这样的日子和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的等待里,也是需要发泄的。 不打脸没有表面伤痕,想保护的人就不会担心。 肖亚的心远远比韩要复杂,他非常不喜欢事情失控的感觉。肖雅的健康问题越 来越严重,不用看到苹果伤心的脸,有一种最近才漫延开的担心与疼痛,叫作手足 之情。在面对需要保护 的人时,他是沉稳可靠的靠山,面对失控的兄弟时,他又要提配自己冷静自持。 当韩第一次告诉他联系不上韩蓄时,他就通过自己的方式,分别对贺新勇和陆舒同 传达了他的警告。 他的讯息很简单:如果我妹妹死了,我不会让韩蓄活到她的百日忌辰。 韩蓄的弱点是肖雅,相同的肖亚明白,陆舒同的弱点就是韩蓄。 苹果心疼地喂着已经发展成两只手都不太灵便的肖雅进食,肖雅反而笑着安慰 她,一边吃一边说:“我小时候看过别人用脚丫子写字,还一直想练练,你知道吗, 我小时候学过用脚来弹琴,没准会有点天赋。” 肖宝宝在边上,听到这话就悄悄地脱了鞋,将小勺子夹到脚指头里,艰难地在 小桌子上伸到碗里,结果当然是把饭粒拨到到处都是。他一边笑一边嚷嚷:“妈咪、 妈妈,你们看,我也可以用脚来吃饭饭。” 苹果愕然,肖雅大声夸奖:“好,不愧为妈咪的好儿子,有前途!” 在大家以为快要绝望,肖亚已经和韩计划着要怎么针对陆舒同和贺新勇进行攻 击时,韩收到贺新勇电话,表示会派几个人过来,给肖雅解毒剂。 等到那边派来的人上门,一行四人,打头那人俨然就是韩蓄。 一反平日笑容满面的妖孽模样,他此时不苟言笑一派严肃。 蓝眸轻蔑地扫过肖亚几人,眼睛在苹果和肖雅身上来回巡望,漠然开口:“谁 是那个肖雅——” 那个明明很熟悉的男人,眼神第一次如此冷漠,淡淡地问:“谁是那个肖雅?” 肖雅突然感觉心里迅速抽紧,直觉告诉她,这次是真的了。不是演戏不是假装, 现在的韩蓄,眼中的确看不到她,没有办法确认在场的两位女性,到底谁才是需要 解毒剂的肖雅。于是她紧闭着唇不愿意开口,生怕自己一出声,得到的是更加冷淡 的对待。 “韩少,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秦冉很识相的充当了询问的角色。 在场的人里,苹果自打韩蓄出现就紧紧地搂住了儿子,掩饰她的害怕,根本连 眼神都不能往那个在她心中,如同魔鬼一般存在的男人身上移。肖亚搂紧妻儿,默 默地给予苹果支持。肖宝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他想说话,可是答应了妈妈不能 插嘴,不能引起大韩叔叔的注意。韩很尴尬,每回面对韩蓄,他都不能很好的猜测 到自己堂兄的反应,他已经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所以开口询问的人,只能是秦冉。 韩蓄极冷地睨了秦冉一眼,不耐烦地板着脸:“我以为,这里有一个叫肖雅的 女人快死了,需要我来送药。”眼神继续在苹果和肖雅身上放肆地打量:“如果是 我误会了,我马上离开。” 苹果完全不看他,耳朵却灵敏得很,小小声在肖亚耳边嘀咕:“催眠?” 肖亚皱眉,摇头。 肖宝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悄悄地拉了拉苹果的衣服,小脸垮下来委屈地 扁起嘴,小手指指了紧闭的嘴,意思是我能不能说话。 苹果猛烈地摇头,一把将他的头塞回自己怀里。 肖雅在心里一直默默地数数,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不停地数,用单调而频繁 的想法,来扑倒脑中浮现的慌乱,和心里徒然泛滥开的疼痛。她不知道陆舒同这次 在韩蓄身上,做了什么样的手脚,可是她不停不停地告诉自己,得活着,不要赌气! 因为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和努力了。 于是,她仿佛听不到秦冉的咆哮、韩蓄的讽刺,看不到韩的惊愕和肖亚的沉思, 她完完全全让自己沉浸在单调的数字当中。等到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回缓,可以面 对任何情况了,她开口:“我是肖雅。”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够充足了,可是声音出来后才感觉那样的艰涩,有一种 撕裂般的变调。 苹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用了点力气捏紧,肖宝宝也有样学样地,将小手盖 在两人的手上。还没有等她往前走,已经看到了肖亚的背影,肖雅盯着他的后背, 才发现这阵子肖亚略显清瘦了。 肖亚站在韩蓄面前,以同样的淡然与不屑面对:“韩蓄,你认得我吗?” 韩蓄挑眉:“我该认得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