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也帮帮忙,这件衣服你是穿了几年了啊?我都快看烂了,也不见你换件 新的。” 一大早才进办公室,坐在李贞萓对面的徐嘉怡忍不住批评了下自己同事的穿 着。 “还能穿,为什么要换?”李贞萓一点也不在乎的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笑着 回答。 “真受不了你!”徐嘉怡无奈的对着眼前的美女摇了摇头。 李贞萓真的很漂亮,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美丽,总是不打扮自己,长发随 意的夹在脑后,穿的衣服也是好几年前的旧款式。 李贞萓故意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径自开始一天的工作。 十多年的岁月可以改变许多事物,包括自家破产,使她这个一向不知人间疾 苦的小女孩,一夕之间学会长大。 父亲过世,母亲中风,需要长期医疗照顾,庞大的医疗费用压得她几乎喘不 过气,但她依然苦撑了过来。 人的韧性真的很大,她独自一人坚强的走过这些年的岁月,甚至半工半读完 成了高中学业,她没有抱怨,不过正确点来说,她根本是不让自己有空去想这些 事情。 经过多年前那场严重车祸之后,她放下了过去,一切都只向前看。 “下个月公司要办中秋晚会,”一边打着电脑,徐嘉怡一边说,“挑个时间 我们去买件衣服好吗?” 李贞萓带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在跟我说话吗?” 徐嘉怡不以为然的瞄了她一记,“不然呢?” “要买你自己去买就好,”李贞萓对她皱了皱鼻子,“拜托你别找我,我没 有钱。” “你也帮帮忙,”徐嘉怡的手离开了电脑键盘,一脸的不赞同,“每次都用 这个理由搪塞我。” “我不是搪塞你,我是真的没有钱!”她一点也不在乎将自己的窘境告知, 反正这本来就是事实,她也不打算跟他人隐瞒,从父亲过世到现在,她都是在负 债的日子中打转。 “你偶尔也该对自己好一点。”徐嘉怡听她谈论过几次家中的情形,所以劝 她,“反正债是还不完的,不如拿一点出来享受。” 李贞萓耸了耸肩,“我不能接受你的讲法,我不喜欢欠人。”她低下头继续 埋首于工作。 这是一家跨国的科技公司,她担任的是人事部的小职员,薪水不错,够支付 她和母亲的生活开销,前几个月又调了薪水,这使得她可以晚上不要兼差,不过 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有太过奢华的享受。 “听说,我们总裁的秘书中秋过后不久就要退休了。” “是吗?”李贞萓的口气一点都不热中。 “对啊!她退休,就一定要有人递补,据小道消息,总裁想给公司的人一个 争取晋升的机会。” 李贞萓闻言笑了笑,“你可别以为容易,我看总裁秘书的饭碗不是那么好拿 的。” “当然!”撑起自己的下巴,徐嘉怡做起了白日梦,“我都还没有见过我们 总裁,听说,他只有三十岁!” “是不是还没结婚,长得又帅?” “你怎么知道?” “小说都这么写的!”李贞萓取笑她如梦似幻的表情,“我们总裁好像是个 怪人,听说马盈慈都没见过他。我在想……他肯定长得奇丑无比,不然为什么不 敢见人。” 传言,现任总裁是退休老总裁的私生子,很多年前,被老总裁接回家送到美 国念书,然后在三年前回台湾正式接管公司,不过她说他是个怪人真的是不为过, 因为他就任总裁到现在三年的时间,公司上下没有人见过他。 他似乎是个孤僻的人,就连最重要的工作伙伴总裁秘书——马盈慈,也只能 透过电话与他联系。而他所作的任何决策,都由副总裁——何思丞负责执行。 “不过说真的,你有没有兴趣啊?” “什么东西有没有兴越?”她分心的看了徐嘉怡一眼。 “担任总裁秘书啊!” “怎么有可能!”李贞萓摇了摇头,她才不敢做梦,“我们公司人才那么多, 我才只有高中毕业,不会有机会。”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听说薪水近六位数字。” 说到钱,李贞萓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徐嘉怡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贞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在钱的份上,她倒可以考虑、考虑。 反正去试试也无妨,若真那么好运,让她接手马盈慈的工作,一个月赚那么 多钱,妈妈也能受到更好的照料。 “你说的对,去试试也好。”李贞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反正去争取对 我也没什么损失。” “对啊!”徐嘉怡点头如捣蒜,“所以你该跟我去买件衣服给人良好的第一 印象!” “你是不是不看我花钱很难过啊?”她觉得好笑的看着徐赢怡问。 徐嘉怡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说:“我只是觉得赚钱就要懂得花钱的乐越, 不是吗?” “这是像你这种好命人才讲得出来的话。”她低下头专注着手上的工作,用 行动告诉徐嘉怡,叫她不要再试着诱惑她了。 曾几何时,她这个富家千金,也会说人家好命了,思及此,李贞萓暗自露出 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何副总。”马盈慈一看到何思丞的身影,立刻站起了身。 “你早,马秘书。”何思丞给她一个神清气爽的笑容。 “早安!”虽然年近六十,但马盈慈每每看到何思丞这个年轻的帅哥,还是 忍不住脸红。 “这是今天早上要呈给总裁签的文件吗?”何思丞自动自发的拿起桌上的卷 宗问。 “是的。”马盈慈点了点头。 “我帮你拿进去。” “那就麻烦您了!”马盈慈恭敬的再将桌上的几份文件交到他的手上,“只 是不知道总裁进公司了没?” 何思丞一个转身,看着头顶上的摄影机,“喂!你来了没啊?” 等了一会儿,一个冷淡的声音从电话扩音器传出来,“进来。” “他来了,我们回头见!”对马盈慈一个弹指,何思丞帅气的走进了总裁办 公室。 这间办公室在老总裁退休之后就成了禁地,除了与新任总裁关系密切的何思 丞可以擅自进入之外,其他人包括马盈慈在内都不得其门而入。 何思丞走进办公室里,一点也不意外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桌椅。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种人,那么喜欢缩在角落里。”他一个转身,与角落的 冷峻双眸对上了眼。 “不关你的事!” “我当然也知道不关我的事。”何思丞一点也不以为意的对他冷淡的言词耸 了耸肩。 对他而言,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充满着诡异的神秘感,身上的孤傲总让人不敢 直视他。 两人的关系很复杂,说是亲戚,却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这孤傲男子的 父亲是何思丞的姨丈,但他的亲生母亲可不是他的阿姨,他阿姨死了很多年,男 子是他姨丈跟他阿姨结婚前在外头所生的私生子。 至于私生子为什么会爬上今天这个位子,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没人可 以继承家业,所以他姨丈把外头的私生子给接了回来。 何思丞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在美国看到达个高瘦的男孩时,他浑身上下所透 露出来的敌意。 他的过去是何思丞所不能理解的,毕竟从小他便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优渥 环境,原本搭不上线的两人,是因缘际会而相遇。 何思丞这个人什么都很好,就连脾气也好得没话说,所以在不自觉中跟这个 怪人结成了莫逆,就连他回国接管公司,他都跟着回来帮他。 “还不起来,你打算缩在那里多久?”何思丞瞄了角落一眼。 宋靖宇现在改姓为展靖宇,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拿起一条手帕擦了擦自己 的手。 “一个大男人用着小女生的手帕,你不觉得恶心吗?”每每只要看到那条蕾 丝手帕,何思丞就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关——” “我的事!”何思丞很有心理准备的接口,“我也不想管你,只不过我好奇。” “收起你的好奇。” “是,不过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有恋童癖?” 展靖宇冷冷的看着他,根本不理会他的玩笑。“昨天我叫你办的事,你办得 怎么样?” “OK啊!”何思丞耸了耸肩,“我昨天签的那张合约,可以使我们公司的触 角伸到南欧去。” “很好!”展靖宇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他起身走动时,才让人发现原来他 行动有些不便。 一身黑色装束的他拿着一根黑檀木手杖,走起路一拐一拐的。 “我要你找的人呢?” “拜托!”何思丞对天一翻白眼,觉得百般的无奈。“天天问同一个问题, 你不烦吗?” “你天天吃饭不烦吗?”展靖宇冷冷的看着他。 “还没找到。”何思丞没好气的说。 “你到底有没有找?” 何思丞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没找,不过我找了十几家征信社帮你找,但 是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你说那个叫什么来的,我忘记了,反正她就好像不存在这 个世上一样,我觉得……” 看到展靖宇看着他的眼神,何思丞识趣的闭上了嘴。 从认识展靖宇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清楚,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心头有个女人, 一个他找了数年,但都寻不着的人。 “别找了吧!”他不知道自己劝了他多少次,但他总是不听。“你是个聪明 人,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点都不愚蠢,你不会明白我与她的感情。” “我是不明白,我觉得这世上一段就算再深的感情,过了那么多年,早就应 该变质了。” “我不会变。就算她死了,我也要知道她葬在哪里。”说到底,展靖宇还是 不放弃。 听他这么说,何思丞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对了!下个月中秋晚会——” “你代我出席就好。” “我就知道!”何思丞皱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外头的员工现在都怎么说 你?” “我没兴趣知道。” “但我却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何思丞忍不住劝道:“哪有一个总裁连走在 公司里,自己的员工都不认识的。你真应该出席一下公开场合。反正你又不是长 得见不得人,老实说,你长得那么帅,一出现,我敢肯定你一定会迷死公司众多 的女同事。” “关于迷死别的女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展靖宇动了动在桌下的脚, 脚踝所传来的痛楚,几乎使他皱眉,但在何思丞的面前,他维持面不改色。 他的一只脚因为当年的车祸瘸了,而李贞萓因为伤势过重转到台北就医,就 此失去了音讯,就连她现在是生是死他都不得而知。 李家一家搬走了,似乎是存心不让他找到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让他 就算想找也苦于没有头绪。 就在他苦恼当头,他的亲生父亲找来了。 忆起往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的父亲已经很老了,没有儿子可以继 承家业的他,想到了他这个被他抛弃十多年的私生子。 他的出生并不光彩,所以是以收养的方式被带回到展家。 内心深处,他根本不在乎他是用什么身份回到展家,他在乎的是,他将变得 有钱,而这个转变让他可以跟李贞萓匹配得上。 但当他拥有名与利之后,心头缠绕多年的那个女人依然藏匿在茫茫人海中。 从他回国接手集团之后,他开始动用各方的关系寻找这个占据他心头多年的 女人,但没有用——她一如当年的消失在这个世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在他心目中的她,坚强又开朗,不是那么容易被死 神撂倒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你的脚而不想出去见人吧?”何思丞问出了这藏在心中多 年的疑问。 “不关你的事。”展靖宇还是老话一句的丢给他。 “去你的!”何思远忍不住脏话出口,“每次都说这句。” “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不用在乎我做什么。” 何思丞闻言瞪了他一眼,然后愤恨的转身离去,他不想再跟展靖宇这块顽石 讲下去。 “记住——” “知道,”何思丞头也不回的打断了他的话,“找女人嘛!” “是贞萓……李贞萓!” “我管她叫什么!”何思丞咕哝的离开了办公室。“只要我委托的人知道就 好。” 星期天一大早,李贞萓便赶忙来到医院。她请的看护星期天休息,所以这一 天都是由她自己来照料母亲。 “妈,我来了!”她不会奢想床上的人给她反应,一张小口絮叨的说着。 自从李家破产、李明仁过世之后,刘怡君因受到过大刺激,中风了两次,现 在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需要他人的照料。 “昨天睡得好吗?”她微笑的将母亲给扶起。“今天天气很好,待会儿我推 你出去走走。” 刘怡君嗯嗯啊啊的说着话。 “我知道,”她猜得出妈妈想问她什么,“我很好,工作很顺利。最近公司 还有一个不错的升迁机会,我想去试试,如果成功的话,我应该可以有更好的收 入。” 刘怡君闻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李贞萓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对医院,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那场几乎使她丧命的车祸使她有阵子对医 院望之却步。 可是现在母亲却以医院为家,而她三天两头就得来上一趟,再怕也只有克服 了。 一想到多年前的往事,她的眼神一黯…… 当年,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住院期间宋靖宇连看都没有来看她。 爸爸说,因为他害她出了车祸,所以拿了爸爸给的一笔钱,连夜离开了他们 居住的小镇,还承诺一辈子不再跟她见面,不管她是死是活都不再关他的事。 她不相信爸爸的话,等她出院,已经是一年过去,她瞒着家人回去小镇一趟, 才发现,他家真的是人去楼空,原有的旧房子已经转卖他人,而他什么都没有留 下。 这时她再怎么不相信,也得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信誓旦旦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男人,竟然怕事的逃离了她,在她最需要他 的时候,弃她而去,这使她痛不欲生。 但她的苦难才刚开始,因为不久之后,家里破产了,他们住的房子是越搬越 小。 最后爸爸留下大笔债务,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妈妈也因禁不起一而 再的打击,就此一病不起。 她一个人扛起了一切,而宋靖宇……她将这个人的身影紧锁在内心最不想忆 起的角落,就当自己从未见过他,平静的过着日子。 她沉默的喂着母亲吃下一口又一口的稀饭。 “李小姐,你来了啊!” 听到房门口传来的声音,李贞萓叹了口气。 她不想来医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隔壁病房有位太太,一直嚷着要替她介绍 男朋友,所以她怕死了。 她也看得出妈妈挺期望她能交个男朋友,不过,她什么都可以依她,就感情 的事例外,短时间,她无法去想,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工作赚钱,照顾好妈妈就够 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