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迷案(1) 第二章 迷案 1.警和贼 魏强发现今天有点不对劲,他说不清楚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一种感觉,这种 感觉来自于他多年的服刑经历。 有人说监狱出来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彻底洗心革面,当了好人。倒不是一 定从心底就想当好人,而是坐牢坐怕了,常年的监禁,日子并不好过,要想尽一 切办法打发时间,还要干很繁重的活,一旦熬出来了,重新闻到了自由的空气, 就会明白自由真的很好。 这种人通常不会再去犯罪,甚至会性情大变,大街上你打他一个耳光,很可 能都不会还手。因为他坐牢坐怕了,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不想再失去自由。 还有一种人,进去之前也许犯的案子并不算太大,坐了几年牢,认识了犯罪 技术更加高明的罪犯,学到了更多的方法,监狱的日子只带给他一个感受,那就 是自己亏了,出狱之后,他要把失去的捞回来。 这种人出狱之后往往开始干大案子,甚至会无视生命的价值,对于他们而言, 要是杀掉一个人,有足够的经济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甚至不为什么, 只是为了杀人,因为别人没坐过牢,自己坐过,只是为了体验杀人的刺激,就这 么简单。 第二种人是最可怕的。 魏强差不多介于两者之间,一方面他很清楚警察查案子的那套方法,在监狱 的日子里,狱友会聊这些东西,各自讲自己犯过什么案子,怎么进来的。这是一 个经验总结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魏强很清楚自己将来最好不要再犯案子,但 是如果要干的话,那就要更加小心警察了。 坐牢的过程还有个影响,就是会锻炼一个人的嗅觉,对于危险的嗅觉。一些 干过大案子的犯人会说一些识别警察的方法,警察的身上有一种味道,对于他们 而言是一种危险的味道。 躲避这种危险,成了罪犯的天然本能。 所以魏强坐在这里喝豆浆吃热干面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空气不对,有一 种味道,一种警察的味道。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每个人都像是警察,每个人又都不像。看来是发大案 子了,这周围肯定有雷子,魏强对于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这个判断让他开始坐 立不安起来,这时卞红的电话打过来了。 “强哥,小心点,外头好多雷子。”卞红说。 “嗯,我知道。”魏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看来确实出事了,连卞红都闻到了空气中紧张的味道。魏强想了想,这么热 闹的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三两口吃掉热干面,开始朝小吃街的外面走,一直 走到路口,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围绕着他。 他停下来,路口的两侧有两门榴弹炮模型,看着这玩意儿,心说不是好兆头, 不会是有人点炮吧。他紧张地在脑子里面又搜索了一遍自己这几年得罪过的人, 没发现值得怀疑的对象。出狱之后,他已经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必要,不 会轻易得罪一个人。 一辆警车停在他的前面,魏强顿时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现在跑已经来 不及了。刑警队长王义山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小强啊,搞什么呢?看到警车就想躲?”王义山声音低沉,但异常威严。 “王队长啊,来,抽烟抽烟。”魏强看到是王义山,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 真要是犯了案子被警察抓捕,根本不会是刑警队队长亲自来抓,说白了,是自己 的级别还不够队长亲自出马。 魏强给王义山点上烟,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车旁边。他很清楚,王义山的警 车不会平白无故地停在马路旁边,王义山同志不管多么平易近人,也不会闲得想 了解他这么一个“两劳”释放人员最近在做些什么。 所以魏强在等着,等王义山主动来问他。 “最近在搞么事?” “没搞么事,想开个饭馆,就在江汉路上搞。” “好啊,到时候给我发个请柬,我让分局的同志过去给你捧个场啊。”王义 山说完,拿眼睛瞟着魏强。 此时,对于这两个人而言,热闹的马路消失了,两个人就像是回到了当年的 扁担山第二看守所门前,一个是代表政府,一个是服刑犯人,政府在问话,犯人 只能乖乖地回答。这是魏强这种人内心的烙印,终生无法磨灭的烙印。 “有这么个事情,现在出了个案子,挺大的,我感觉像是‘两劳’释放的人 干的,你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新冒出来的、想干点大买卖的。如果想起来什么, 直接打到市局指挥中心,就说找我。” “是,是,我马上就去办。”魏强一边说一边点头。 “还有,你小子最近混得不错嘛,你丈母娘买的新房子听说装修得挺好,为 么事不请我们过去吃个饭,我家也要装修,跟你学习学习。” 魏强听到这句话,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套房子是用卞红弟弟的身份证买 的,将来打算给卞红的父母养老,没想到连这王义山都知道。 而王义山告诉他这件事情,有好几层意思:不要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公安机关 的视线,你是“两劳”释放人员,是这个片区的重点人口,你,你老婆,你老婆 的弟弟,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既然如此不要惹什么事情,不要犯大案子,一旦 犯事,我们公安机关可以很快处理你。 最后一点,恐怕也是王义山最想表达的,我既然老早就知道这个事情,既然 老早就注意到了你,为什么今天才说出来?就是告诉你,赶紧发动自己身边的人, 想办法帮我查线索,最近有哪个混蛋胆大包天,想干点大案子。这件事情要是查 出来了,那你就立功了。 魏强这样的老油条,自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你放心,我出来 之后,一直想请大哥吃饭呢,感谢政府对我的挽救。你放心,我一定听大哥的话, 不会再搞事情了。你说的事情,我找几个朋友赶紧问问,要是有结果,我马上给 大哥打电话。” 这个回答令王义山很满意,魏强也表达了三层意思:第一,我很清楚我是个 混蛋,我绝对不敢跟警察对着干,尤其是不敢跟您——王队长对着干;第二,我 不会犯事;第三,你安排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帮你办。 王义山扔掉烟头,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魏强,然后让司机开车,警车呼啸而 过,魏强这才缓过神来,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啊,一大早就碰见这么个瘟神。他强 忍内心的惶恐,感觉路都有点不平了,看来这两年自己并没有躲开警方的视线,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魏强一时半会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