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 月2 日这天,江康没有手术,他8 时准点到病房上班,查完房回到办公室, 已快到9 时了。当天的《临江报》已送来了,就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不经意地望了 一眼,就看到了那则《讣告》。他放下病历就看了起来。还是那天他看到过的《讣 告》,原封未动,一个字没改,也没有通知他,他心里就有了那种被愚弄和被欺骗 的感觉。他向墙上的挂钟溜了一眼,就跟他的助手打了个招呼,说他有事要出去。 便脱下白大褂往门后面一挂,小跑着出去了。 他直奔丁家。未到门边,就早早伸出了食指去按门铃。却没有一点有人在家的 迹象。他又按,仍然没有听到有人来开门的响动。他大声呼唤起来:莉芳——丁莉 芳——仍然没有回应的声音。这时与之相近的一家邻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对他说,刚 才有辆小汽车停在她家门外,她可能是被人接走了。你不知道她姐今天开追悼会吗, 报上都登了,她肯定是被接到殡仪馆去了。 江康谢过邻人,转身就往医院后门飞快地走去。他十分生她的气,她怎么不跟 他说一声,她怎么不挺身去阻止他们毁尸灭迹的行动呢?他气冲冲地冲出了院门。 他哪里知道她这两天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呢? 昨天上午,林秘书长再次来到她家,把治丧小组讨论的意见转达给她,说临江 对她姐的死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影响着党和政府的形象,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和安定团结,也影响着丁莉芬同志的声誉,要尽快处理好,消除不利影响,领导坚 持原定日期举行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指派我来做家属工作。领导让我来,我不 得不来。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很想把日期推迟到你外甥女儿回来之后,可我又做 不了这个主。也请你能谅解我的难处。 她当时就哭了起来,我们就这一个小要求,你们都不同意,我只好不去参加遗 体告别仪式了。等小芬回来找你们要妈妈好了。 请你以大局为重,还是去参加为好。 她突然强硬起来了,语气坚定地说,你们要烧就烧好了,我是决不会去的! 林秘书长知道不能说服她,只能怏怏而去。 昨晚,她睡得很早,不到9 点就上床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给江康打电话, 把林秘书长来的事告诉他,但她又害怕他生气,做出激烈的举动,招致祸殃,岂不 是害了他。她已要求他不要介入此事,免得引火烧身,反对火化的抗议她去提,灾 祸她一个人担着。可她又想到姐姐的声誉。如果真的像大家所怀疑的那样,找到了 她是被人所杀害的证据,那么,人家为什么要杀她呢?这必定是有因由的。如果真 如人们猜测非议的那样,她牵连进了腐败集团,黑恶势力圈子,她不也就是腐败分 子,她不就是罪犯么?她的犯罪事实一公开,她不就要名誉扫地了,她和小芬又有 什么光彩可言?姐姐呀,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呀? 她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看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她就 想起了在姐姐失踪那天晚上,江康叫她试打的那一个手机号码,当时她一连拨了好 几次,那个手机都是关着的。那个号码还在,她立即拿来对照着,果然一字不差, 正是这个号码。她打开通话键,果然是她熟悉的那个带磁性声音的男人。那是姐姐 还没有配手机的时候,常有一个男人给她打电话,那声音带点磁性,很好听。她问 过姐姐,那人是谁。她总说是一个朋友。以后她有了手机,她就再没接到过这个人 的电话了。尽管姐姐从没正面回答过她的提问,但凭她的敏锐感觉,她能猜个八九 不离十。此时给她打电话的就是从前常给姐姐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声音带点磁性, 很好听。你是莉芳吧?他问。 我是丁莉芳,她应道,请问您是谁? 我是你姐的一个老朋友,我姓梁。 您是不是梁城北书记? 是的。我刚刚得悉你姐逝世的不幸消息,很悲痛。我和你姐在一起工作了好几 年,配合默契,合作得很好,她很能领会领导的意图,一向尊重我的意见,我也很 敬重她。她是位非常杰出的女同志,工作认真负责,党性很强,交给她的工作,总 是尽心尽力去完成。我很为她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唉!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会是真 的。你们姐妹情深,你很悲痛,我理解你的心情,实则我也很难过,和你一样感到 悲伤。可人已去了,我们就只好接受这个事实。对不对?听说你拒绝参加明天你姐 的追悼会,这是为什么? 梁书记,我知道您是我姐的好朋友,您又是我姐的恩人,我姐生前最听您的话, 您说什么她都相信。我想您比我更了解她。我想不通,她怎么会在大雪纷飞的夜晚, 独自一人跑到江边赏雪景去呢?这样的结案谁相信呢?您信吗?这样的结论小芬相 信吗?小芬回来,我怎么对她说?我只要求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推迟到小芬回来 的时候,好给她一个交待,她是姐惟一的子女,得让她见她母亲最后一面。 按一般常理来说,你的要求合情合理,理应接纳。可你姐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 你姐也不是自然死亡。听说临江对你姐的不正常去世,议论很大,说什么的都有, 也许你也听到了,有些非议还很难听。小芬还在美国的医院里住着,什么时候能回 来也没个准信儿,迟迟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人们对她的死就更加好 奇,人们对她死因的猜测也会愈加离奇。这不但对党和政府的威信产生不好的影响, 更有损你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