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爸?(1) 徐善发现自己的老婆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拜把子兄弟李易偷情。当时徐善大脑 缺氧,一片空白。这个事情摆在了他们三人的面前,两个男人之间即将发生生死决 斗。可是秋香却觉得轻松了。她没有了从前那种紧张、悔恨,就像一个罪犯没被公 安局抓到之前,总是惴惴不安,风吹草动。 徐善用他的方式开始和李易解决他们男人之间的恩怨。麻将从此在他们的历史 上结束了,变成了一种伤心的刺痛。北京大姐回了北京,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像一 个魔幻定律,当你要干什么的时候,总有一种答案出现。事情暴露之后,徐善和李 易在各自的心里都揣摩着,第二天怎么跟北京大姐讲从此不打麻将了,正愁着呢, 北京大姐急着找李易说她要马上回北京,老爷子病了。李易开着车就拉着大姐奔白 云机场。路上,李易叫大姐给徐善打个电话,道个别。整个事情前后连贯,像一首 古诗一样,合辙押韵。 徐善在家里开始了和秋香分居。徐善没有打骂秋香,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也没 说。秋香也没有向徐善解释,也没有哭闹。他们两个谁也不谈这个事情,就像这个 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者发生了,也是在别人的身上。晚上,徐善回来,发 现秋香已经搬到女儿可可的房里去睡了。 从此,这个家里开始了冷战,家庭里的气氛从沉闷到冷淡,让人感到窒息。 在邻居们看来,这从前偶尔也会从窗子或门口传出打打闹闹声音的家庭,最近 变得非常安静,非常和睦。 春节到了,五羊新城某街道居委会,为了喜庆,为了给现在新结婚的动不动就 离婚的新人类树立榜样,他们决定把五好家庭的荣誉颁发给延年阁1407房的徐 善和秋香夫妇。 徐善感到悲哀,秋香感到啼笑皆非,两个人看到厅里放着的这个鲜红的五好家 庭证书,感到受到了极大的讽刺。生活有时就是这么幽默吗?一个无性的不幸家庭 竟该受到这样的嘲弄吗?那么是谁在讽刺和嘲弄他们,是他们自己吗?街道代表着 下级最低层的政府,他们是严肃和认真的,甚至他们会感到光荣,因为他们为街道 人民树立了好榜样。至于真相,他们不可能知道,知道了他们也不需要,他们需要 的是这种现象。真相他们就留给自己好了,历史从来都是把真相留给自己,把虚假 的现象传给后人。 巴特尔还躺在医院里,显得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只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现在他已经处于很稳定的状况了,就像一株植物,你每天给他浇点水,通通风, 晒晒阳光就会活得很好。所以,无论李易吵着给多少钱,他还是被从特护病房的豪 华单间,转移到了三个人一间的混合病房。院方对李易说,我们这里不是宾馆,你 多出钱,就有好房间居住,我们是医院,要以治病为主,我们提供的是为病人方便, 对不起。 李易说:我们也是病人,怎么不考虑我们的方便? 院方:我们要为新来的病人和重型病人提供方便。 在普通病房里,有护士统一护理,也就不需要徐善他们陪床了。但是他们每天 还是要来看巴特尔的。只是来的很微妙,每个人来时,见到有另外一个人的车停在 停车场里,就马上走,回避不见面,等他走了,再来。前一个停车的人,也好像故 意把车停在显眼的车位上,避免出现尴尬。 这三个人,每天来时,无论谁都要在巴特尔的床前和巴特尔讲上一段话,试图 要唤醒他。 他们都呼唤着三弟,讲着自己一天遇上的好事,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嫉妒得同病室的病人对徐善说:老大,你们家这几兄妹可真是仁义,对你这个 弟弟从来是报喜不报忧,我就不相信,每天吃五谷杂粮,一天三不顺,你们家就都 是喜事。尤其是你那个妹妹,那长得天生就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 老婆变成了妹妹,徐善真是痛苦万分。他也没法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谢 谢!多谢! 那个病人可能在医院里,憋得难受,寂寞难忍,有了说话的机会,就像得了话 痨一样,喋喋不休。 他说:你这个弟弟得的是什么病?也没见他醒来过。你这个弟弟长得可跟你们 不太像,这脑袋大得像个足球,这身子骨我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板凳。请原谅我不 是有意搞笑你弟弟,我很喜欢他长得这个样子,我是个球迷。你也跟他们长得不太 像,你那个弟弟和那个妹妹长得倒是很像。你们是一个妈生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徐善没有理他。徐善走了,秋香来了,那个病人又像录音机一 样告诉秋香你哥儿几个长得不一样。 那个病人把秋香和徐善当成了哥俩,秋香就不高兴,又说她和李易长得一样, 她就觉得这个病人真烦,这个家伙是不是送错了医院,他应该送到芳村精神病院去 才对。 当那个好奇的病人一定要确认他们兄妹是不是一个妈生的时候,秋香不耐烦地 大叫:我们是一个妈生的,但不是一个爸的,我们四个人,是四个爸,这回你满意 了吧? 那个病人很惊诧:四个爸? 徐善在家里基本和秋香不讲话。他想干什么就留下一张纸条,在外面就发一个 短信息,有事说事,没有称呼;秋香也不和徐善讲话,晚上徐善回来的时候,她就 会到可可的房间里,没事就假装睡觉,有事就让可可去跟爸爸讲,妈妈要她干什么, 干什么。 徐善现在自由了,其实他从来都是自由的,以前泡妞和美卷好,他都感到良心 不自由,这一下,他连良心都感到自由了。 他想到了美卷。头几天美卷打来电话说又去了内蒙古,还报告他一个不幸的消 息,这次又怀孕了。美卷很佩服地说:你咋这么厉害,每炮都打得这么准。 徐善照例给她寄去了五千元,要她处理掉。 某日,天有点黑了,徐善心情沉重地从巴特尔的病房出来,从后面伸出一双粗 硬的手蒙住了徐善的双眼。徐善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了绑架。后面的声音却娇羞地 一笑,用着台湾女生的腔调,嗲声嗲气地说:哥哥,你猜我是谁? 徐善一听是女声,简直吓得魂飞魄散。这光天化日之下,谁的胆子这么大? 他抓住那双硬手,用力从眼睛上拉开,一看,是美卷。 徐善喜出望外,抓住美卷那双雕塑家的手,很亲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美 卷趴在徐善的耳朵根儿娇羞地说:我是来打胎的。 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学校门口不是有二院吗? 我同学的姐姐在这里,学校附近的二院谁敢去,熟人那么多,真傻。 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今天上午。 怎么不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给你手机留了信息,你看看。 徐善一看手机果然有美卷留下的航班信息,他这几天神情恍惚,电话响了都不 愿去接,信息就更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