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对,你说得一针见血!越霖反而激动起来,不过不是倒退,是进步。走— —婚,瞧瞧多么意犹未尽,多么潇洒浪漫。她感叹之余又补充,而且不拘一格,还 实事求是。 罗小剪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越霖所说的优越,她觉得惟一的好处就是,当她心血 来潮决定做一次不便让其他人知道的隐秘手术时,可以在术后百无禁忌地躲到越霖 住所来休养两天。 不过罗小剪还是感到后悔,早知道这个手术没有多大的妨碍,麻药效力消失以 后的疼痛也比想象得要轻微许多,根本就不必躲起来休养,不给越霖晓得她有这件 事就好了。 越霖如临大敌般地坚持打了个的,将罗小剪接到了她的家。煤气灶上的烧锅里 早煨了一只老母鸡,上面漂着厚厚的一层黄油。她拉开冰箱给罗小剪看,塞满了各 种各样的滋补食品,冷冻室内还有好几只杀身成仁的冻鸡。 罗小剪叫起来,你好像恨不得我在你这里做一次月子呀! 罗小剪是属于那种既懂事、随和、明白事理,又小鸟依人,很招男性疼爱的女 孩。上大学时,高她三级美术系的校友布丁狂热地爱上了她。那时的罗小剪比现在 更加清纯、可爱,浑身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像一架全天候巡航的飞行器,风雨无 阻地吸引着男生们仰慕的目光。但是罗小剪的情商似乎开发得比较晚,自己并不清 楚她魅力的分值,懵懵懂懂的,对男女之间的事情糊里糊涂,本系同学那些暗示好 感的小动作对她几乎是隔靴搔痒,像电线短路,电灯泡刚要发光就先将自家的保险 丝熔断了,总是照射不进罗小剪的心房。布丁不同,布丁这个人非常本色,既掌握 不好循序渐进的分寸,还不晓得如何放电,他只知道一个劲地燃烧自己,烧得一往 情深又痛苦不堪,和他不懂妥善和谐地协调人际关系一样,他同样也不善于处理爱 情的问题,把那一大堆痛苦唿隆一声便端到了罗小剪的面前。罗小剪懵了,仿佛不 分青红皂白地挨了一巴掌,脸上滚烫滚烫,火辣辣的。可看布丁的样子更恐怖,犹 如这一巴掌打的却又是他,伤害得体无完肤,人已经苦恼得不成样子了。那是一个 晚上,两人站在横贯这座城市的一条河的堤岸旁,皓月当空,照得布丁脸色纸一般 的苍白,风声穿过树影簌簌作响,布丁整个人四面楚歌了,生死攸关地望着河水, 好像此生的幸福即将要一江春水向东流了。罗小剪一下子受不了了,顿时乱了套, 拉住他就再也不敢放手,颤抖着声音说,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人家也没有拒绝你 嘛。 布丁惊喜地把她的手捧到了胸口上,你接受我啦? 只要你不跳河,我…… 布丁说,谁说我要跳河?你放心,我会游泳,就是跳河也淹不死的,不信我现 在下去游给你看。 别,别。罗小剪拉他更紧了,这么冷的天,下水肯定要冻生病的,真要想游泳 你还是等到夏天吧。 前面说过,那时的罗小剪对爱情处于一知半解的阶段,完全是布丁的热情把她 烤熟的,或者是布丁此水何时休的痛苦震撼、感动了她,将她不由分说地推进了恋 爱的角色。她和布丁的恋情亦不温不火,两人更多的是在徘徊相持,热度老是上不 去,特别是她不太会表达爱意,这使布丁异常地烦恼,觉得罗小剪不是像自己爱她 那样爱自己。罗小剪感到委屈,人家不是已经当了你的女朋友,而且也和你拉手拥 抱了吗? 布丁在大学最后一段日子的生活,为激情、快乐、惆怅和忧愤所交织。毫无疑 问,他的学业在系里是出类拔萃的,但糟糕的是,无论老师还是同学似乎都不喜欢 他,他对接踵将至的毕业分配充满了失意的预感,布丁不敢想象,倘若他不能分到 美协、画院这一类单位或留校的话,他的自信和才能还能挥洒多久?他几乎没有什 么朋友,惟独罗小剪使他得到了一丝宽慰,内心的话也只能对她一个人说。然而恰 恰罗小剪好像也不太理解他,常常嗔怪他的性格里有一种极端化的成分,像一团熊 熊燃烧的烈火,不但自己烧还非要别人陪着他燃到最后一刻似的。布丁很难接受她 的看法,然而此刻只有罗小剪才能让他短暂地忘记和缓解郁闷,于是他爱得更加狂 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