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她也不晓得怎么了,中了邪一般,打昨日越霖把她的那个念头勾起开始,就急 迫地想见到方光明,坐卧不安,躺也不是立也不是,从来不曾如此牵肠挂肚过。好 不容易熬到太阳偏西,她再也忍不住了,不顾越霖的挽留,还是坚决地离开了。 罗小剪在出门换鞋前,越霖就给她的男友打电话,呼唤他今晚过来。越霖甜蜜 地埋怨罗小剪,你哪根筋不通了,说走就走,冰箱里的那么多菜都便宜他了。 从这里到方光明的家不算太远,但也不近。罗小剪在一个的士站牌下等车时又 改变了主意,她突如其来地想走一走。总之,在女人对生活有了新感受的时刻,行 为总是这样地捉摸不定。 罗小剪的思绪仿佛凝固在夕阳的余辉里,她一心一意而又不慌不忙地迈着脚步, 她感觉这真像她与方光明关系的写照,虽没有多少浪漫的色彩,但扎扎实实的一步 一个脚印地走向结婚的殿堂。这才是最让人放心,有什么不好呢?街道上的风是暖 和的,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罗小剪的身上也是暖暖的。想起“结婚的殿堂”,罗 小剪反应了过来,这两天她心绪的异样,都是因为从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长久地 叠在心扉上折了个角的那一页终于翻过去了,她又重新找到了过去的感觉。越霖不 懂她,她在乎的不是处女膜,而是这非常的一页。她的胸中渐渐涌起了一缕温情, 一缕柔情,她自己都被这种不期而遇的温柔感动了。她第一次意识到过去给予方光 明的情感太少,甚至是忽略了他,现在罗小剪行走在大街上,产生了一种急不可耐 的心理状态,宛如要弥补什么过失似的,迫切地盼望立刻投入他的怀抱。而这股潮 水汹涌起来便泛滥得不可收拾,后浪推前浪地漫过心堤。 方光明的家在一楼,有个院子,栽了两株石榴树,还有一些花花草草。罗小剪 习惯地朝树上瞄一眼,不见挂着那只鸟笼子,方光明的父亲遛鸟还没回来,大概只 有他一个人在家。罗小剪还没有把在路上酝酿出的饱满情绪释放掉,她站在院子中 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方光明还没拉开纱门便察觉出了罗小剪今天的异乎寻常。她一反常态地站在外 面不进来,胸口不规则地起伏着,眼睛湿漉漉的,教人尤其不明就里的是她一句话 不说,只是用那双漾溢着水光的眸子无辜地盯着他,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方光明的心嘭嘭地跳了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罗小剪说,光明…… 方光明说,出了什么事? 罗小剪一把吊在了他的脖子上,声音都带起了点哭腔,光明…… 方光明更慌了,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呀! 我想,想你…… 方光明一颗心落了地,慰藉地拍拍她,笑着说,这话暖心,我最爱听,到了屋 里你慢慢地说,目光又隔着花格子的院墙环视了一圈,好了,好了,别给人家看见 了。 罗小剪这一下却真地犹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按都按捺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 珠子冒了出来,我想,想……和你结,结婚…… 方光明赶紧把她扶进屋里,说,哎呀,这几天忙着布置新房,不是快了吗? 预定的婚期是在明年,等报社的住宅楼落成,新房新人新婚,皆大欢喜。然而 这个月初出了一件意外,方光明的父亲在一次老干部例行身体检查中,被初步认定 患了肺癌,可能性达到99%,几乎等于宣判了,组织上准备送他去省城的大医院 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老爷子异常敏感,家里人想瞒他没瞒住,原先胸怀宽广的方 副部长突然也有许多东西想不开了,他怕此行留在省城医院就回不来了,一定要方 光明在他走前举行婚礼,他想亲眼看到和亲手主持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双方家庭都 是有知识有文化通情达理的人,方副部长的愿望大家都能理解,于是临时将婚期提 前了,家里的房子简单装修刷刷新,该添置的东西赶快去买,早一天办了事,老爷 子便可以放心地早一天去接受治疗。所以近日方光明一直在为婚前的琐碎事务奔忙, 累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