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鱼老板”自己守在货车的车皮里,那里冰冷得很,只能坐在木头上。吃喝都 是自己带的,一时来不及了屎尿都得便在里面。 到了这种时候我才真的知道“鱼老板”对我好,那么,他反对我和他的女儿好 大概也是好意。我开始喜欢这个老板了。 货车跑了一天一夜停下来。我得知要换车头,停很长时间,就去站台上买了一 些吃的还有一瓶白酒跑到我们的车皮那儿。 “鱼老板”已经从车皮里钻出来,一脸的倦容,佝偻着腰,抱着膀。正是夏季, 可他却披着棉大衣还直哆嗦。我说换他,他摇摇头,说:“把你冻坏了,我怎么向 芬芳交代。”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一阵惊喜,莫非他又改变主意了?不可能,来的时候他 和我已经把话说得很绝了,不过,上车的那天他给芬芳挂了电话,也许芬芳有话。 可我不能就这么跟着出来,什么罪都不遭,年轻力壮,拈轻怕重,实在说不过 去。于是,我坚决地将“鱼老板”推上了车尾的车厢。货车启动了,我穿着“鱼老 板”的棉大衣,龟缩在车皮的旮旯里。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冷风袭 来,还有说不出的味道也向着鼻孔里钻。我淌着鼻涕,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嚼了一 口腊肠,喝着“鱼老板”喝剩下的半瓶白酒,这才觉得浑身发热,舒服多了。酒精 起了作用,我昏沉沉欲睡非睡,那感觉就像在家里,在鱼市场,在芬芳的怀抱里— ——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是在梦中,可我想从梦中醒来却怎么也办不到。 我和芬芳好像走在冰天雪地,赤裸裸地在行走,也不知是向着什么地方去,苍 茫的天色,芬芳的全身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她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寒冷。可我 已经冻僵了,手脚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开始在冰雪上爬行。爬呀爬———好像是芬 芳将我抱起,她的身体温热柔软,一股股热流向着我的全身渗透,我感觉自己失去 知觉的手脚听使唤了———- “他醒了爸爸!”是芬芳的声音,清脆悦耳,亲切柔和。我睁开眼睛一看,自 己躺在炕上,是“鱼老板”的家,那栋平房,他喜欢的土炕。我的屁股底下很热。 芬芳就坐在我的身边。我挣扎着坐起来,心里想,不是在车皮里吗? “你小子非要押车,冻坏了吧!”“鱼老板”说。 芬芳瞪了她爸爸一眼,“我说照顾他,你就不听。” 我说不怪你爸爸,是我要体会一下,一个男人总要多吃点苦才行。钱不是容易 赚的。 芬芳笑了。“爸爸这次进的鱼一天就都批发没了,赚了几万块钱,有你的功劳。” 说着,接过“鱼老板”递给她的钱,放在我的手里,我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大概有 几千块吧,我不能拿这么多,我有工钱的。芬芳说是他爸爸赏给我的。 我数了1000元钱,剩下的3000元钱我递给芬芳,“这1000元钱我要了,给我弟 弟上学用,这些我———给芬芳买几件花花衣服,是我的心意。” 芬芳没有客气收下了剩下的钱,平时她爸爸很抠,不会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买 穿的——— 从此,我经常和“鱼老板”去外地进货,路子趟熟了,我得到了极好的锻炼。 由于“鱼老板”的生意做得红火,惹得一些鱼贩子十分不满,时常有人来捣乱。 有一次我和“鱼老板”去南方,回来时芬芳说摊点被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给砸 了,几个力工也被打伤了,借口是短斤少两,其实芬芳从来没有这么缺德过。我知 道他们父女的为人。 “鱼老板”二话没说,又找人做了一个摊子,铺子比过去还大,遮挡风雨的棚 盖比别人高出一头,在鱼市场里十分显眼。 买卖依然红火,零售额比过去多了一成,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是以批发为主了。 一天中午,我们几个伙计正在吃饭,有人跑来报信儿,说砸摊点的几个家伙又 来了,芬芳让我们快去。我和几个伙计说,你们后去,抄家伙看着,如果我不行了 你们可得上,拿老板的钱就得替老板消灾。 我到了鱼市场,就看到几个不速之客正在和芬芳吵闹,试图让芬芳说走了嘴或 者露出什么破绽,激她骂人什么的以便下手。 “各位老弟,买卖人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就更加不容易,请高抬贵手。”我的 话把这几个家伙引过来了,都瞅我打量来打量去。这几个家伙二十出头,一看就是 地痞无赖。可能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拿了人家的好处,来这捣乱。我必须晓之以 理,先礼后兵。“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你啥?”一个高个头的家伙撇着嘴说。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