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第一章罢官(12) 2005年6 月,张继峰让陈兴光给他打了" 今收到张继峰宋家沟煤矿入股款壹 佰捌拾万元" 的收据。时间填的是2005年2 月23日。这位人到中年的小法官成了 隐姓埋名的煤老板。他看起来就要飞黄腾达了。但很快,令人难以想象的噩运接 踵而来。 陈兴光说得没错。很快这片黄土地上上演的奇迹,再一次见证了这个商人凌 厉的直觉。陈兴光没有食言。按照事先的分红约定,张继峰在入股的头一年就收 到了180 万的分红款。 法官的生活看上去没任何变化。他每天骑自行车到位于神木县东兴街的县法 院上班,继续做他的监察室副主任,过着节俭拮据的日子。他每个月到手的薪水 也没变化,仍然是一千多块。不过,张继峰几乎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充满快乐和好 运、焕然一新的未来。 他的胃口被吊起来了。第二年,他又拿到了第二个180 万。虽然经营上没他 什么事,但他下班都会到矿上去看一眼,他已经把它当做自己的钱包了。所以当 2005年8 月中央政府着手在全国范围内清查公务员入股煤矿时,他一点不打算去 理会它。神木的煤老板们都知道,神木的煤矿在帮他们忙:这里矿井顶棚结实、 瓦斯含量极低,整个县城多年保持了亿吨煤零死亡率的优良纪录,这无疑让他们 避免了山西那样频频被政治问责中断财路的窘境。张继峰也这么想,轮不上他栽 跟头。 陈兴光给了他一个建议。我们不妨做得更稳妥点,把能预见的风险都杜绝掉。 你已经拿到的分红款就作为中央四部委《关于清理纠正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和国有 企业负责人投资入股煤矿问题的通知》下发后的" 退股款".这样,即便政府追查 起来,你不费气力就可以和入股一事撇清关系。并且只要我在矿上,照样每年有 你的分红。陈兴光是个风险嗜好者,但越是这样的生意人,越有着随时想退路处 处留后手的谨慎。两人再次达成了一个隐形契约。不同的是,这回张继峰迟迟不 愿把当年的" 入股收据" 退还给陈兴光。这个" 隐形契约" 还是一纸君子协定。 张继峰的跟头没栽在矿上。2009年年初毫无预兆的一天,这个普通家庭被一 起致命的车祸击垮了。车祸里的罹难者,是张继峰刚刚上学的儿子。他们找到了 那个肇事司机,痛打了他,可这无济于事。谁也救不回儿子的命。在这一年接下 来的日子中,他的妻子一直沉浸在料理儿子后事的巨大悲痛里,终日恍惚,竟然 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