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第一章索尔维格的春天(17)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桑离空洞且没有焦距的眼神。那目光好像穿透了眼前 一个劲道歉的父亲、目瞪口呆的常青、眼神怨毒的田淼,一直穿透到看不见的远 处。 桑悦诚不知道,在桑离心里,有一个洞正越来越大,渐渐卷出寒风来,吹得 她摇摇欲坠。她的全身都在疼,跌倒时碰撞到的地方除了擦伤应该还扭到了,她 动不了,也不想动。 在她心里,有眼泪汹涌涨潮,可是她的眼眶干涩,连一滴都掉不出来! 在阴风怒号的心底,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迫不及待地重复 着宣告:桑离,没有人要你,没有人需要你……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桑离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她在这样撕裂般的痛苦中闭上眼,全身的力气快速消失,世界消失的刹那, 她终于感觉到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冰凉而潮湿。 桑离生病了。 一场来势汹汹的病毒性感冒趁火打劫,在此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桑离的体温 始终在38-39 度之间,每天被烧得昏昏噩噩,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 可是她很快乐。 因为她闭上眼,就可以看见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妈妈。妈妈那么漂亮,穿浅色 上衣、格子裙子、襻带皮鞋,妈妈的辫子那么长,乌黑油亮垂在胸前。妈妈笑起 来的时候眼睛只看着桑离,伸出手给她握,然后在前面走,桑离就亦步亦趋地跟 着。 妈妈—那是多么温暖的一个词! 桑离常常在昏睡中露出隐约的笑脸,没有人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只是看着就 觉得心焦。 吃了几天退烧药不见好,桑悦诚便带桑离去医院。检查过后,医生开了冲剂、 针剂、片剂一大堆,末了却说:“这孩子自己不想好起来吧,其实病人本身的意 志才是最好的良药。” 听了这话,桑悦诚心里就好像有电熨斗熨过去,火烧火燎的疼。 同样着急的还有南杨一家,尤其是南杨!每天在学校上课都好像有无限多的 心事,总想回家看看桑离是否退烧,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卖冰棍的,总想给桑离 捎一支。可是每天迎接他的,依旧是烧得没有力气睁眼、连冰棍都没有力气吃的 桑离。 南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像麻花一样绞着难受,他伸出手摸摸桑离的额头, 趴到桑离耳朵边问:“小离,你怎么会发烧呢?” 他还记得桑离生病第一天,脸上的那个巴掌印。他猜是桑悦诚的杰作,可却 又不敢造反,只能偷偷把桑悦诚的一条香烟撕烂了扔进厕所以示泄愤。那几天桑 悦诚找不到自己刚买回来的香烟,还很是纳闷了一阵子。 直到半个月后,南杨去少年宫拉琴回来,兴致勃勃地再次趴到桑离床边,对 桑离说:“小离,下个月有比赛哦,少年宫有四个名额呢,说是给你们合唱团一 个节目,我今天看见你们合唱团的张老师了,她说要挑领唱呢。你再不好起来, 就没机会当领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