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孙光明“哐”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喘着粗气。刘思雨拍着胸口,说: “吓死我了!幸亏老爷子没继续坚持,不然的话……” “嘘!”孙光明伸出一只手指顶在嘴唇上说:“小心隔墙有耳!” 刘思雨缩缩脖子,点了点头。 突然,门外一阵“蟋蟋嗦嗦”的声音,接着又是“咔哒”一声,孙光明皱起 了眉头,转过身,伸出手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再使劲,依旧如此。 孙光明望望刘思雨,刘思雨望望孙光明,俩人蒙了。 孙光明眼睛一转,大声叫道:“谁呀?” “明伢!是我,妈!”老太太在门外应道。 “我这门怎么打不开了?”孙光明故意卖了个傻。 “哦,是我锁上的,这样才安全呢!”老太太笑笑说,“你们早点睡吧,不 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妈!”孙光明叫道,“你放我们出去!” “已经很晚了,睡吧!思雨,你和明伢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是大年三十, 多睡会儿,来年多享福!”“噔噔噔”一阵脚步声过后,任凭孙光明怎么喊,再 也无人应答。 “算了,别叫了!”刘思雨鼓着嘴说,“老爷子和老太太明显是把我们软禁 起来了嘛!岂有此理!” “怎么办?”孙光明皱着眉头问。 “什么怎么办?”刘思雨扬起眉头,说,“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咋知道?” “我是说今天晚上咱们怎么睡?”孙光明问。 “呵,难不成你还真想跟我同床共枕?”刘思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 “别白日做梦了,我可不管,床归我,你自己爱睡哪儿睡哪儿去!” 孙光明摆着头,四处望望,整间卧室只有一张床,他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那我怎么睡啊?” “你一个大男人的,不会学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倒地就睡啊?”刘思雨翘 着嘴巴说。 “你叫我打地铺?”孙光明睁圆眼睛,指着刘思雨说,“哎呀,看不出来, 你还挺歹毒的啊,竟然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 “没办法啊!”刘思雨转过身去说,“如果某些人呢想坐一晚上或者站一晚 上的话我也没意见!不过我看这床上的新褥子倒有两条多的,你呢,爱睡不睡, 本小姐可得休息了!没听见你妈说吗——‘思雨,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是 大年三十,多睡会儿,来年多享福!’”刘思雨笑着尖着嗓音学话,说完,转过 身去铺床。 孙光明看看地上,水泥地,白天那么多人踩来踩去,脏兮兮的,现在怎么睡? 他在房间里四处望望,忽然眼前一亮,眼神落在组合柜上面的彩电包装箱上,嘴 角露出微微一笑,叫了一声:“有了!”随即搬来一张凳子,站了上去。 刘思雨见他似猴子一般折腾,有点生气地说:“你在干什么呀?搬张凳子爬 那么高,到底还睡不睡觉啊?” “看我的!”孙光明说着,取下纸箱,放在地上,拆开平铺,刚好能铺上褥 子,他笑着说:“这不就行了!有些人啊,想整死我,没门!”他望望刘思雨, 刘思雨偷着笑,转过身去,衣服也不脱就钻进了被窝。 孙光明熄了灯,刘思雨马上又拽亮电灯:“还是亮着好,熄了灯没有安全感!” “还是关了灯吧,你放心好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孙光明躺了下来。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否则的话,我就要你的命!”刘思雨咬着牙将灯关了。 孙光明钻进被窝,“咝咝”叫道:“哎呀,好冷啊!” 刘思雨睡在床上,浑身不舒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抱怨道:“孙光明, 被子是不是没晒呀?” “不可能啊!”孙光明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那怎么这么潮啊?跟盖着块湿毛巾似的。天哪,这样下去,早晚还不得长 跳蚤啊!”刘思雨啧啧地说。 “南方空气潮湿,就这样,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看不清刘思雨的脸,孙 光明只能对着依稀可见的床说话。 “哎呀,还是我们西安好啊!从来就不会这样!”刘思雨叹了口气。 “北方哪有南方好?到处干巴巴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孙光明接话道, “最可恨的就是北京,春天多风沙,夏天成火炉,秋天有那么点意思吧又转瞬即 逝,而冬天呢长得跟懒婆娘的裹脚布似的,叫人受不了!”。 “行了行了,别用反证法了,你们南方连暖气也没有!”刘思雨说,她裹裹 被子,紧了紧腰带,心想虽然合衣睡觉不大舒服,但安全第一,万一孙光明真有 什么不良企图,至少还能抵抗一阵,争取时间喊“救命”! 孙光明说:“好了好了,明天还有事,今天早点睡吧!” 刘思雨没再吱声。 孙光明刚合上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惊醒,半坐起来,说:“Si yu , Shall we spelk English?” “你有病啊?”刘思雨捂住耳朵说,“外面天已经黑了,你没看到吗?” “你才有病呢!”孙光明说,“有些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Say !”刘思雨咬着嘴唇说。 俩人随即用英语对起话来(以下由中文代替)—— “思雨,老爸明天要跟你家人通电话,得想个办法才行。”孙光明焦急地说。 “我也正琢磨这事呢!”刘思雨说,“是有点麻烦,我爸妈是指望不上了, 得另想办法!” “就是!”孙光明叹了口气说,“别看我爸妈老了,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主儿。 想到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得面对现实,到时候拿不出个交代,怎么办?” 刘思雨没有吭声,孙光明问:“怎么,你睡着了?” “没有,我在想办法啊!”刘思雨吐出一口气,又吸进一口气,沉思片刻, 她咂吧着嘴巴,说,“实在不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孙光明坐了起来,问:“什么办法?” “租呗!”刘思雨说。 “租父母?”孙光明说,“这怎么成?” “我看没准能行,我身上还有一张西安的手机储值卡,明天你拿去充值,再 雇一个中年人,男女都行,让对方冒充一下。等你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给我发 个短信,我这边就打通手机,让你爸妈和雇来的人聊上两句,不就可以糊弄过去 了吗?”刘思雨问,“你说呢?” 孙光明叹口气说:“没办法,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刘思雨忽然叫了起来:“哎呀,刚才一时情急,我都忘记洗漱了,怎么办?” “算了,你就将就点吧!农村人不讲究这个,哪想得这么周全!”孙光明说, “明天早上再说吧!” “你说这事给闹的!”刘思雨叹息一声,背过身去。 老太太锁上门下楼而去,心里并不平静,不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摸了上来, 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之后,便喜滋滋地下楼去了。 “怎么样?”老爷子伸长脖子问。 “好着呢!老头子,你就放心吧,我刚才听里屋喘着粗气,想来小俩口怕我 们听见了,正用外语对话呢!一准秋后给咱添个白胖孙子!”老太太笑得合不拢 嘴。 “别瞎说,”老爷子头脑倒挺清醒,“人家还是大学生呢,怎么着也得等到 毕业之后再给咱家继承香火吧?” “生米做成熟饭总行吧?”老太太笑着说。老爷子不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 抽着劣质香烟,眼睛眯成了缝儿。 “今天算是为难他们了,明天他们就是叫我锁,我也不做这种下作的事啊!” 老太太说,“希望他们能够懂得咱们的一片苦心。” 孙光明心事重重,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到了后半夜,他伸出手来 摸摸自己的双脚,冰凉冰凉的,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像只刺猬似的。孙 光明就着窗外洒进的月光,依稀能够看出自己嘴里吐出的白气。实在睡不着了, 孙光明坐了起来,四野一片宁静,月光清淡如水,他站起身来披了件外套,站在 窗边,向窗外眺望。此时的东风镇是如此的宁静,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红旗 河边幽暗的灯影在水波中无声的晃动。镇上有的是这种斑驳灯罩的旧式昏暗路灯, 在每户的门前,开一个小小的“灯花”。木船也安然地靠在岸边,时间如同停滞 一般。 孙光明这些年漂泊在外,听多了城市的喧嚣,感受多了城市的浮躁,忽然有 种回归自然的感觉。一个精谧的夜晚,一对男女同处一室,孙光明歪着头,有些 陶醉了,迷糊中,竟一头磕在窗户上。 刘思雨也睡不安稳,双手抱在胸前,时刻都在警惕着。刚迷迷糊糊睡着了, 又梦见孙光明变成了一头色狼向她扑来,她赶紧躲开,色狼一头撞在床头靠背上, “嗵”地一下,她“啊”的一声惊醒了,扯着被子叫:“别过来,别过来!” “你怎么了?”孙光明摸了摸被磕疼的脑袋,按下电灯开关,走到床边问。 刘思雨叫道,“刚才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不用怕,有我在呢!”孙光明拍着胸脯说。 刘思雨心想:怕的就是你呢!“唉,你站在那边跟个影子似的干什么?”刘 思雨鼓着腮帮子说。 “哪里,我睡不着!”孙光明笑笑。 “现在几点了?”刘思雨问。 孙光明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看看,对刘思雨说:“3 点刚过!” “呵……”刘思雨打了个哈欠,说,“半夜三更,怎么着还得睡一觉吧?” “地上太冷!”孙光明说,“你睡吧!我看看夜景!” “真是委屈你了!”刘思雨的语气软了下来,伸长脖子问,“夜景有那么好 看吗?” “看夜景是需要心境的,尤其是我们南方小镇的夜景,静谧中带着一份甜蜜, 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可亲,很美!”孙光明仰着头说,“算了,你是体会不了我 这种心境的。” “谁说的?别小看人行不行啊?”刘思雨从床上弹起来,说,“让我看看!” 她从窗户往外望去,只见淡淡的月光下四周一片静谧柔和,仿佛婴儿沉入了 安静的睡眠。 “你看,那就是红旗河!”刘思雨顺着孙光明手指的方向看去。 红旗河在月光的反射下像一条白色的玉带,刘思雨点点头说:“这条河倒有 点意思!” “我们这儿还有一座寺庙,叫‘佛掌寺’。小时候我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 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更不知道这座庙里面为何只供奉了一只断裂的手掌。”孙 光明说。 “为什么?”刘思雨抬头问。 “听人说,很久以前,这座庙里有个大智和尚,道行很深。某年,蛟龙祸害 人间,他挺身而出与蛟龙斗法,蛟龙死了,而大智和尚已然不知去向。镇上的人 只寻到大智和尚一只断了的手掌,那手掌早已化成了巨石,有人说大智和尚已经 死了,有人说他从此云游四海去了,有人说他升天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