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位柴经理和小李子在这中间来过一回,但提娅没有办法,只是抽空到他所在 的包间里坐了那么五分钟,问了柴经理安全事故的一些事儿。柴经理略显疲惫但很 感激,说四毛子谢谢你还记着给你柴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柴哥没白交你一回。 但他的笑容也只在脸上停留了五分钟,随着提娅的转身也就变得暗淡了。 他索性横躺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双手枕着后脑失神地盯着银屏上的美女。 他最近的确感觉有些累,好在安全事故这一难题终于被他解决了,其实也不是 他解决了,是那个建筑工人在昏迷了二十四天后死亡了。公司一次性地支付了死亡 抚恤金把这事儿了了。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这段时日他这个项目经理一直被这个闹心事儿困扰着。自 那民工受伤以来,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群。有的干脆就在他办公室的地上打开了铺 盖卷,张口闭口地要这钱那钱。现在那工人咽了气,那些人也就都拿了钱闭了嘴转 身去了。这种结果比病人躺在那儿成植物人要强得多,那才真是一生一世没完又没 了。 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从他的心头被搬掉,尽管有些累但柴经理还是感觉到了前 所未有的轻松。 小李子前窜后跳地先后叫来了三位小姐,都被柴经理像赶苍蝇一样挥手送了出 去。当然,那三位姿色没谁能比上提娅,小李子心明镜似的,但还是借机开导他: “柴经理,那四毛子忙着呢,这女孩子漂亮惦记的人就多。你就再挑一位,干吗还 非讲究个从一而终啊。”柴经理没理他,继续瞪眼看那屏幕。 小李子没折,溜出去,把提娅从另一个包间里叫出来,说:“四毛子,我求你 了,你能不能串过来,只要你今儿个让柴经理高兴,你尽管开口。你可怜可怜你哥 我,我还得指着他老人家办事儿呢,啊?说话,到底行不行?” 提娅笑咪咪地说:“好像不行。” “到底行不行?”小李子有些不死心。 “真不行?”小李子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凉,就去磨叽何薇。 何薇又带进来一位小姐,好像是今天新到的,柴经理没见过,小李子也没见过, 看看还挺漂亮,就把她硬往柴经理身边让,那位柴经理占据了大半个沙发,沙发余 下的空间很窄,小姐想站不能,被小李子硬按着在沙发上搭了半个屁股。这回柴经 理没说话,拿眼瞟了一眼那位小姐,那小姐装作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声。 “柴经理,今儿个咱先凑合着一晚上,改天咱们预约一下,这四毛子是红人, 也怪不得人家,听说,那也是常客。”小李子俯下身贴着柴经理的耳朵。 闻听此言,那柴经理“忽”地坐了起来,因为他这一弓腿动作太快太猛,加上 原本那小姐是搭边而坐,柴经理的膝盖一顶那位小姐的腰,那小姐顺着沙发边就往 地上滑去,见小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柴经理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却又停住了,然 后他嘿嘿地乐了。随即对小李子说:“我倒要看看,这四毛子到底陪谁呢?”刚要 起身往外走,忽然觉得不妥,于是打住说:“李子,你去给我看一下,回来向我报 告。” 小李子“喳”了一声出去了。柴经理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意思让那小姐坐近 一点,然后自己又重躺了下去。 小李子在包间外打听了服务生半天,然后又故意借口走错门开了那个包间的门 扫了那么几眼,回来汇报说:“是一群会唱外文歌的小毛孩,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 装海龟了。”柴经理瞪大眼睛支着耳朵听完汇报,呆了半晌,长叹一声,一骨碌从 沙发上爬起来,对身边的这位小姐说:“喜新厌旧,小姐无情呀。去,给我点首歌 唱。” 小李子冲那小姐一使眼色,小姐乖乖地去取了歌单交给他,柴经理看也不看, 说:“你给我唱一首《当我想你的时候》,会不会?不会就算了。”那个小姐连连 称会。柴经理用胳膊枕着脑袋慵懒地重又躺回沙发上,翻着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皮在 那听小姐唱歌。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我 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 小李子不时地扫几眼柴经理,他心里一块石头稍稍放平,他知道,柴经理的情 绪将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合作,他的一个新开工的工地已经开始用他的沙石料了。这 年头儿求人办事难啊,为讨得这位经理大人的欢心小李子可谓绞尽脑汁,有时候甚 至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柴经理面前都要扮个跳马猴样儿,目的就是逗弄这位主子开心。 “去,歌我来唱,你陪柴经理跳舞去。”小李子抢下了话筒,那位小姐倒也心 领神会,把个身躯庞然的柴经理从沙发上给拉了起来。柴经理的脚步因为心不在焉 而显得有些散乱,小姐虽然感觉别扭,但也只能随着他无节律地摆动。 “不跳了,小李子,瞧你歌唱的,东倒西歪的,我连拍子都找不到。”小李子 唱歌跑调,他冲二人吐了一下舌头。柴经理没有再说别的,重又将身体陷入了沙发 里。 “柴经理今儿要不高兴,你哥我这钱都白花了,求你能不能主动点?”小李子 借那位小姐在那点歌的空儿,拉着小姐的衣角低声嘱咐道。 小姐会意,她知道这是一个大主顾,而且知道这是提娅的老客人,所以一开始 没有太好意思主动。小姐间通常也存在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人的客人不要主 动地去抢,即使是临时作陪也不能留电话给对方。 当那位小姐重新坐回柴经理身边的时候,她主动地向柴经理的身边靠了过去, 而且借机握住了柴经理的手。柴经理有些火烧的感觉,随即抽手拿了回来,并藏在 了身后。小姐倒也不甘心,两个人随即玩起了捉手的游戏,当然最后谁捉住了谁说 不清,反正是两个人的手是握在一起了。 小李子斜眼看到,脸上绷弛的肌肉开始松懈下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过几天,提娅向何薇告假七天,何薇奇怪地反问:“提娅,你休产假怎么的? 还要七天?” 提娅笑,说:“我休什么产假,我一个人哪有那自孕自育的能力。在这儿呆久 了,有点累,我想歇歇。” 何薇说:“别不是为了那个小海龟吧,小心点,那些人在国外呆久了,人很开 化的,你别自投罗网,到时人家水陆两栖,你死路一条。” 提娅说:“放心吧,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放鹰。” 何薇说:“别老把自己当鹰,这年头兔子蹬死鹰的事儿也不少。情场的事儿没 那么简单。” 提娅去北戴河玩了,而且是同海龟一道。张小莉打电话给提娅说还钱的事儿, 提娅的电话是一位男士接的,他说提娅现在海里游泳。 张小莉傻傻地问:“哪的海?什刹海呀?”那男士告诉她是北戴河。张小莉还 嬉皮笑脸地问人家是谁。 那男士电话里淡淡一笑,说:“你不认识。” 张小莉在外面疯跑了近二十天,竟神奇地还上了外借的九千块钱,而且从她近 来越发时尚的衣饰看,她新近经济状况良好。 “行啊你,傍大款了?”何薇拿到张小莉的还款时,问张小莉。 张小莉说:“傍什么大款,有我老公在,我能傍谁?我现在多晚都得回家,要 不这电话都给我打炸了。” “你这人做事儿没脑子,可千万悠着点,别玩大了。”何薇或多或少总是担心。 她的担心也不是多余。最近治安风声比较紧,娱乐场所生意都不太景气,连美女们 的生意都不是天天都有,依张小莉的个人条件,即使是每天拿二百块小费,在二十 天里也只能拿四千块钱,何况要吃喝拉撒,养活她那个只吃饭不干活的老公。能如 此快还完这九千块钱,其中猫腻不言自喻。 见何薇数完钱,张小莉长舒一口气,说:“唉,欠人钱的日子真难过呀,我有 时做梦都在捡钱,醒来一看空欢喜一场。这年头,还得多挣钱,有了钱就是人上人 啊,说话也霸气,放屁都带响。还可以住五星级酒店,吃燕窝鲍鱼,喝XO,打高尔 夫……” 何薇诧异地说:“几日不见你长学问了!说说看。” “那天我跟一个客人去了香格里拉,知道不,五星级的……呵,瞧人家住的套 房一晚上1680,呵,够一下岗工人拿四个月低保了。靠,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屋子 大一点,冰箱里有些吃的喝的。嗯,有点不一样,就是那电视频道都比咱们家的多 好几十个……”张小莉眉飞色舞,还想说,忽然觉得不妥,随即闭了口。何薇正斜 眼盯着她,过了半晌她才半吞半咽自我解嘲地说:“……嗯,男人有钱就学坏,女 人学坏就有钱。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像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想坏不彻底,想好又 不能的人最麻烦。” 何薇说:“我看你现在是想钱想疯了,有点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赶!怪谁呀?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屁眼大丢了心,还养活个白吃饭的缩头王八。” 张小莉说:“你可替我保密,有些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要不他不得扒我皮。 其实他用不多少钱,就怕我挣得少。无债一身轻呀,这段时间快累死我了。” “不过你也别坏大发了,别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份儿上。最近,风声紧,你 最好老实在这上班,不然你还会有事儿,是大事儿。”何薇把一块口香糖扔给张小 莉,悻悻地说。 张小莉接住口香糖剥开了放在嘴里,含糊地问:“啥大事儿?提娅不说最危险 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吗?我看最危险的时候是最来钱的时候,你想大伙都怕让警察 查了,都缩起来了,就我一个人胆大在外跑,那钱不全让我挣了。怎么,你也会算 命了?” 何薇冷冷一笑,说:“你的命都写在脸上呢。还用算,一看就知道半斤八两。” 张小莉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半晌没言语。 张小莉听话地在松梦园连续呆了几天,当然主要是为了捧何薇的场。而且还幸 运地坐了柴经理的台。 那天,柴经理、师老头和小李子又来了,尽管他们用小李子的话讲,不但抢前 而且抓早,天还大亮着他们就来了。不过何薇只能遗憾地告之:提娅请假了。柴经 理埋怨小李子做事草率,安排不周,也不知道事先电话询问一下。小李子似乎不太 确信何薇的话,踮着脚抻着脖子把娱乐城的角角落落寻了个遍,唯独没进女厕。 后来又问了几个服务员,回来后垂头丧气地对柴经理说:这四毛子真休假了, 还真没在。有了上次的经验,柴经理也不再说什么,索性任由小李子折腾。那天巧, 正好张小莉刚染了一个金黄色的头发,加上细眉直鼻地坐在灯影里,清清爽爽的很 是扎眼,被小李子一把给揪了出来。 “柴经理,你看怎么样?又一个四毛子。” 柴经理定神看看,说:“这什么四毛子,这不是张小莉吗?整个一中国制造。” 张小莉嬉皮笑脸,说:“我是假冒伪劣,提娅才是正宗的四毛子。” 师老头过来,一拍张小莉的肩,说:“张小莉,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这 真应了那句话了,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好好陪陪我们柴经理。” 张小莉到底是经历少心眼少,屁股刚一落座,就问师老头:“你们上次的那个 老杨没来?”师老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张小莉愣是没看出个火候来,还特 意补充了一句:“就上次给李雪梅买机票的那个?” 柴经理正拿着摇控板在那点歌,闻听此言一震,随即问:“谁买机票?” 张小莉傻傻地说:“啊,你不知道,就那回和他一起来的,做石材的,上回来 还给李雪梅买了张机票送了瓶香水。说去香港澳门来着,结果李雪梅误了飞机,挨 了一顿臭骂。呵呵。师哥,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帮我联络联络,我有的是时间, 呵呵……” “好家伙,老师同志,你竟然背着我来歌厅?噢,怪不得木樨地的这个工程你 们非举荐用他们的石材呢。弄了半天你受了他们的好处了。说,来了几回,从实招 来!”柴经理表面带笑,但实际上已经很认真。 师老头那边紧张得汗都下来了。 “说说看,他们来了几回?每次都有谁?”这回柴经理似乎有些不依不饶,还 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李子看师老头的脸色难堪,就顺势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小莉,张小莉如梦方 醒,说道:“啊……啊,我好像是记不清了。” 师老头一跺脚,唉了一声,冲张小莉说道:“张小莉呀,你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你这分明是想让我在柴经理面前上吊呀。得,我老实坦白吧,两回,就两回,糊弄 你我是孙子!” “你这家伙没事儿总想当孙子。”柴经理把摇控板往茶几上一放,悠然地用一 支牙签挑起一块西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 “李子,要不你把何薇叫来,看我到底来了几回。”师老头有些沉不住气了。 柴经理一听乐了,说:“嗨,老师,你还真当真了,没事儿,没事儿。逗你玩 呢,来就来呗,我随便开个玩笑。”随即拉过张小莉的手去跳舞。张小莉受宠若惊, 当然她能感觉到师老头整个晚上的笑容都有些牵强,像皴裂的苦瓜。而且看张小莉 的眼神中除了几分警觉还多了几分懊恼,仿佛一个偷嘴的孩子被大人捉了个正着。 张小莉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她除了对钱有个感性认识,并不了解这官场、商 场上的诸多秘而不宣的内幕。 “我为一个死人忙得焦头烂额的,他们倒背着我和客户来寻欢作乐。哼……以 后他们什么时候来,你告诉我一声,一会把你电话号留给我。”跳舞时,柴经理俯 在张小莉耳边说。 张小莉接此重任,多少有些诚惶诚恐,问了句:“这不成特务了吗,他们知道 不杀了我,今天我说话都得罪人了,没看见老师头那眼神。” 柴经理说:“什么特务不特务的!我是他们领导,他们就得受我监督。以后给 我记着这事儿。” “四毛子到底请什么假,病了?”柴经理漫不经心地问张小莉。 “她呀,泡个靓仔,去北戴河玩了,呵,是个海龟。长得倍儿帅,大众情人一 个!” “是吗?你怎么知道她在北戴河?” “我打电话那男的接的,我还不知道。那时候提娅正在海里游泳呢。”张小莉 这狗嘴一张,基本上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了。 当然她再笨也明白柴经理问这些话的真实本意。“我让你醋坛子翻了。”张小 莉在灯光的暗影里有些坏坏地笑。 这是一条好多小姐们都想捞的大鱼,而且今天如果提娅在的话,张小莉充其量 也只能望鱼兴叹。柴经理给提娅颇丰的小费是她耳闻目睹艳慕已久的。暗自庆幸之 余,她竟然多少替提娅感觉惋惜。这个柴经理长得确实有些丑,嘴里那口牙让烟熏 得都变了颜色,而且口腔鼻腔里经常会因为厚重的呼吸散出一股怪怪的味。可那包 里的钱厚啊,这世上有烦人的还有烦钱的吗?管他呢……张小莉干脆随着靡靡音乐 闭了眼,并在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大胸向柴经理靠近了许多,她能敏感地觉察到柴 经理身体某个部位一震,但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她 推挡开了。 临走时,张小莉除了拿到了柴经理的一张名片,她的手机号也被柴经理锁定在 了手机电话簿上。小费仍然是双倍的。 除了柴经理私下给的,师老头又单独给她发了一份,临把钱放到她手里时还不 忘揶揄地说一句:“张小莉,怎么样,师哥我够意思吧?” “那是,那是。师哥真是讲究,爽!”张小莉连连称是。坐一台拿了如此多的 小费,在张小莉的印象里毕竟算是破天荒。不过骨子里她倒希望提娅在外面多呆些 时日,因为这个柴经理对她来讲的确是一位财神爷。 那阵窃喜还没有散尽,她就被何薇叫到前台骂了个狗血喷头。师老头在结账时 对何薇发牢骚,说:“薇子,你一没生意就打我电话,我就私下给客户打电话,我 够捧场的了吧?基本上是一叫就到,而且从来不打折。够讲究的吧?” “敢情!师哥你绝对仗义,我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改天,妹子我亲自陪您 唱歌!”何薇笑逐颜开。 “这回恐怕不成喽。彻底曝光了!”师老头一声长叹。 “怎么了?老伴下通缉令了?”何薇急忙问道。 “让你们小姐给卖了,当柴经理面说我背着领导泡歌厅。” “谁这么缺德?师哥,没事儿,您说出来,我收拾她!”何薇有些怒火中烧, 她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需要这些爷儿经常来捧场,而且这些关系是需要长期维系 的,那可是真正不用烧香自己来的财神爷。 师老头不想说,但又有些气不过,何薇则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看你们小姐谁离柴经理最近?”师老头问。 “提娅?”何薇猜测道。 师老头一扬瘦脖子,说:“人家四毛子多聪明啊,打死人家都不会说。” “那是?张——小——莉?”师老头没再言语,何薇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 该大死的,还大愿的!师哥,您老可千万别生气,真是她我绝不轻饶她,柴经理那 儿我帮您打个圆场。” “唉,没用了,当着柴经理的面我都承认了,说什么都晚了。反正以后呀,柴 经理不来,我是绝对不能再来了,否则影响和领导的关系,这个你们不懂。”师老 头手拿发票,灰黑的体恤裹着他的一身排骨,一脸的阶级斗争,甩甩地走了。 “张小莉,你给我滚过来!”张小莉拿了小费,兴冲冲地刚从楼上下来。何薇 就冲她大喊一声,声音之大惊得大厅的几个客人都朝她有些不满地看。 “你他妈的是不是小时候得脑炎留下后遗症了?你到底对柴经理说什么了?” 何薇随即将声音向下压了压。 张小莉晃到吧台前,一脸的无辜相,“我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下上次给雪梅买 机票的那个杨先生……” “你问人家姓杨的做什么?!你想傍大款是不是?!你见着男人就想往前凑是 不是?!你没事儿废什么话?那柴经理是你亲爹呀?!你这一屁放得不打紧,你看 我这多少年的老客人都让你给捅跑了。你以为就柴经理是阎王爷,他能下阎王殿几 回?提娅不在他都不愿意来,我们平日里不还得指着小鬼儿活着吗?!我可告诉你 张小莉,这局可让你搅了,你照着办吧!”何薇像机关枪一通猛烈开火。 张小莉张着嘴在那儿成了哑炮,她始终没明白自己哪句话犯了歹。正琢磨呢, 手机响了,一看是那个柴经理。于是冲何薇说道:“薇姐,那些道道儿我也不懂, 你也别骂我了,我帮你套牢他们,行了吧?” 何薇说:“怎么套?” 张小莉说:“这年头,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何薇说:“就你?套狼?拿你喂狼行,套住的准也是瞎眼色狼!” “是睁眼的是瞎眼的到时你就知道了。”张小莉又恢复她以往的嬉皮笑脸,扔 了二十块钱台费,随即一阵风似的跑开了,手机仍在她的手中不停地叫。 小雨最近很少见到张小莉,所以一见她要走就想送她出门,张小莉烦躁地挥手, 示意他不要跟着她。她出了门直接奔了地铁口,地铁早就关了。小雨喊她叫出租, 她理也没理。地铁旁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影正在不停地重拨着手机,是柴经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柴经理如同上夜班一样准时到娱乐城报到,当然同行的少 不了小李子和师老头,后来有一天还多了一个长得胖圆的刘书记。连何薇都奇怪, 这狼还真给套住了,不知道喂的是什么狼食。 师老头再见到张小莉时,虽然有几分尴尬,但毕竟还算笑容可掬。柴经理变得 非常开心,通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那首《九九艳阳天》、《敖包相会》被他翻来 覆去地唱得快划了 盘。最后竟然还拿腔作调地模仿起阿庆嫂的唱段来,除了当着人面多付一份小 费外,还带了一对开过光的玉镯来送给了张小莉。 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的张小莉逢人就伸出腕来显摆。何薇说:“张小莉,你 这是借着提娅的东风招财了。” 张小莉撇撇嘴说:“别老拿旧眼光看我行不?就像我是个二乙子不是个女人似 的。他喜欢不上真洋鬼子就拿我这假洋鬼子充充数。这叫小姐爱财,取之有道。” 何薇笑:“屁道!你一撅尾巴人家就知道你拉几个羊粪蛋,你还能琢磨出好道 道来?不过也别说,可能你这假鼻子真起作用了。” 张小莉趴到何薇的耳边故作高深地说:“薇姐,我跟你说个事儿,柴经理说了, 我如果能拉到工程,他给我提成。我要是提个二三十万我还做这个干吗,我也弄个 房子、养个猫狗什么的。我认识的客人中当大官的没有,你这么多年认识的高级人 物肯定不少,要不咱俩一起做,将来二一添作五。” 何薇说:“你傻呀,一边发包,一边承包,俩人一接头就把中间你这样的扳扳 倒给耍了。你还真信那些鬼话呀。”张小莉见何薇不信她,就又撺掇其他的小姐们 广开门路,而且为此,她曾连续几夜失眠。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小莉来上班时总在沙发上打坐,两手还交叉罩着肚子。何 薇说:“你盘腿在那儿发什么癔症,肚子疼?” 张小莉说:“你不知道,这是我新跟外面人学的,说这玩意儿叫法轮功,说这 玩意儿除了保平安还管发财的。我晚上有时睡不着觉都打坐,然后念叨师父的名字。 这都是她们教我的。说不上哪天我也天目练开了,我就能看到天上地下很多你们常 人看不到的东西。我跟你说吧,要是在地下五十米有一块金子,你看不到我就能看 到,你信不,要不你也练练试试?看咱俩谁先开。” “你要是真开了天目,你不得砸银行去呀,目的不纯,危险分子!”何薇照她 脑袋上用梳子拍了一下。 当然后来有一天张小莉苍白着脸告诉何薇,说:“幸亏你没练,我认识的那姐 们儿现在跟人闹静坐都进去了。我可不练了,我最近一闭眼看的全是蟒蛇,还是巨 蟒,吓死人了!”何薇说:“估计是你天目开了。” 张小莉说:“不是,我估计是走火入魔了。” “张小莉我看你是穷怕了,啥钱都想挣,肚子里有一千朵花骨朵,可惜就是不 开。”何薇看张小莉可谓入骨三分。 自从替代提娅坐了柴经理的台,张小莉稳定了一段时日,而且从她几百元的鳄 鱼手袋到有事没事地消费一杯三十元的柠檬奶茶看,这家伙最近的确是遇到财神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