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在首都机场,去南京出差,估计一周左右,有事儿你打我电话吧。”海龟 语调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池不会起皱的清水。他显得有些忧柔的语调让提娅多少有 些心疼,提娅明白: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提娅木木地说了一句:“一路平安。”就在对方的沉默里撂了电话。 窗台上那盆翠嫩的绿萝的长叶已经漫过了花盆。有一阶段,娱乐城的小姐们纷 纷弄起了花,在安丽的推荐下,张小莉和她都从花市上搬了一盆绿萝回来,满眼的 翠绿的确给她们原本单调的生活平添了很多色彩,其中提娅还弄了一盆半开着的栀 子花回来,可不知为何,没出一个月,花苞不但未开,反倒越缩越小,而且原本馥 郁葱茏的绿叶也如同被秋风卷了一般,数日之间全部凋零,直到最后剩下了几个造 型还算优美的枯枝在那里。提娅干脆几剪子下去,把它修成了一个小盆景连沙带土 地全移进了一个坏了嘴的紫砂壶中。张小莉来时找那栀子花,提娅指给她看。张小 莉说:“你这哪是栀子花,你这是栀子花祖宗。” 提娅说:“好花不常开,好景能常在,这你都不懂。” 张小莉嘴一咧,说:“我可不愿意看这枝巴叉巴的玩意儿,看着它们就像看见 夜总会里陪着的这些老头子。白天看晚上还看,你有闲心成天守着祖宗看吧。” 提娅的家距李雪梅的家只有两个楼区。平时虽然咫尺相距,但是因为她们特殊 的职业特点加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小圈子,所以很少相互打扰,尤其是有老公 的和没老公的更是两个世界。偶尔的沟通通常是在班内的几个小时里。 提娅脚上踩着那双像松糕一样厚底的粉色拖鞋,长发随意地用胶皮筋在脑后挽 了一个髻,丝质的吊带白裙在热风中一荡一荡。婷婷袅袅这样的一个女孩出现在小 区里,绝会招来一些追随的目光。不管那目光是夸奖还是猜嫉,提娅很是反感,如 芒刺在背。 这也是她在白天很少出来游荡的主要原因。提娅又来了困意,长长地打了一个 哈欠。 李雪梅家提娅只是在她初搬来时来过一次。防盗门外铺着一张鲜红的胶粘防尘 垫,李雪梅爱干净是出了名的。 提娅按门铃,没有动静,再按,仍旧没有动静。她遂用拳头使劲地擂了两下铁 门。 “你找那个四川姑娘吧?”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提娅一回头,一位白发大妈 提着菜篮子站到楼梯转角那儿。 提娅说:“是”。 “她好像不在这里住了,前几天那个男人的老婆找上门来了,呵,连哭带骂的, 全楼的人都惊动了。然后那女人又来了两天,骂了两天街,再就没动静了。”老大 妈叹口气。 “搬走了?她没什么事吧?”提娅有些担心,她知道李雪梅的身孕已三个多月 了。 “那男人的老婆也真够凶的,竟然从厨房摸出一把水果刀来,要不是那男的从 中间拦着,都出人命了。结果把那男的胳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要我看那男的真是 该杀,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再说这闺女有点不开窍,那么好的模样非得找个有 家有口的。唉!”大妈语气中透出了些许的不平和少许的无奈,慢慢上了楼。 提娅有些失望。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翻弄着手机中的电话簿,一拨李雪 梅的电话,被告之:已欠费停机。 她打电话给何薇,何薇说:“我有一星期多不见她了,前两次打她没接,再打 就停机了。不会是找个地方生孩子去了吧?” 提娅说:“生什么孩子,我现在在她家门口,好像是前几天他老公的老婆找来 了,大打出手,听邻居老太讲她倒是没出什么危险。” “真的?看来我预言还挺准的。这孩子她娘是不好当的,我曾说过她,她都当 耳旁风了,这回她麻烦大了。这四川女孩子就是执拗,来个倔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提娅不想听何薇尖刻的批评学说,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回四川了吧,她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依李雪梅的性格,她不可能把回家当成 她的唯一退路。而且据她所知,当年就是因为被强暴她才扔了大学的课本选择了离 乡背井。 婚前失贞和未婚生子同样在那个闭塞的城镇里被公认为一种伤风败俗的事。 提娅感觉胃里似乎又有酸样的东西在涌动,她又想呕。她按着胸口站在那儿,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顺路她到家药店拿了一张时下最流行的叫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诊断试剂。这是 一种科技含量很高的早孕试纸,方便快捷,在一天中任何时候采尿样都可化验出结 果来。据说在松梦园第一个把它推广开来的还是张小莉。 试剂使用说明很清楚:一道杠,阴性,没怀孕。两道杠,阳性,怀孕。提娅蹲 在地上看那试剂纸条与尿液之间的反应。 当试剂条上显出两条鲜红的杠杠的时候,提娅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她知道这回 是在劫难逃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