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张小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到了一个异地工程项目的信息。 当然那老许是拍了胸脯的,说山东R 市将建成一个深水港码头,投资上亿元。 自己和山东省委及R 市委领导都有绝对可靠关系,为了稳妥起见,张小莉特意表示 如果此事成功,她将从自己的提成中按照三七开给老许好处。 老许倒是城府,说:“先别说谢字,这项目很大,我帮你是一方面,我还得看 投标方是否具备人家要求的施工资质。要是资质不具备我纯是帮倒忙,而且将来出 了事儿要掉脑袋的。你问一下承建这一方,如果想做我只能在招投标正常的运作过 程中通过私下关系帮你拿下来。有些事儿你小孩子不懂,你还是先和那个经理联系 一下。我这边先和R 市这边相关负责人透个话,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官 场上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别你这边做不了,我又和那边说好了,弄得土头土脸的。” 老许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小莉正坐在老许的桑塔纳车里,躺在老许并不宽厚的 胸脯上,想着即将到手的工程,张小莉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紧张与兴奋,心跳的速 度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抖。她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哆嗦着手拨通了 柴经理的手机。老许按着她的电话说:“等我走了你再打,免得有些话你不方便说。” 张小莉说:“你少放这没味儿的屁,别把我当成你!整天跟个鬼似的,神神秘 秘的,我做事从来不背人。”电话铃响了半天,无人接听。再打,手机不在服务区。 丫挺,这孙子也跟我学会这招了!张小莉在心里骂了一句。 老许说:“打不通算了,反正这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谈成的事儿。” 将近一下午的时间张小莉都在不停地拨电话,但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出差 了?手机丢了?还是……”本来老许的老婆叫他回家陪儿子学习的,结果张小莉硬 是给拖住不让走,她怕自己表述不清楚,所以希望老许在旁能给帮衬和解释一下, 于是她相隔不到十分钟拨一次电话,也别说,苍天不负苦心人,电话终于通了。 柴经理终于懒懒地接起了电话,当然只是哼哈地应对着。张小莉一阵欣喜,说 :“我跟你说,那工程的事儿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山东R 市要建一个深水港码头, 是一个投资几个亿的工程,等等,让许总跟你说……接电话呀,快点……人家等着 呢。”老许摆手,张小莉硬把手机塞到他手里,老许只好用简练的语言介绍了一下 工程的情况。 这官和官就是不一样。听着老许有板有眼的介绍,张小莉不由心生几分佩服, 不时笑眯眯地用手捅一下老许的眼镜腿。 柴经理也很给这个官面子,不咸不淡地聊了那么几句,然后就撂了电话。 “你怎么没了解清楚,这样的工程需要驻外,他们目前好像只做北京本地的项 目。” “不会吧?这个他可没说。我好像……嗯,确实没问他这个……” 犹如晴天霹雳,张小莉不禁一阵眩晕。她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挖来的工程竟然 会被柴经理一句话给扔到了九霄外。 她不禁怨恨自己当初没有问明柴经理到底哪的工程能接,哪的工程不能接的问 题,这老许也是,好不容易找个工程还非弄到山东去了。 张小莉在那儿干眨着她的眼睛默不作声地想这工程上的窝囊事。老许用一只胳 膊搂过她的脖子,说:“他没直接说不做,不过你再细问问,这工程不是小事儿。 如果他真做不了,不要紧,我们接着找,接着找……”老许弯着头把热烘烘的两片 嘴唇压上来,张小莉却用手一挡,把头扭了个方向。 “鬼丫头,还真当回事儿了,好了,好了,不成就算了。”老许看出张小莉有 些烦。 “他好像是在歌厅呢,里面乱得很。好像还有女人说话声。”张小莉自言自语 地说。 “行了,别指着他了,接着找下家。要不是十拿九稳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事儿的。 得,好好睡个觉,明儿有空我找你。”看到张小莉没了情绪,老许识趣地告退。 从老许的车上下来,张小莉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看到老许驾车绝尘而去,她竟 然为自己做的这桩窝囊事儿感觉特恶心。 呸!她不知想吐谁。这老许也他妈真是的,当个破官混到今天竟然连处多余的 房子都没有,每次做爱都得跑到车里,虽然有车膜挡着,但还得小心从事。有一次 正在那儿忙呢,有人照着车屁股“咚”的就给了一脚,又敲着窗子嚷了一嗓子什么, 估计人家是从车体有节奏地晃动中猜出里边有人在苟合。“没准你这早泄就是这么 给吓出来的。”张小莉曾经在一次事后对老许这样戏言。 “我要是再弄个窝让你进去,那时我也准进局里了。”张小莉傻傻地问:“什 么局?你们部里的?” 老许一戳张小莉的脑门,说:“监狱!小傻瓜。我可还打算再往上升一步呢。” 张小莉有些不死心,她希望能够说服柴经理,她只觉得这个项目之大,自己得 到是真的不易。思前想后,她又重新将电话打了过去。 里面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张小莉这回很聪明,没吱声。只听那女孩子在电 话那头用 浓厚的四川话说了一句:“怎么不说话?活见鬼!”随即电话里传来了争抢电 话的声音,电话键被胡乱地按得嘀嘀叫了几声。张小莉终于明白了。 按理说张小莉应该收手了,但是她的虎劲一上来,肯定是不管不顾,整个晚上 她心神不宁地陪在客人身边。下了班她站街口那犹豫了老半天。终于决定夜访柴经 理那独居的六楼。 因为夜深人静,楼道里显得有些阴森。张小莉每到一个楼层都跺一下脚。墙壁 上的声控灯多少给她壮了些胆。 602 室防盗门没关,虚掩着。这历来是张小莉所熟悉的,柴经理每次在带她来 这里时都是这样,他在前边疾行,张小莉通常要落十几米远,像个贼一样鬼头鬼脑 地四下张望一阵。等柴经理先上了楼,张小莉才像个鬼魂一样踮着脚溜上楼来。到 了六楼门口还得兼顾地上下左右多瞄几眼,确信四下无人,然后“吱溜”一下从门 缝里挤进去,然后是锁门、冲凉、上床…… 每次这二人戏落幕的时候,通常也是先由柴经理悄悄地开了门,将头探出去看 看外面是否有人,再冲张小莉一摆手,这时张小莉则像猫一样从门缝里挤出来,悄 悄地抬着脚跟溜下楼去。有一次张小莉穿的高跟鞋还打了一个晶亮的铁掌,柴经理 说你这鞋不行,赶紧扔了,明儿我给你钱买个软底的。于是那次张小莉还就真就光 着脚提着鞋下楼去了。 但是今天这门却不是为张小莉打开的。张小莉并不知道,她悄悄地在外面换了 拖鞋,柴经理在里面说了一句:“别忘锁上门。”张小莉没言语。 柴经理斜躺在床上正盯着电视看,屋里光线极暗,直到张小莉的那头扎眼的黄 毛在他眼前出现,他才一骨碌从床上惊坐起来,张大嘴巴揉着眼睛问:“你、你怎 么来了?” “你不是在等我吗?”张小莉明知故问。 “我老婆说要过来。不行,你得赶紧走!赶紧!”柴经理想往外拉张小莉,但 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好,扎撒着两手站在那儿。 张小莉盯着柴经理的脸,她看出了他的惊慌。“真的?那我倒要会会这黄脸婆, 看看她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丑。”张小莉一屁股坐到床上,拿了个靠枕斜倚在床 头。 柴经理看她没有走的意思,声音急促而低沉,说:“求你了,快走吧,要不我 们家就要爆发战争了。” “你把门锁了不就得了。” “她有这房的钥匙。” “她有钥匙你还留门干什么?你这不是招家贼是想招野鬼吧?”张小莉这回反 应倒是极快。“别怕,我呆一会儿就走。就十五分钟!”张小莉坐在那,竟然拿起 了遥控器对着电视调台。张小莉的慢条斯理让柴经理有些坐立不安,他背着手在屋 里转了几个圈。 柴经理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张小莉,有些惶恐地接起来。“对不起,我现 在有事儿,你等会儿再过来。等会儿!”然后回头看着张小莉,说:“你走不走? 不走,我可走了!”柴经理语调有些尖利,显然对张小莉的行为表现出极大地不满。 张小莉两个耳朵似乎灌了水泥,屁股则被胶粘到了那里。 “喂,拖鞋在哪?给我拖鞋。”一个女孩子闪了进来,随即熟练地打开了房间 的灯。“这是谁呀?怎么这么眼熟啊?”那女孩子明知故问。 张小莉认得,此人正是在海霞歌厅碰见的那个女孩。“我是老柴他老婆,你是 谁?!”张小莉以为自己这一杀手锏足以让那女孩退步,但那女孩子却将嘴撇上了 天,瞪了她一眼。“是吗?你不也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在你身后,你说我是谁?告 诉你,我也是他老婆,小——老——婆!”那女孩子拉长了声音,全没了羞臊。 “你妈了B !看你贱兮兮的就不是好饼!”张小莉手中的遥控器飞了出去,那 个女孩一躲,遥控器摔在了墙上又弹落到地上,后边的电池掉了出来。那女孩子也 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随即快速地将脚上的鞋拔了下来,然后照着张小莉飞了过去, 张小莉用胳膊一挡,鞋飞到了床头柜上,一个装茶水的杯子翻倒下来,水湿了一地, 杯子随即滚到了床底下。 “你们都滚出去!”柴经理大喝一声。两个女人都不再作声,却又都没有动, 互相瞪着喷火的眼睛,没人划根火,否则她们都会将对方烧成了灰烬。 “张小莉,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有事儿怎么样?没事儿又怎么样?”张小莉咄咄逼人的架势。 “能不能少找点事儿?”柴经理的声音稍稍放低了一些。 “你丫少装孙子,我他妈还尸骨未寒,你就另寻新欢,跟我上床次数多了,烦 了不是?想吃回嫩草了是吧?你再看看你那口老牙,靠!你能吃得动算!” “你瞎说八道什么呀,人家找我有事儿?”柴经理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靠!大晚上的跑你门上来有事儿,屁事儿,我看是两个人床上的事儿吧?行, 今儿个我也不走了,你睡中间,我们俩一边一个,让你当把皇上,靠!累不死你!” 柴经理看劝不动她,又转向那女孩,“你先回去。”那女孩站在那儿不想走, 柴经理暗示性地使了个眼色。那个女孩子忸怩着向外走。柴经理顺便过去撞上了门。 “好了,反正你也看到了,实话跟你说吧,那个女的我原来就认识,在你之前。” 回过身来的柴经理一脸的冰霜。 “先来后到,我抢了她位置,我后来的是强盗呗?”张小莉半是挖苦。 “什么强盗不强盗的,小莉,我跟你说,你能不能别这样跟踪追击,还总跟我 摔脸子,不管人前人后的,我大小也算个总经理,下面管着万把个人呢。我特别累 你知不知道?我感觉你比我老婆还烦!” “你是不是又没钱了?你二十大几的人了,琢磨点正事儿做做,也不能总是这 样泡在歌厅里不是?”这句话提醒了张小莉,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来谈那项目的事儿 的。 于是她从床上欠了欠身,语气有所缓和地说:“你别以为我是专门为查你岗来 的。我还是想说那项目的事。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儿劲找到了,你给我交个实底,到 底能不能做?” 柴经理听后一怔,说:“噢,是这样,项目的事儿,什么、什么项目来着?” “深水港码头的事儿,在山东R 市。今天下午不跟你电话里说了吗?” “拿这个工程你有把握吗?” 柴经理问张小莉暗自庆幸今天自己的登门造访让工程的事儿又透出一线希望。 “有,当然有。介绍这个工程的是我的一个客人,是中央某部属企业的头,有好多 关系在地方上。”张小莉有些得意忘形。 “是吗?”张小莉没有看到柴经理眼中滑过的一丝疑惑。“既然这样,你的项 目我可以考虑一下,明天我同公司的书记和其他领导班子的人研究一下,看我们木 樨地的工程完后其他的工程进展情况。这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好多事儿得研 究。你可以再了解一下那边项目的具体情况。包括他们招投标的方式,这个事情涉 及很多问题,你再深问一下,然后打电话给我。” “什么招投标乱七八糟的,我不懂,不过这个工程我肯定能帮你拿到就是了。” “真的?这么有把握?行啊你!”看到张小莉竟然敢拍胸脯,柴经理嘴角掠过 一丝冷笑。 张小莉想走,但又停下来。“刚才那女的……” 柴经理有些不耐烦地说:“和你一样也想找我弄个工程的,不过她的那个更不 可能,百万以内的工程我们从不做的。” “得,今天我还不走了,破例陪你到天亮。”张小莉挤眉弄眼地三下五除二脱 光衣服上了床,艳波四溢,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张小莉因为吃了一种减肥药,还真起 了瘦身效果,全身上下肥瘦相得益彰,倒也有了种风情之美。 尽管柴经理有十分的不愿意,白送上门来的艳福还是自当消遣的。其实张小莉 是担心那个女孩子再回来,柴经理的手机还在叫,他看也没看拔掉了电池。 张小莉暗自为自己的这招派上用场窃喜。但她笑得太早了,直到后来在另外的 一个歌厅中串台时,她再度与那个女孩相遇,才知道,柴经理在编谎。 在他的谎言中她们都变成了他原来的情人,于是两个女人私下里得着意并较着 劲,其实,直到当另一位女孩子出现,她们才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岌岌可危。 而对于这些男人,又真正有几个是喜新不厌旧,素来推陈出新是他们保鲜情爱 感觉的最佳手段。曾经有一阶段,婚姻专家们特意强调男人与女人婚姻走到八年左 右会陷入一个疲劳期,如果没有新的办法激活或挽救,婚姻会很快地因为缺氧而死 亡。而相对于情人而言,这种疲劳期更显得短促,情感维系一年的情人已经鲜见了。 张小莉出现在柴经理的这段情史中,只可视为一种临时购买。如同洗桑拿时奉 送一次性纸内裤一样,它只作为一种高消费时的附加赠品,它既不能保暖也不美观, 所以它只在男人穿上正装前昙花一现,然后被扔掉。没谁真正见过哪位男人把它穿 回了家。 在女人想要垄断感情的时候,婚姻中的男人逃离家庭,婚姻外的男人逃离女人。 而这些文化浅薄的张小莉又怎么懂得。 这一夜,失眠夜,销魂夜。张小莉初次领略了柴经理的万丈柔情的细腻与阳刚 威猛的狂野。说实话,柴经理在这方面的能力是很为张小莉不屑的。她曾经在一次 完事儿后讥笑他一、二、三,就埋单。 那柴经理则讪讪地笑,说自己老了。其实男人在这方面最忌讳被异性嘲弄,后 来张小莉还私下里给柴经理买了一种神油,柴经理表面说谢但脸上带着一种难堪。 心理受打击即使用 了那玩意儿也支持不过两分钟,那么大的人哼哼叽叽的就像一堵年久失修的墙 经常在山雨未来时就轰然倒塌了。 毕竟,人可以用整容整形来隐瞒自己的实际年纪,但是在性面前,没有太好的 良策真的可以让它瞬间演变得年轻。 知天命的男人更应是刀枪入库,放马南山的时候。即使心有余终究也力不足的, 所以对于柴经理,张小莉从就没奢望能达到什么让她欲死欲仙的境界。 不过今晚,张小莉倒觉得有些奇怪。柴经理一通神枪乱点,直击得心湖翻涟漪, 叠浪重重开,烟雨楼台中的张小莉大呼小叫,连声称爽。“这家伙肯定吃药了!” 张小莉心里琢磨嘴上没说。 尽管张小莉只有二十五岁的年纪,但情场上毕竟是老道之人,深谙男女之事。 惊诧之余,不觉抱紧了这个老男人已松垮下坠的腰身,眼中竟多了几分柔情与感动。 天正微明。张小莉还在做着美梦,柴经理捅醒了她。“起来!回家睡去,快点! 天亮了!” 张小莉像猪一样哼哈着,用手揉揉有些泛涩的眼皮,问:“几点?” “五点半。” “我再睡会。” “不行!邻居都是一个单位的,看见不好,听见没有?快点起来呀。听话!” 张小莉半睁着眼在那还想放会儿懒,毛巾被让柴经理一下子提了起来, 张小莉赤裸着的身子一下子曝了光。“你干什么你?!”张小莉这回眼睛全睁 开了,柴经理没说话,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张小莉没辙,只得磨蹭着穿衣服起来。 她故意在拖延穿衣服的时间,她知道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她穿衣服的时候,柴经理 就会从写字台里给她拿钱。果不其然,这回递到张小莉手里的比平时要多两倍,张 小莉从钱的厚度估计怎么也得有五千块钱。 柴经理拉开门,把头向外探了一下,看过道没有人,示意张小莉穿好鞋,然后 回头小声嘱咐道:“这个楼我暂时不能过来了,上回我老婆打扫卫生时发现了我用 过的避孕套,问我怎么回事,我支吾着说自己解闷儿用的。说不上哪天找上门来, 那我可惨了。我儿子今年考大学,怎么着后院不能起火了。” 张小莉嘴里说知道了,心里暗乐。她相信老柴说这话一定是真的。那是她故意 弄的景儿,那次她走时故意将用过的安全套放在了洗手间的一个空皂盒里,而且还 特意将一块缠了她黄头发的口香糖放了进去。 当然,她倒真是想让柴经理的老婆看见和柴经理大打几架,然后柴经理一烦就 会有更多的时间来找她解闷儿。至于柴经理到时怎么样去费尽口舌地和他那黄脸婆 解释,张小莉可是顾不了那么多。 张小莉在这方面可有时是聪明过了头,经常是自己撒了尿然后将尿盆往自家头 上扣。柴经理这回可是坚决要撤兵了。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柴经理明白,她想的是钱,于是说:“等我电话,到时我带你到外面玩去。” 张小莉心里也明白,她也许能从这里把别的女人打跑,但是若真是柴经理老婆来了, 该跑的一定是她。于是无奈加默许,她点了点头。 柴经理轻轻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并再度向外瞧了瞧,见过道里确实是没有人 影,冲张小莉一摆手。张小莉踮着脚像猫一样溜到门外,然后借着关门的工夫顺手 摸了一下柴经理的黑脸,柴经理像国家元首那样挥挥手,示意她快点下楼。直到下 到第五层,张小莉悬着的心才随着步子放下来。 出了楼门,再转出那个大院,途经永定路往家走。路边有卖油条豆腐脑的,张 小莉忙了一夜,多少有些饿,包了两个煎饼果子提在手里。想想这柴经理,人虽然 有些花,但是每次钱给得不但及时而且到位,倒也挑不出个毛病来。那个老许,抠 死了,上次张小莉主动叫他出来说事儿,他们在一个餐馆吃饭,最后埋单的时候那 家伙竟然没事儿人一样,居然是张小莉掏的一百二十块钱付的餐费,也难怪人家总 是权力在握,被吃请惯了的。 张小莉一想到老许那油腻的头发拂到自己脸上的感觉,忽然有点反胃。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工程啊,工程啊,要不是为了这个工程, 老天,管他多大官,不给我钱就想碰我?累折你腰。妈的,这年头,有钱才是硬道 理,给钱才是有道理。没辙,现在到这步田地上,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再冲一次了。 张小莉咬了咬牙根,她还必须再见一下老许。 大清早,回家?她那不争气的老公一定通宵未睡,瞪着血红的眼睛守在家里的 那个木床上候着她呢,她昨晚上将手机关了,刘冬见了她不扒了她皮才怪呢。 麻烦,事到如今,除了对他的一点可怜,张小莉竟忽然觉得自己像多长了一条 尾巴,当 她能独立支持着自己身体走路的时候,那尾巴的存在让他觉得是那样的不自在。 对,去提娅家再赖一会,顺便打个掩护。 当张小莉将提娅家的门敲得震天响的时候,提娅仍在梦乡,昨晚陪的客人和她 赌酒,结果当然是那人输了,提娅喝了红酒和啤酒,这两酒一掺提娅有些醉。当然 也有四百块人民币进账。此时她仍有些头晕。 “没男人吧?”张小莉没头没脑地问。 “你以为我是你呀?快点滚进来!困死我了。”提娅有些不耐烦。 张小莉嘻哈着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大清早的死哪去了?”提娅重新锁死了门。 “还不是为工程的事儿。累死了!” “大清早的谈什么工程?”提娅翻身又躺上了床。 “不是,是昨天晚上谈的。” “不会是在床上谈的吧?”提娅撇撇嘴。最近关于张小莉的一些事,提娅也有 所耳闻。 “床上谈的又怎么样?你没听人说吗,没路子就得脱裤子。”张小莉一脸的不 以为然。 “你的脸比墙皮都厚,这种事能谈成则成,谈不成也无所谓,在这里遇见的男 人说话你百分之九十要当狗放屁。尤其千万别相信那床上的话。” “四毛子,我现在为赶庙会已经走了十八里了,就差见着老佛那么一哆嗦了。 关键时刻啊。还别说,真要等我发了大财,我也给你提成。”张小莉钻进提娅的被 子里,用手从后边抱住了提娅的腰。 提娅有些不习惯,往旁边挺了挺身。“得了吧你,今天给这个提成,明天给那 个提成,八字没撇愿都许出去了。别屎没拉出来先叫狗到跟前来。” “啥狗、屎的,现在关键是怕叫不来狗。我这段时间一直专攻老许这头,还别 说,现在真有这么一个工程,而且应该说百分之八九十把握能拿到,老许还真卖力 气,而且老许私下跟我说,他自己在平谷有个塑钢门窗厂,他也想让老柴用他的钢 窗。要不他能那么卖力,这年头互相利用呗!现在关键是老柴这头儿又麻烦了,说 驻外工程他们一般不做,班子还得研究,上死火了,这可是个上亿元的工程。” “这样大的工程别说在国内,就是在国外能拿下来该做也得做,怎么能不驻外 呢。柴经理不会是推托之辞吧,要不就是当初他逗你玩呢。” “不会吧,他当初说这话时可是挺认真的,他逗我做什么?” “要不就是吃你的醋了,关于你和老许的事儿歌厅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 你那张破嘴,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好多人巴不得私下里告你个状,把这个地主老 财(柴)抢到手呢。你连个偷嘴吃食的事儿都要对人讲个究竟,坏事儿全坏在你这 张嘴上。” “有人说我?说去,那是嫉妒。靠!她们有能耐也拿个上亿的工程来。”张小 莉一听说吃字想起来刚买的那两个煎饼果子,于是蹦下床,提着一个煎饼果子上了 床,还硬往提娅鼻子底下塞,非要让她吃,提娅躲开了,提醒她别油了被子。 “上亿元工程的事儿你先别说,毕竟这是没影的,你又没看见,关键你看人家 老柴这头做不做。你别在那瞎忙一通。” “我估计老柴是吃醋了,上回——他和老许都——都来,我陪——老许,后来 没办法我串——了——会台,嗯,老柴好像老不乐意了,沉——沉着脸呆不一会就 ——就走——了。”张小莉一边嚼着煎饼果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我—— 有点不——明白,四毛子,你——说我又不是她——老婆,他——怎么会吃醋?” 张小莉吃塞了牙,停下来用小指头在那儿抠牙。 “猪脑袋,因为他是男人!这就是雄性的共同特征,向你推荐一本书《男人这 东西》,没事儿时读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哪看得懂,我只读到初二。”“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书中最简单的道理, 说雄性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当然包括对女人的征服。因为征服并拥 有了一个女人,他无形中就打败了若干个男人。你还和他保持着关系,却主动地向 另一个比他地位高的人投怀送抱,不就说明他已经失败了吗?没听人说吗?说男人 最不喜欢自己戴绿帽子,但他经常给别的男人戴绿帽子。你以为你站在中间,两边 倒是四平八稳的,想想是那么回事儿吗?” 张小莉眨巴几下眼睛,还别说,提娅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可这个工程上 亿呀,对他不是也很重要的吗?” “什么上亿不上亿的,你总提那个上亿做什么?你个笨瓜,用自己的女人给自 己换一顶最大的绿帽子,再上亿有什么用!他会换吗?再说,他的公司还属于国有 的,应该说做与不做与他都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 “我靠,自己不用,别人还不能动。”张小莉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她确实让提 娅说得有些泄气。 “我跟你说,昨天吧,我突然袭击去了他那儿,不一会来个女的,那女的见我 不走,她也不走,后来让老柴给撵走了。” “老柴怎么说?” “他说那女的是先我之前认识的,没事儿总来缠他。那女的我在海霞歌厅见过 她,跟我一路货色。” “是吗?那女的长得怎么样?比你?” “当然比我强了,年岁也比我小,腰盘、前槽、后屁股全有。说话嗲得让人起 鸡皮。” “见你怎么样了?” “她没怎么样,我把遥控器飞过去了,她一闪没打着。” “老柴他什么态度?” “他急了让我们俩都滚蛋,呵呵,我没滚,那女的滚了。” “你这回彻底完蛋了。人家那女的滚了人家是听话,你不听话。你这一闹柴经 理不烦死你才怪呢。” “错之!这回你可猜错了,他对我反常地好。而且昨天还特意多给了我几千块 钱。” “你们的关系这回彻底完了。不信,走着瞧吧。你也真混到家了,他有钱他找 一百个情人与你何干?你可倒好,还动手动脚的,他老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 就不能两眼全闭?有你吃有你喝有你钱花不就得了。你这样一来,哪个男人不得让 你吓跑了。你要是充愣装傻没准儿倒有人怜,他就是抛下你他也得找个最好的理由, 或者在钱上给你找找让自己良心上平衡些。现在好,你这是提着脑袋找上门来让他 打呀。知道猪八戒他二姨怎么死的?” 张小莉有些脑袋发浑想不明白,于是傻傻的,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提娅的腰, “咋死的?” “笨死的!笨死的!睡觉,睡觉,困死我了。”提娅不再理张小莉,睡了过去。 张小莉被提娅一通言语点拨,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她发现提娅现在说话的口 气有点像何薇。对于二人,她多少有几分惧,当然主要是敬。 “左眼一闭,表示联系,右眼一闭,表示同意,两眼一闭,爱咋的咋的。”张 小莉心里虽然如此地想,但终究还是闭不上双眼,在有些暗淡的光线中,她在想着 提娅的话,想着包里的钱和柴经理昨晚上在床上的表现,就这么结了?不会吧,她 仍是半信半疑,她决定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对,就一次! 三天后,张小莉从老许那核实完相关的工程的一些情况,再次打电话给柴经理。 电话中传来的是柴经理极不耐烦的声音:“这才三天不过,你不会又没钱了吧? 你没钱我现在也没办法,老婆看得紧,这个月我也刚交完公粮。什么?工程的事儿, 我刚开完会,会上研究了,做不了。”“能不能商量商量?”张小莉恳求着。“这 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商量的,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行了,就这么着吧!” 还没容张小莉反应过来,电话已挂了。 张小莉对着电话喂了半天。她知道这回肯定如提娅说的真没戏了,人家在电话 里都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再厚脸皮就有些不是人了吧,再说,那天柴经理也算给足 自己面子了,怪不得突然一下子多给了好几千块钱,弄了半天是“告别演出费”。 要说老柴也算对得起自己,除了给东西就给钱,哪次也没让自己白了。买卖不 成仁义在,相比那个老许而言强多了,想到此心里倒也多了几分宽慰。 也巧,电话响了,是老许。“去你大爷的,眼珠都没有了,我还要你眼框何用!” 张小莉恨恨地拔掉了电池。 她忽然想起一位被教养过的歌厅姐妹教她的一首歌词中的一句:告诉她们世上 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当然其实那姐妹教她唱此歌时其中还捎带着有那么一句: 告诉他们世上的女人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管他娘的是好是坏呢!这年头除了信钱,就是信自己。不知为何,张小莉竟然 在这一刻升华出一种哲人的思想来。对此,她后来还特意把自己的理论提交给提娅。 提娅说对一半。信自己对,信钱有时会掉钱眼儿去,让钱给活埋了。 张小莉说:“你说的全是空话。没钱,没钱怎么活,有钱男人可以来泡我们, 睡我们。我有钱我可以泡男人,我可以睡男人。” 提娅说:“你除了泡和睡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别人泡完你,你有了钱再拿这钱 去泡别人,你就是被动一回主动一回地睡了两头又怎么样?没准儿倒霉的还是你呢。 瞧你那脑袋里成天的瞎琢磨什么呢?”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