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桑塔纳轿车在梁启德的沉默中停靠在办公楼的门前。 在距办公楼百米左右的地方,他看到柳迎春记者和刘希克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 么。由于双方都太投入,谁也没有注意到梁启德出现在他们的身旁。 刘希克的脸色通红通红的,憋足了力气似的愤怒地嚷道:“当记者的也得要脸, 你为了一个男人陈子彬,连脸都不要了。连恶意诽谤诬陷这等事也干得出来,是你 录的音吧?我要到报社告你,告你诬陷罪。” “随便吧。刘希克,你是一个道德低下的人,没有资格当医生。你居然收危重 病人的红包,换成是我,该一头撞死谢罪。你这个罪恶的人。”柳迎春毫不客气地 指责他,她承认道,“是我录的音,我是记者,有义务揭露你这种人。这跟陈子彬 没有关系,跟我本人正义感有关系。” “迎春记者。”梁启德呼叫了柳迎春,因为他发现,有不少病人的家属已经注 意到他们争执的内容。 “有你好看的。”刘希克也注意到了梁启德,在朝着柳迎春发狠之后,对梁启 德说,“作为男人,我希望你的心胸不要那么狭隘,不要无端猜测。在这里,我同 时要说明自己的清白,网上的帖子不是我发的。” “你指的是哪件内容的帖子?”梁启德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把刘希克问住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伸向白大褂的口袋,猛然掏出了那把医用剪刀,朝着梁启德“咔 嚓,咔嚓……”之后,转身朝七病区走去。 “这人的人格肯定有问题。”刘希克走远后,柳迎春评价了刘希克。然后,她 问梁启德,“网上有新帖子了?梁院长,你为什么不制止这种行为?为你增添……” 梁启德用了一个手势,制止了柳迎春的议论:“迎春记者,网上的新帖子跟平价病 房有关。‘没有钱,到人民医院。’大致的内容是这些。” “这种帖子是李荷发的。”柳迎春猜测道,“说实话,人民医院还没有准备好, 还没到发这类帖子的时候。她是想看你如何对付床位的周转率和治愈率。梁院长, 我原本想在晚报发消息的,考虑到条件尚不成熟,也就没做。当然,条件成熟时, 我会全力以赴配合的。”停顿了一下,柳迎春告诉梁启德一个信息,“谢锋正在与 市立医院联系,想调到市立医院的手术科做器械护士。梁院长,他调走的事一定与 郑晓慧的要求有关,除此之外,他没有理由调走。” “是吗?有这事?”梁启德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心情有些沉重了。失败手术的 阴影又一次笼罩在他的心头。谢锋是无辜的,梁启德有些自责,没有及时地处理好 这件事,却为谢锋增添了压力。“你什么时间得知这一消息的?”他问柳迎春。 “上午去市立医院采访时,在医务科顺便听到的。但没详细问。梁院长,不知 安韦怡大夫知不知道这事?” “找时间我问问她。”梁启德随后又问,“你对陈子彬大夫是怎么看的?我希 望你的看法客观一些。” 柳迎春随后汇报道:“据我观察,他基本上属于具备事业心并且愿意奉献的。 他愿意站在病人的立场上想问题,换位思考做得非常到位,适合做七病区的医生。” “为什么是七病区的医生?” “七病区收治大量的癌症病人,这类病人治疗的费用大。他的专业技术能选择 对症的药物,费用自然就降下来了。七病区也就等于平价病区。梁院长,你看人还 真有一套。”柳迎春总结道,“如果人民医院半数的医生像他那样没有为自己‘获 益’的心理,你的工作就好做了。也不必刻意强调‘平价’二字了。当然,这得指 望医生们的品质。” 因为急于去心内科为徐麟老人办理出院手续,梁启德只能结束与柳迎春的探讨。 但正准备去心内科时,有人说:“留步,请院长留步,”梁启德见到牛丽琼正朝他 走来。“有件事让我们感到困惑,院长,我们想不通。”牛丽琼急匆匆地站到梁启 德的面前说道,“林炯佑是心血管疾病的研究生,已经在心内科做了三年的住院医 生。医务科却突然通知他,让他到各科室轮转。否则的话,从哪来的回到哪。明摆 着,这是李荷副院长的主意。她一意孤行,一定要用这种办法‘惩罚’林炯佑吗?” “惩罚?”梁启德问,“因为林炯佑没有用标准的医疗格式下医嘱吗?是的, 她曾经批评他把青霉素写成PC,是因为这件事吗?” “没那么简单,院长,我是迎接新生命的大夫。每天,日出到日落,我有幸频 繁地接触到一尘不染的婴儿。如果我是心理复杂的人,会亵渎到那些新生命的。真 的,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么说,她是在‘惩罚’林炯佑。理由是,郑明桂的病例讨论 会之前,祁汉忠来过我的家,试图搜寻到安韦怡大夫的治疗方案是否存在差错,因 为郑明桂曾经是她的病人。但林炯佑厌恶这种阴谋,把祁汉忠逐出家门,从而引发 了对林炯佑不利的恶性循环。”牛丽琼敞开心扉,把遭遇到的困惑毫不保留地传达 给了梁启德。 梁启德没有想到一位年轻的医生轮转的背后有复杂的情节。“我知道了,”他 回答着牛丽琼,“我已经知道了。”在牛丽琼思忖着院长会有怎样的承诺时,他已 经去了心内科。 心内科的单人房间里,徐麟老人已经把住院用品收拾好,分别放在几个塑料袋 里。小秋背着书包,手里拎着徐麟老人起夜用的尿壶,蜷缩在他的身旁,无助的眼 神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妈妈。 小秋的妈妈怀抱着一个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几包安韦怡大夫 送给她的药片。她的手在包袱上不停地抚摸着,默默无语地等待着出院前的最后的 午餐。 “梁院长,他们的出院手续已办好。”在单人病房的门外,张玫菊把出院证交 给了梁启德。然后,她压低声音感慨道,“那位可怜的女人就这么出院了。如果我 是血液病医生,怎会袖手旁观。” “启德——”徐麟老人像是终于等来了梁启德,他端着一碗凉开水,小心翼翼 地挪着步子来到门口,把碗递给了梁启德。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十多年,梁启德仍然无法适应湿度很高的闷热天气。他汗 流不止,接过碗,喝起来,原来是放了盐的水。 老人这是担心他在闷热的天气里汗流不止,丧失掉体内的盐分而特意准备的盐 开水。梁启德就像这位老人的儿子,在忙碌中享受到了久违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