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整个一上午,莫名的不安始终弥漫在安韦怡大夫的周围。 昨天晚上,在红玫瑰街角咖啡馆里,年轻的谢锋有准备地把她带入了恋爱般 的情绪之中。他甜蜜地微笑着,向她倾诉着爱慕之情,他是那样的一往情深,在 与世隔绝般的环境里,在被音乐和橙色灯光制造成的浪漫的气氛里,他的手里一 直攥着金色的小勺。还是第一次,安韦怡同一个年轻的男人用同样的小勺分享着 浓香的冰激凌。 反反复复地,他总这样问:“安韦怡大夫,你知道吗?你是我爱的人,但是 我不能肯定,我们是不是相爱的人?” “相爱的人。” 安韦怡一直琢磨着这四个字的分量,忧郁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对于一个优雅 而拥有爱情的女医生来说,没有比相爱更具吸引力了。她手腕上佩戴的双时区手 表便是爱情的信物。在差不多六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戴着这只手表。它是安韦怡 深爱着的男人王戈华去法国之前,将其中一个时区的指针调到法国时间之后,亲 自戴到她的手腕上的,他让她牢记着爱情,准备做他的妻子。 这也是安韦怡深埋在心底的悲痛。在人民医院,她与世无争,活得低调。除 了年轻善良的谢锋,她几乎不同人来往,许许多多的男医生为她感到惋惜,认为 她为一个去了天堂的男人洁身自好,拒绝爱情,缺乏与现实生活俱进的精神。 这都是为了深爱的男人王戈华。说起与他的邂逅,安韦怡认为是命运的安排。 几年前,她去外省的一家三级甲等医学院进修心内科,她的上级医生就是王戈华。 他聪明好学,智商甚高,擅长治疗心血管疾病。安韦怡对他的专业技能十分 敬佩。他时常向她灌输着现在听起来就像是久远而美丽的传说:“医生最大的任 务是什么?”在与他的交往中,她渐渐地纯粹起来,在灵魂和私欲时常搀和在一 起的背景里,她从他那里学会了节制和自律,跟从了他的思想:“医生的最大的 任务就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法国深造的日子里,不幸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去了 天堂。 他的离去给安韦怡留下了无尽的悲伤和刻骨的思念。她悲观地以为今生今世 爱情不再来,不会再一次有幸遇到像王戈华那样出类拔萃的人。 可是,梁启德的到来让她的爱情火焰再次点燃。他跟王戈华的思想相近,两 人仿佛有兄弟般的遗传关系。这让安韦怡的情感奇迹般地康复,从王戈华过渡到 现在的院长梁启德的身上。当然,这是安韦怡心中最大的秘密。 午饭的时间到了,她拧开办公室的水龙头,用冷水浸了脸,然后站在走廊上, 向单人病房望去。 病房的床头柜上摆着两只碗。徐麟坐在床沿上,跟落座在沙发上的梁启德对 视着。 昨晚,徐麟老人几乎一夜未睡,整夜地看着陈子彬从法国带回来的女儿徐玫 琳的照片。 “我这里有玫琳的照片,启德,你想看吗?”分别多年,梁启德还是第一次 有机会看到前妻的照片。她在法国的香槟酒、印象派油画和马赛曲的环境里生活 了多年,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从徐麟的手里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着,几乎每一张 照片里,她都是一脸的渴望表情,就像烈日炎炎下的步行者对冰激凌的渴望,她 仿佛渴望着找到原来的自己。 “照片是玫琳寄来的吗?”梁启德把照片还给了徐麟,“她什么时候回国?” 显然,徐麟误会了梁启德的意思,单方面地认为他在等待着玫琳回国后与他 复婚。实际上,梁启德是希望她能回来看看年迈的父亲。为人子女,哪有弃父亲 不顾的道理。 “陈子彬大夫带回来的。”这一答案让梁启德联想到刘希克警告自己的那番 话。他果然认识自己的前妻徐玫琳?可陈子彬没有向自己提起过。“她暂时回不 来了。”徐麟的语调听上去有些悲凉,“启德,你说,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 儿吗?她的出国给我造成很大的遗憾,如果当初我反对她出国。现在,她还是你 的妻子。对不起,启德,这都是我的错。”他的话音刚落,安韦怡拿着听诊器走 进了单人病房,冲淡了徐麟因女儿而引发的伤感情绪。“让我听听你的心跳是否 规律。”说着她把听诊器放到了他的胸前。 “她进来得正是时候。”梁启德坐在沙发上思忖道:看上去,安韦怡大夫更 像是徐麟的女儿。 “心跳七十二次,没有杂音。老人家,您的心脏恢复得非常好。”安韦怡安 慰着徐麟,然后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梁启德。 梁启德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似的,她凝望着他,两人心有灵犀 的交流被徐麟老人看在了眼里。 “爷爷,我来了。”小秋的手里拿着一个空碗,准时出现在单人病房。她把 空碗放在床头柜上,从床头柜上拿起热水瓶,出病房为徐麟打来一暖瓶开水。 徐麟住到单人病房不久就注意到了懂事的小秋。那天早晨,他打饭时看到她 站在营养科的送餐车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车上的煮鸡蛋。在人民医院,病人用餐 是需要现金购买的,他特意买了两只鸡蛋,把她叫到单人病房问:“孩子,你叫 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小秋。我妈妈住在一号病房。”徐麟把鸡蛋放到了她的手里: “爷爷的胆固醇偏高,你替爷爷吃掉好吗!” “这是真的吗?”她瞪着一对大眼睛,拿着鸡蛋飞奔出了单人病房,很快又 回来了:“爷爷,我会做许多事,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从那天开始,小秋经常出现在单人病房,打开水、扫地,有时候还会把没卖 掉的报纸送到徐麟的手里,徐麟看报纸的时候,她会陪着他,在床头柜上写作业。 “阿姨,爷爷的心脏跳得好吗?”看到安韦怡的手里拿着听诊器,小秋爬到 了病床上,靠在徐麟的身旁问,“爷爷的心脏好了吧?” “非常好。” 小秋笑了。但很快,笑容从孩子的脸上消失了,她的手伸进了裤兜里,像是 在里面攥住了什么东西。 “孩子,你的裤兜里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爷爷看看。”徐麟问,“是不 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拿出来给爷爷看看。如果考得好,爷爷有奖励。” “不是考试成绩单,爷爷。我妈妈说多亏了你们这些好心人的帮助,她才可 以住在这里治病。”说罢,一种沉重的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的表情袭上小秋的眉 头,“可以不花钱查一次血吗?”她突然问:“可以吗?” “为什么,孩子?”安韦怡追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让阿姨检查一下。” “我很好,阿姨。如果我的血跟妈妈的一样,我可以把我的血给妈妈用。昨 天,妈妈说不能再输血了,她看到了这些。”这时,小秋才把裤兜里的一沓纸拿 了出来,那是病人每天用药的一日清单。 梁启德看到小秋的小手里那沓一日清单,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上小学的孩 子,她在操心母亲的治疗费,还有什么比这种操心更现实的吗? 梁启德一直在酝酿一件事,就是在院长的位置上做一些事情,帮助像小秋妈 妈这样的生活困难者。 “没有钱,到人民医院。”这是李荷在特定的背景下提出的口号,也是梁启 德的心愿。现实吗?像人民医院这样自负盈亏的医院,以药养医,各科室的医生 承担着增加收入的任务,而药价与任务又跟前来就诊的病人构成正比关系。老百 姓看病难,难在看病的费用居高不下。一些生活困难者只能靠社会捐助或者放弃 治疗。整座城市,这样的百姓为数不少,而靠社会捐助的人仅属少数的幸运儿。 梁启德一直在为这些生活困难者想办法。他认为办法会有的,他相信并希望从人 民医院做起。 “开饭了——”梁启德应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到安韦怡有离开的意思, 他邀请道,“安韦怡大夫,在这里吃午饭吧。” “我还是去职工餐厅吧。”安韦怡愿意留下与梁启德在这里共进午餐,这样 的情节可以逐渐地培养出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但在人民医院,人言可畏仍然发 挥着作用。她不愿意给梁启德添麻烦,便乘电梯去了职工餐厅。 职工餐厅的外面,刘希克在做眺望状,站在他身旁的是周政。看上去,两人 是特意在等安韦怡。 果然是这样,看到她走近,刘希克凑过去,神色委琐地打了个招呼:“周主 任找你,一个餐桌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他说罢从安韦怡那里索取了饭票, 就像是绑票者,把安韦怡和周政安排在餐厅的一个僻静处。 “他说你有事找我?”刘希克去窗口买饭时,安韦怡问周政,“什么事?” 她感到奇怪,平时不来往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事”来往。 奇怪的不仅仅是安韦怡大夫,连周政本人也感到奇怪。在她的印象里,刘希 克是一位致力于自己必须得到的人,与他打交道可谓弊大于利,但他刚才与周政 的一番谈话却让两人达成了共识。为此,两人必须站到一起。 前三十分钟,刘希克特意去了药剂科,把周政叫到了她的办公室,从口袋里 掏出一大把青霉素对她说:“我想用青霉素换一些治疗感冒的药。”以往,这都 是病房护士乐此不疲的事。如,病人上午出院,中午的药就被护士扣下,归自己 所有。然后分门别类,积攒在一起,到药剂科以易货贸易的形式换回自己需要的 药品。这种做法在护士当中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周政出于自己业绩的考虑,三令 五申,禁止药剂师为护士换药。可是,结果总是因私人关系方面的原因屡禁不止。 这也是药品耗损量上升的原因之一。 很少有医生做这等事。他们手里的处方权可以整合来自各种渠道的收入,十 分蔑视这种小打小闹的行为。刘希克是怎样攒下这些青霉素的,过程只有他本人 清楚。 “不行!”开始时,周政拒绝了他。但很快,她改变了态度。原因非常简单, 刘希克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解救许主任的办法。你们没 打算自掏腰包支付经济赔偿吧,我指的是死亡手术的事。”刘希克此言一出,周 政便紧追不放了,她急切地问:“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昨天晚上,许冠今神情沮丧地把讨论会上的经历告诉了周政。当时,她的第 一反应就是许冠今不但惹上了“谋杀认定”的麻烦,还因涉及到创三甲得罪了李 荷。后者将意味着自己跟许冠今在人民医院里的位置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这是后 话,她暂时顾不上。眼前,让她头痛的是许冠今有可能要支付高额的经济赔偿, 假如郑晓慧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确有实例为证:在这座 城市的一家医院里,有位资深外科医生因手术事故而支付了死亡病人家属高额赔 偿。据说这位医生不但拿出所有的积蓄,甚至拿住房做抵押向银行贷了款,这仅 是后遗症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位医生因此得了手术恐惧症而放弃了医生的职业, 可谓恶性循环。尽管那天晚上,周政去心内科跟梁启德沟通过,但他能否推翻柳 松仁院长在任时定的规章制度,周政的心里没有底。 正愁怎样摆脱困境,刘希克自称有办法,“好吧,”她说,“如果你的办法 奏效,我可以换给你治疗感冒的药。”承诺的同时,周政判断着,他不仅仅是换 药这么简单,还会有别的企图。她清楚地知道,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轻易袒露 真正的目的。 “我保证你马到成功,让许冠今主任摆脱困境。但是,需要一个说客,这人 就是安韦怡大夫。”刘希克提到安韦怡大夫时,周政顿时没有了信心。这个神秘 内敛的女医生一向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会做自己的说客?刘希克所说的办法到底 是什么? 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好。周政想到这里的时候,刘希克已经以AA制的形式 为安韦怡和周政买来了午餐,三位并不怎么来往的人坐到了一张餐桌。 没多久,刘希克开始发言了,他针对安韦怡大夫说:“你是清楚的,”由于 急于表达自己的思想,他体内的血液加速循环了,红彤彤的血色往他的脸上奔涌 的同时,他的发言进入了主题:“许冠今主任是富有同情心的人,对病人的疾苦 有着真实的体验,他的这种精神可以变为不朽。但不幸的是,他要为人民医院创 三甲付出代价,将蒙受巨大的损失,从精神到物质的损失。为了帮助许冠今主任 摆脱困境,我经过反复的物色,认为只有你能帮助许冠今主任把个人的损失降为 零。” “我?”安韦怡感到疑惑。周政沉不住气了,她催促道:“你就直截了当地 说吧,安韦怡大夫的时间非常宝贵。” 沉默了一会,他夸张地举起右手发誓道:“我是无意中听到的,谁若说是我 偷听来的,我刘希克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无辜。”他先是此地无银三 百两的表白,然后凑到她俩的跟前说道:“上午死亡病人的女儿找过梁启德院长, 对如何善后处理,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说如果院里能满足她的要求,她保证一不 要经济赔偿,二不追究当事医生的责任。” “到底是什么要求?”周政再次催促刘希克,但他却卖起了关子,又一次针 对安韦怡,“如果安韦怡大夫肯帮忙,我再说也不迟。当然,许主任也可以动用 科主任的权力去做。依我对许主任的了解,他不会答应的。因为他是具有人格魅 力的人。”他故意与周政套着近乎,这也是他找周政的另一目的,梁启德任人民 医院院长之后,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在七病区的位置并不像李荷在任时牢靠了, 尤其是陈子彬的到来,加剧了他的危机感。在这种时候,与受李荷恩惠的人结为 同一战壕的战友,危机时刻共同抗击梁启德,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相信自己能 利用这些人。 安韦怡沉默着,没有表态的迹象。刘希克担心失去这一机会,只能接着陈述 自己的想法:“这个人非常听你的话,他为了你可谓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平时,在人民医院,只要涉及到有背景的人与事,安韦怡习惯性地绕行,绕 过这类事。何况,刘希克有强迫自己参与某件事的动机,这让安韦怡大夫感到很 不舒服,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如果换成别人,或许会对他做出一番评价,但安韦 怡不会议论人的长短与是非。 “非常抱歉。”她满脸厌倦的神情,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直接出 了职工餐厅。 在职工餐厅的外面,她呼气若干次,自我感觉把灌到心里的浊气完全排掉了, 这才沿着小路往院里的最深处走去。 她边走边推测着,刘希克指的“他”是谁?假如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谢 锋,而郑晓慧的要求跟谢锋有关系。 想到谢锋,安韦怡的心里顿时涌满了阳光灿烂般的感激之情。 她始终这么认为,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得到了生活给予的莫大的恩惠。一个 女人,重要的是拥有情感、爱人、并且被人所爱。她认为自己就是这样幸运的女 人,在美丽的有生之年与才华横溢的王戈华医生相爱;又与热情善良的年轻的谢 锋相知;与有人格魅力的梁启德院长相识。 她懂得,所接受的恩惠是要回报的。如果郑晓慧要求谢锋为她做些什么,而 谢锋并不情愿,并为此烦恼,她该怎么办?该如何帮助他? “安韦怡大夫——”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位于院内最深处的七病区。在 那里,陈子彬大夫看到了她,挥手招呼着她。 他的身旁是神清气爽的柳迎春记者。 安韦怡应声走到他俩的跟前,问:“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 柳迎春替陈子彬答道:“待会,我们到外面吃。”想到陈子彬独身一人,安 韦怡关心地问:“生活方面要我做些什么?陈子彬大夫,请不必客气。” 柳迎春立刻接话道:“我可以照顾他的生活,不知他本人是否愿意。”看上 去,她已经对陈子彬有了想法,没有把他当外人。 这时的陈子彬保持了沉默,他是非常不乐意麻烦别人的,况且,他与柳迎春 只是几面之交,彼此不了解,他怎能冒昧地将自己的生活交给她呢?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的沉默让柳迎春的心理起了微妙的反应: “我听门诊的颜主任提起过,你的恋爱女友是心理咨询师,她说不定因为爱情会 从省里来这里照顾你的。” 爱情? 憨厚得有些书呆子气的陈子彬笑了。是的,有热心的媒人介绍过,见过两次 面,通过几次电话,在最近的一次电话里,她提到了前夫的名字,仿佛分析病例 似的告诉他,那位把灵魂和欲望搅在一起的前夫正在人民医院的病理科进修。这 人的毒性很大,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 望着柳迎春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模样,陈子彬使用了精确的比喻:“疑似女 友,她只是我的疑似女友。柳记者,你对我的回答满意吗?” 意外的是,柳迎春的注意力已经从陈子彬的身上转移到了别处。她迅速地从 随身包里掏出了什么,然后把陈子彬和安韦怡招呼到了七病区附近的一个隐蔽处, 正当他俩困惑为什么要隐藏时,柳迎春健步如飞,朝着一个目标奔去。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她回到他俩的身旁,兴奋地说:“让我抓了个现行,该 录音的录了;该拍照的拍了。”安韦怡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一个一百万像素 的手机和一个微型录音机。 “柳记者,你到底是记者,还是私家侦探?”陈子彬说,“你把我弄糊涂了。” “我是记者,有正义感的记者。”柳迎春说,“我早就盯上刘希克了。这家 伙病看得不怎么样,歪门邪道却精通得很。你们猜,我刚才听到和看到了什么?” 或许已知他俩不是猜事的人,便自揭了谜底:“下午,有位患肺癌的老人要做胸 水穿刺。老人的老伴连午饭都没吃,大热的天等在通往七病区的小路上。她是在 等刘希克,当见到他之后,为了下午穿刺的事,她千拜托,万嘱咐,让他费心把 老人的胸水抽利索了,趁小路没人的时候,塞给他一个红包,他竟然收下,这人 的品质真是太恶劣了。陈子彬大夫,你可别干这种缺德事,会遭报应的。” “我是医生,”陈子彬答道,“我真的是全科医生。”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