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中文系(3) 二喜趁着酒劲问道:" 师师,《中文系》写完了没有?" 师师是我的绰号,我们同学大多数有绰号,不叫本名。前阵子跟二喜、萧姑 娘在一块吃饭,他们让我写个《中文系》的小说,把大学生活再回炉一遍,最好 把那些可乐的段子写出来,作为他们回忆的样本。对我来说,当时自己那点生活 正好写得透支了,心想这个主意不错,就答应了下来。 " 还没动笔呢,别指望了。" 我说," 那点破事,写不了几行字,还要我费 脑子虚构,哪有那工夫。" 二喜很失望。他一直希望我在小说中将他塑造成可歌可泣的形象,其实他最 勇敢的事也就是跟我打了一次架,让我头皮缝了五针而已。 夜里,他们支起麻将桌,决定通宵。我喝得有点晕,但脑袋还是清醒的,躺 在床上,听着他们一轮又一轮哗啦啦地洗牌,偶尔开点十年前开过的玩笑。说句 实话,参加这次同学会,我的潜意识中似乎带着点期待,但也不知道是期待什么 东西。难道能把逝去的时光期待回来吗?所以我都把自己搞糊涂了。 " 那谁,凯子,现在混得很好,炒地皮呢,老婆都娶了三个了,娶一个丢一 个,跟玩皮球似的。" 泰森边洗牌边道。 凯子,谁呢,这么熟的名,迷迷糊糊中,这个名字像一只飞虫,从耳朵钻进 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醒来时,我脑子异常清醒,波澜壮阔的记忆如清明上河图无限清晰地 浮现出来。 1 十几年前的我跟现在是两个人。现在我什么话都敢说,那时候什么话都不说, 内向、孤僻、不合群。这一切的演变都是写作造成的。我认为,写作就是挖掘内 心最隐秘的东西,几年如一日地挖着挖着,手写我心,隐秘的事物不再隐秘,一 切澄明如灯。 大一我们住在北校区,原恭王府里,宿舍和教室都是王府厢房改造的,幽暗、 寂寥,长长的压抑的走廊上一声咳嗽,会传得很久很远,并且流传着几个女鬼的 故事。厕所和水房共用一个房间,据前一届的校友说,他们见过深夜里女鬼披头 散发在泔水缸里捞剩饭吃。暑假一个深夜我到厕所小便,突然想起这个传说,小 便还没拉完我就提着老二屁滚尿流地回来了,尿滴洒了一地。这种环境增强了我 的孤僻心理。 隔着一条甬道,北面是个后花园,有几百年的古木,有荒草,有油漆剥落的 亭台长廊。那一年姜文拍《阳光灿烂的日子》,来这里取景几天,夏雨他们就是 在这亭子里厮打嬉闹,西边还有个高高的烟囱,是食堂的,夏雨他们从烟囱里下 来,满脸漆黑。宁静在水房里洗头,姜文借了女生的一个水盆,在二楼女生宿舍 的水房里拍的。那一年宿舍的同学一直在议论宁静胖乎乎的,到底属于好看还是 难看,纷争很大。按照我的观点,我觉得那时候的宁静真是漂亮,肉乎乎的,瓷 实。这也许代表我当时的审美观。但我不说,我很少跟同学交流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