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人 在林若眉32岁的时候,男人们的眼神还是非常好色的。 而她,却患上了厌男症。 也许她患的不是厌男症,而是无法超越症。 无人能超越她心里的周相。 林若眉驾着豪华型的雅阁王悠悠上路,去赴黄森的集体约会。这是辆八成新的 二手车,也还写着黄森的名字,但若眉不使用,就没谁更有资格或愿意使用它了, 因此二手不二手,拥有权归谁,于她都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有车代步和炫耀,才是 最重要的。 霓虹灯把城市圈成一幅巨大的模型,若眉望着车外形形色色、华而不实的广告 牌,对自己同样浮夸的生存现状略感不安。没错,她可以输掉自己,输掉世界,却 始终输不起自己的良知,无法完全溶入这种浮靡腐烂的生活中。然而,她又为谁去 认真?无为!为自己认真?无值! 跟周相分手半年多了,她并未真正从失恋中走出来,只不过是换种失恋态度: 厌男,而傲然厌世! 帝王夜总会开张不到三年,以暗红为主色的豪华配套,便已因暴食人间春色而 过早衰败。 若眉提着个有点大的手袋,里面装有万把块,满怀希望地走进6 号房,目中无 人地朝大家笑一笑,然后过来挨着黄森坐下,同时对他甜笑一个:“森森。”她一 叫森森,黄森就会很天真地上当一会儿,傻乐一会儿。若眉当然不会轻易这么叫他, 此刻这么叫,完全就是出于自我保护,使他的情感能稍偏于她。因他的女朋友就坐 在对面,一个眉眼清秀,大底盘又大胸脯的少妇,大家都叫她“草垛”。 草垛正被七八名社会精英热情地包围着,偶尔就有那么一两只运筹为幄的好手, 蜻蜓点水般掠过她那示威似的胸脯,且伴着几声还算低调的昧笑:“草垛。草垛。” 农民的草垛就是草垛,城里人的草垛却是达标的乳房。 这群社会精英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学以上文凭,在省监检局居着要职, 负责公路桥梁的策划和验收,是个大赚快意钱的美差。头儿叫蓝石,高个、帅气、 谈吐充斥着惊人的智慧。每当蓝石用特有的迷人眼神,很专注地望着若眉,若眉心 里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惊跳一下,但她的指导思想很执着,把界线划分得很清:“那 是只天天召妓的兽!” 蓝石等人因工作需要暂驻顺城,他们脑筋灵办事果,位高权重财来四方,省下 大把时间和精力,赌博和耍妞便是最好的消遣。 忽然,草垛站起身,樱桃小嘴吐出清脆:“你们玩儿,我先走了。”踩着肥胖 的交叉步,一挺一挺,拖走一片挽留的肆笑。 若眉不由暗想,他们摸你,你任摸,现在知道那都是乱摸了吧? “你的小美人走了。”若眉拿手碰碰黄森,提醒他追回草垛。 “走就走呗!”黄森原本是要把草垛当正牌女友的,遭大学生们公然玩乐了, 便不好意思当众凑合。 “人家很能干的嘛!”若眉有些无聊地凑趣。 “你知道什么!他们是在帮你呢!”黄森含笑向她抛眉眼,最擅长送她顺水人 情,心里至今恋着她,不是必然,也是必然,在尚未找到更满意的女人之前。 若眉希望他爱谁也别爱她。他不爱她,就不会恨她,她才可以继续把他当亲人 当靠山,以备危难之需。两个月前,若眉威胁黄森说:“给我四十万,然后我们分 手!跟你在一起这几年,我丢掉了‘对不起,谢谢你’这些最基本的本能。你现在 财大气粗了,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广阔,何苦还要我天天对着你心理不平衡?”黄 森是个听一疑十的人,多疑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扫了几扫,利落地给出四十万,利落 地分手,并跟她保持着亲人、狐朋狗党的关系。若眉一心以为,他正当着兴旺发达 的官,担心她闹他,或者他是受不了如今这个行尸走肉的自己,才表现得这般利落。 她严重低估了他!以至若干年后,她跑遍全中国也买不到后悔药! 若眉望眼茶几上的扑克,按以往经验,大学生们马上就要决定今晚的节目,届 时定不忘惬意地捎上句:“感谢领导带头丰富生活!” 若眉最初以为是一句戏言,听得多了,才悟出内中竟有些扯不清的道理:他们 只是照虎画猫,积极地向领导看齐。当然,最好能画出大青龙来。 前不久,省某集团公司投资修建高速公路,途经顺城,兴旺了顺城,也兴旺了 当着建筑老总的黄森。若眉从来都觉得,黄森无论挂个什么职位,其实际本领都远 超其职。就说这次修路吧,瑞华建筑公司资质不达标,他立刻向外地借来一级资质, 一举中标,遂利用公家名义承包了所有土方工程,并因此跟大学生们结缘。一个土 匪跟一群大学生打得火热,有个亲密说法叫“有利用价值都是朋友”。他们确能互 惠:有了大学生们的先进指导思想,黄森可以及时猎取到工程的最新消息,以及出 了问题通过哪条渠道疏通;大学生们有了黄森提供的安全场所和善后措施,可以放 心泡妞,尽情开处。大家都蒸蒸日上了。大学生们偶尔会想想家里那个不宜做爱的 老婆,黄森则间中揣测一下若眉是否天生就没有性欲。 此刻,若眉满怀希望他们能在叫小姐与赌博之间选择后者,如此她就又有钱可 赢了。最近一个月来,她差不多每天都是赢家,纸牌一发,麻将一响,就有钱乖乖 走进她的口袋。 大学生们开始钦点小姐,若眉拿了手袋就走。 黄森无奈地看着若眉甩给他的利落背影,她太随心所欲了,何况这是他迫不得 已提供给她的优越条件:给她四十万,她就给他背影看!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