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关心自己一下 腊月廿六,若眉送胡非非到汽车站。班车正待发,胡非非匆匆拥抱了她,就登 车去了。 若眉孤单地站在车外,望着胡非非匆忙往车厢挤的背影,心里突然感到一丝失 落,做了三十多年失败女人,心底虽不敢期望谁会对她负责到底,可毕竟希望所爱 的人能时常关心她一下。她为了他的出门做足了工作,叮嘱完一遍又一遍,而他竟 连一个回头都不给她。 若眉默默走出车站,低头走了一段路,被路人碰了几碰,有些清醒了,恰好走 到服装店门口,不由顿足暗想:“还是自己关心自己一下吧,不能总是毫不利己专 门利人。”抬脚走进去,要了件不是很满意的橙色夹克,付了168 块,立刻提醒似 的打电话给胡非非:“我也买了件新衣过年!” 胡非非笑说:“多买几件,这几天你光顾着给我买。” 他倒是知道哩,她也就发生了心理平衡。 若眉回到家,蹬掉皮鞋,穿上毛鞋,四周看一看,不像平日那样有胡非非的身 影。心里失笑一下,又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爱情虽好,毕竟有点烦人,有点累 人。 保姆已回家午休。 安安的房门大开着,这个家终于有些属于他了,他愿意出来活动了,正坐在胡 非非那台电脑面前,疯狂地挥舞着智慧的战棒,子弹嗖嗖嗖要多少有多少。 若眉进来坐到胡非非的床上,眼睛结结实实地望着安安的厚背,心里有好多话 要说儿子。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若眉始终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没方法就没耐心, 惯于用一种描述来巩固安安的弱点和缺点,甚至打心里给安安下了固有定义。但她 这会儿心情舒张,像支没装子弹的枪,不急于放空炮。 安安能感受到妈咪扎在背上的目光,顽强地不回头,倘今天不是头一天占据这 个房间,需要开着门昭示妈咪,他早就把门一关,不闻不问。妈咪怕黄森,疼周相, 更疼胡非非。他全看在眼里,不怒也不言,只是觉得自己没戏。他希望妈咪出去, 没有妈咪的地方,就没有压迫、没有不公、没有错误、没有害怕。 若眉喊声:“安安。” 安安应声:“唔。” 若眉犹豫了一下,说:“老非回去了。我就想问你一句,是不是打算一天到晚 玩游戏?” 安安说:“不可能。” 若眉有些生气:“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但除了吃饭和睡觉,你能不能再做点别 的?” 安安说:“唔。” 若眉知他没心思听自己叨唠,而要他的保证就像要天上的旱雷,毫无实际意义。 换个话题说:“放假了,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爷爷吧。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吧?” 安安转过头来,自己居然会有个弟弟,吸毒爸爸又有了儿子,好像是好事呢, 说:“我没见过。你有见过吗?” 若眉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不知你爸爸见过没有,估计杏姨有带孩子去探监 吧?” 安安脸上爬上一团滑稽,笑了一笑:“等我爸爸坐完牢回来,我那弟弟该有三 岁了,可怎么认这个陌生的爸爸好呢?可能会吓得他哇哇大哭吧?” 若眉听儿子说得这么有趣,不由一笑:“一时不认罢了。” 安安转过头去,继续打机。 若眉只好又望着安安的背,才突然想起来,儿子也要买新衣过年。但她这会儿 没心情再出门。给儿子买衣服也好,去看杏子他们也好,都可以随意搁后。杏子他 们住在水镇,隔着二十公里。这点路不是距离,只是这个心情,要等心情恰好才能 去。 手机响,黄森约她吃晚饭,定在草垛上班的春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