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那些人 若眉进了春苑,让迎宾带往东京房。房间很大,一张能坐十五人的大圆桌,四 边分布着沙发、茶几、花草、假山、麻将室、洗手间。 里面只有黄森,保镖老六,以及汉奸狗腿子小马。老六跟随黄森多年,为人圆 滑,义气,把黄森的许多至交,都弄成自己的至交。他手下有一支庞大的黑社会组 织,分布于不同的城市,一声召集,瞬间来四五十人绝不是虚张声势,个个能打又 敢拼命。当初黄森修高速公路途经一村乡,受到村民拦截,道理说了十车,越说越 堵。老六拉了一车人过来,水管菜刀一亮,道路就通了。老六也趁机要求黄森,让 他负责那一带的开挖工程。后拿到了150 万工程款,没上缴回黄森,而让老婆带到 香港买了间二手房,同时赔黄森一箩筐好话,叫黄森有理也说不清。黄森近年身边 有别的女人,老六也是知道的,但他知道黄森心里始终向着若眉,因此对若眉也是 十分的恭敬。小马可就没这头脑了,因黄森的泡女战场由他负责接待打扫,便以为 若眉也是粒散米。有一回三人一同参赌,黄森和若眉为战术争吵起来,小马就小鸡 护老膺似的护着黄森。完后要坐黄森的车回去,小马走在前头,也坐进了车头。若 眉慢慢地跟过去,心里冷哼一声,抬手敲敲车窗:“下去!”小马扭头看黄森,看 了许久也没见黄森表态,只好很不甘心地让出位置。他负责高速公路的花泥,收到 的二十万工程款,当晚就拿去赌掉。黄森笑着说他:“看来你就是个二五仔的命!” “眉姐很少来这里吃饭吧?”老六笑呤呤问。他和小马都比若眉稍大,只是都 习惯称眉姐。 “来过几回。”若眉笑着拍拍黄森,“以前不知是你们森哥的小家。” 黄森闻言呵呵一笑,得意地冲她挤眉眼:“这两年过年,你吃的鸡鹅都是草垛 的功劳,都是她帮忙杀好洗净的。你一会要好好谢谢人家。” 若眉哦了一声,说:“那叫她今年多弄几只。” 门响,草垛拿着菜牌,抖着庞大的上半身来了。 草垛没进来之前,若眉心里还是很无所谓的一种感觉:有人曾帮忙分享黄森的 那点小身体,说明吃亏的不止是自己;有人曾帮忙分享黄森的专横和自私,说明吃 亏的也不止是自己。毫不值得妒忌。但当草垛进来了,若眉才突然意识到,这是在 座都明白的关系,大家四眼相对的算什么?但这是斗智斗勇的时刻,自己也不能躲 躲闪闪,跟个见不得人的乡下妹似的。 小马含着笑,眼睛在草垛的胸前盘旋几下,说:“华姐真是年年青春,永不老 辣。” 黄森的身体在座位挪了挪,乐呵呵搭口:“阿华,小马这么嘴甜,怕是看见春 节快到了,想你给他红包呢。” 若眉看黄森这挪身体的动作,猜他心里已把草垛剥光,肉紧地揪着上面掏着下 面了。 草垛五官长得满秀气,眉眼弯弯,带着股天然的笑意。若眉认为草垛除了身材 矮胖之外,外表并不输自己。女人身材矮胖,在中老年男人眼里算不得缺点,而恰 恰是优点呢。若眉心里暗笑,一会得跟黄森求证一下。 小马又卖口乖:“华姐,待会一起吃饭好了。小马平生只有一个理想,就是跟 华姐吃饭。” 草垛眼睛掠掠黄森和若眉,趁机撒娇:“好啊,但老总今天没请我呢。” 小马拍着胸口,豪言壮语:“老总不请,我请!” 草垛站在黄森的椅子边,身体稍微倾向黄森,用商量的口吻问:“老总,今天 想吃什么菜?女朋友来了,可不能随便哦。” 黄森随口说:“你过去问我女朋友,看她想吃什么?” 草垛冲若眉笑一笑,不愿移步过去。 若眉诚恳地板着脸,希望她别过来。 小马自告奋勇说:“把菜牌给我,我来点菜。” 若眉等小马接过菜牌,便装得满面不解地问:“小马,真是你请客?” 小马有些愕然不解,望着若眉。 若眉伸出手,说:“不是你请客的话,菜牌给我。” 小马很不要脸地哈哈一笑,递过菜牌。 若眉一页一页翻着看,鲍鱼、象拔蚌、龙虾、燕窝、雪蚧……耳听得草垛小声 跟黄森说:“我的年货还没推销完,香肠,冬菇,腊肉,都还剩好多。老总,你给 想想办法呀?” 黄森吩咐小马:“你一会把华姐的年货搬到我车上。” 若眉略有所知,顺城的大部分酒楼,每逢中秋或春节,都会额外配给服务员推 销月饼年货之类的任务。个别酒楼更过份,连夏至都要服务员推销狗肉,后因狗太 惹人吃,繁殖不来,此项服务才失传。服务员为了二三百奖金不被扣,只好热情地 抢着抱老板们的大腿。黄森能帮草垛上哪儿推销年货,还不是自己掏钱埋单。 若眉盘算点什么菜,服务员都是踩着顾客的钱包往上爬,草垛不用说希望黄森 一顿能吃个十万,老六也不会嫌吃得太好,小马更会打算,点菜总要点过量,吃不 完打包带回家喂老婆孩子。 若眉正犹豫不决,忽见草垛从口袋里掏出叠发票给黄森,黄森接在手里翻着看, 既不YES 也不NO. 若眉心里暗笑:“草垛怕是变着法儿要回睡觉费呢。”笑完就无限同情起黄森 来,他其实很缺一种常识,把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都当成敬爱他了,最后能留在 他身边的,必定是为他着想的人。她于是拿过菜单,伶俐地写了三百块左右的菜, 一只鲍鱼的价格都不用。 草垛看着若眉开出的菜式,心里十分为难,他们在这春节高峰期包这么大的房 间,点三百块的菜,自己实是天大失职。她也不笨,拿着菜单给黄森看:“老总, 这点菜,能吃吗?” 黄森何等圆滑之人,随口说:“我女朋友心疼老公的钱包,其实想饿死老公呢。 给每位加只鲍鱼吧。” 若眉心里笑个不停,自己既做了好人,而又有鲍鱼可吃。便不管他们死活,把 黄森的脑袋揽到自己身上,抬手啪啪啪打他脸几下,问:“痛吗?” 黄森在她怀里可爱地眨眼,嘶嘶地叫:“哎哟哎哟,女朋友好狠毒,想谋杀亲 夫呀。” 老六咧嘴笑着,暗想到底是若眉利害。 小马讨厌若眉,心里气得五颜六色,脸上还要为黄森强笑。 草垛拿着菜单,没趣地出去了。 若眉气走了草垛,把黄森推开,手指点点桌面的发票,说:“光天化日之下, 什么东西,无法无天了!” 黄森拿起发票,一把扔到小马面前:“拿回去给儿子擦屁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