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疼谁 若眉自离婚之后,又搬了房子,名义上是出嫁女,却并无婆家,不知认谁作祖 宗,因此家里只供奉天神,年间也只以水果糖饼敬奉,春节也不例外。她计算一下, 买六斤糖饼,六斤桔子,六斤苹果,也够大盘小盘让天神微笑的了。打算由三十到 初二上父母家里吃饭,自家无须再备年菜。但让她感到非常不爽的是,母亲居然趁 着春节,把他们的保姆给辞退了。所幸若画准备带小保姆彩彩回来过年,这彩彩手 脚十分麻利,一人能管两三个人的工作。春节有她帮忙,实是大恩人大救星。 若眉过来吩咐保姆:“阿姨,你把里外卫生搞干净。”说着不由四下张望,墙 壁上挂着不少蜘蛛网,也扑了不少灰尘,这混蛋保姆,居然没有大扫除!? 保姆顺着若眉的眼睛看,陪笑说:“老板娘和胡老板天天在家,所以我也不方 便大扫除。要么我用扫把简单打扫一下,等过了年再大搞一次。老板娘,你说好吗?” 若眉一听心就软了,说:“那你快搞吧。我现在出去买年花。” 保姆殷勤地问:“老板娘,要不我先陪你去买年花?” 若眉摇头:“不用你去,你一会下来搬就是。就是我妈那边把保姆给辞了,一 会得我自己搬花上楼。” 保姆一听也心疼起若眉来,说:“老板娘带我去,我搬。” 若眉一笑,说:“行了,你在家里搞卫生吧。就让我妈看看,辞了保姆,到底 对女儿有什么好处!” 若眉把车开到花市,打算先给父母家买几盆,回头再给自家买。 她也是去年才爱上种花。 跟周相分手的最初,她一度想自杀,许久都摆脱不了死气沉沉的心境。后来周 相负责扩宽的市府大道通车了,两边的花埔漂亮得壮观。若眉路过,受那些生机勃 勃的气息感染,当即上花店买下二三十盆花,回来摆满一阳台。那段日子,她经常 对着阳台的花流泪,也努力对花微笑,感受花开花落的辉煌与无奈,也感受生命的 脆弱与顽强。 花市人如潮涌。过年最具代表意义的当属年桔。年花多为桃花、* 、水仙、玫 瑰、牡丹、茶花等,杜鹃花等进口品种近年也较为常见,而仙人掌等常绿植物也颇 受人们喜爱。 若眉挑了一盆年枯,两盆仙人掌,三盆杜鹃,两盆玫瑰,两盆牡丹,载往父母 家来。一边运起蛤蟆功往三楼搬花,一边打心里嗔怪母亲:“净给大家添累!” 陈美美见到女儿搬上来的花,没表现出多么欢喜,完全不问价钱,千万别以为 使钱使力她就开心,弄不好还嫌烦着她呢,只说:“买这么多花?”这话到底代表 什么意思,恐怕连她本人也不知道。她跟黄森倒是颇为相似,对于不是很出色的人 物,只拿得出打发的精神。 若眉喘气笑说:“花开富贵,要个好意头。” 陈美美用更加冰冷的语气问:“你和安安春节是过来吃饭吧?” 若眉点头说:“平时难得有闲心,春节人多热闹。”话说得不成文,反正就那 意思:春节抽时间陪陪父母,但母亲不一定要你陪,因此含糊过去就算了。依若眉 自己,是哪儿都不想去,只喜欢呆在家里。也明知母亲不大欢迎自己,但这是行孝 的事,有必要模糊自己的感受。 受到母亲如此淡漠的对待,若眉的意志早已处于下风,哪还有气焰责怪母亲辞 退保姆。 林健笑呵呵问女儿:“今年有多少鸡鹅?明天若画和光明、彩彩一起回来。大 卫可能要等过了年才能回来。” 陈美美景仰当着大经理的女婿,笑着插嘴:“真难为大卫,一年到头也没得休 息。昨天打电话回来再三道歉,说抽不出时间回来过年,让我们过年不要搞太累, 尽量上酒店吃饭。又说今年买了好多新鲜年货,让我和你们爸爸尝尝新鲜。我经常 说,大卫的父母怎这么好福气,生出这么本事、又这么孝顺的儿子来。当然,我们 做外父外母的,也没少享大卫的福。若画明天把保姆带回来,弄得大卫过年也没口 好饭吃,真让人心疼。” 若眉等母亲心疼完女婿,便告诉父亲:“老黄明天才送鸡鹅过来,估计有七八 只吧。反正不够再买,我负责。美乔不回来过年吗?” 陈美美疼爱小女美乔,抢着回答:“今年她公公婆婆都在她那里过年。爸妈是 她的父母,公公婆婆是唯立的父母,手掌手背都是肉嘛,亏待哪边都不好,大家互 相谅解啦。”她说起得体话来,也是违心得高人一等。 若眉经常不知母亲哪句真,哪句假;大家都是母亲的孩子,但母亲总是夸他们 不夸她,总是心疼他们不心疼她,当着她说,当着她做,似乎她的任务就是旁观、 欣赏。在不疼她的母亲面前,她就是个呆板的孩子,不愿妒忌,不想难过,不好搭 话,默然打开手袋,拿出一万块,说:“爸妈拿着加点好菜,吃了身体健康,长寿 富贵。” 陈美美一边接钱,一边猜疑黄森给了女儿多少,笑容满面说:“爸妈接了你的 钱,恭喜你赚更多钱,接你一万恭喜你赚回十万!等吃了大年初一饭,横财偏财正 财滚滚而来!” 若眉趁着母亲高兴,说:“干嘛把保姆炒了?我平时又要写作,明年又要到杭 州去工作,你们辞了保姆,让我怎么放心?” 陈美美来不及有的没的数落保姆,急于支持女儿:“你不管去哪里创造,爸妈 都大力支持,你一心一意赚钱就是。爸妈还年轻,不需要保姆,只需要钱!”说得 这么露骨,皆因打算过了年就回乡盖房子,又打量黄森修高速公路赚得盘满钵满, 希望女儿自觉。 若眉这会儿做不了母亲肚里的虫子,心里十分郁闷,辞了保姆,母亲反正不用 干活还能诸多挑剔,体力上辛苦了父亲,心理上累坏了儿女们。但她不敢这样说母 亲,真不知道说出来,算不算浩天大罪?依母亲的气势来看,恐怕还不止浩天大罪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