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长的吻,须用一生去完成 廿八,吃过晚饭,若眉给保姆算了工资和过年补贴,叮嘱保姆初二回来打扫卫 生,初四正式上班,就放保姆回家过年去了。 廿九中午,若画他们回来,父母家住不下,若画打算住到姐姐家里。 若画住进来,若眉家里就多了个行头十足的小资派,也多了一屋子洋货洋味, 感官上已把姐妹俩的级别划分了。 屋里仍是搬迁时置就的简陋家私,这大冬天,若眉歉意地请妹妹坐冷冰冰的楠 木沙发。 若画剪着个齐眉短发,脸儿溜溜,眼儿漆漆,齿白唇红。这张脸有两种特异功 能:一笑谁都放心。半笑谁都迷茫。 若眉笑问:“打算玩几天?” 若画笑答:“看好不好玩,好玩就多玩几天。” 若眉笑说:“大卫一个人在家,你能放心玩几天?” 若画浅笑:“也是。” 若眉跟父母一样,也是打心里疼惜大卫,叹说:“大卫工作压力这么大,很少 能好好过个年。” 若画轻笑:“可不是,他是金牌大忙人。” 若眉为人光明磊落,很顾忌妹妹这种不咸不淡、云里雾里、又似是大义凛然的 表达方式,弄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既像个大傻瓜,又像个好事之徒。若眉一向羡慕 妹妹嫁了个十好丈夫,年轻时一度拿妹夫当好男人楷模。大卫年青有为,出任ABS 中国公司营运总监,奔走于全国各地管理着三十几家分公司。他人长得俊朗,品位 极高,善于美化生活,对人真诚友善,感情专一,热爱父母兄弟,还非常照顾外家。 都说他工作忙碌,但他哪怕有丁点时间,都会投放到亲人身上,或电话问候,或亲 自登门,或物质补偿。 亲朋眼中,大卫就是个十好男人,只有当着妻子的若画,认为丈夫只有九好。 丈夫的忙碌等于浪费她的青春,委屈了她的美貌和才情。一个女人的青春也就那么 十来年,只占一生的十分一时光,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她年已三十, 用她的算法就是已虚度了十年。实质三十女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但没哪个女人会认 为三十不老,是三十老,不是本人老。三十岁,又正是一个已婚女人的痛痒阶段, 痛婚姻埋没了爱情,痒爱情就在门外,唾手可得。 若眉看妹妹纤腿轻叠,十指含春,腰若扶柳,脸泛桃花。不由笑着称赞:“你 是反季节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小。” 若画不满地白姐姐一眼,又娇态十足地连白姐姐几眼,扁扁嘴说:“你大我三 岁呢,可咱俩站一起,从来就没有人说我比你年轻。” 若眉乍见妹妹娇态可掬的样子,感觉很是新奇,打趣说:“你多扁几下小嘴, 就很像个小妹子啦。你平时高贵矜持,高高在上,说你是小姑娘你会乐意吗?当然 是高贵好呀,你姐姐我玩不了那味喽。” 若画会心一笑,姐姐已不是若干年前怯雨羞云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大方透亮, 不藏拙,不掩傻。姐姐可以左手牵美男,右手傍大款,能跟黄森各自精彩,也能回 头吃那尴尬绝伦之草。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姐姐样样敢干,而且一直都在干。 若画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好些幸福是我无法达到的,恋爱都谈了好几 次。” 若眉失笑:“我流的眼泪,你也羡慕吗?” 若画脸上冲起一园红晕,似已把情偷到手了,不好意思告诉姐姐,自己目前拥 有很多追求者,好羡慕恋爱的眼泪,愿意为伊消得人憔悴。何况以她的卓越见识, 自不会流姐姐那样屈辱的眼泪。她的眼泪肯流下来,势必已顺手摘下对方的小心肝, 还是颗高级的心肝! 若画大无畏地说:“只要眼泪流得精彩。” 若眉呵呵一笑:“看来我身上没什么优点,惹得你要羡慕我的眼泪了。恋爱应 该以质量衡量,不是以数量衡量吧?” 若画犹豫一下,尖锐地反问:“质量是什么?以什么衡量质量?” 若眉听那声调表情,感觉上已被妹妹小看了一把,哪好意思方向不明地献丑。 要是妹妹告诉她,恋爱不是漫长的枯守,而是火热的长吻。那若眉一定会觉得危险 过炒火药!因为好老公是不会一下弄这么长的吻的,那么长的吻,须用一生去完成。 若画驰骋上流社会十多年,惯于里外掩饰,藏拙藏苦,十年如一日地装裱着一 副完美门面。实质跟大卫早已同床异梦,离婚的念头已在心里翻转过无数遍。心灵 的痛苦,莫过于好人做坏事。何况挡在面前还有另一道更难逾越的洪沟:父母都把 大卫当稳如泰山的靠山,当炫耀的资本,跟同事炫耀,跟邻居炫耀,逮住个过路人 都要炫耀一番。母亲的盛气凌人,有一分来自黄森,有两分来自唯立和美乔,剩下 的七分,正是托了大卫的福。自己要是跟大卫离婚,绝不会得到亲人的谅解,谁都 不会说她有道理! 若画为姐姐的人生出过不少主意,自己的心事却要守口如瓶。说不得自家事, 就说说美乔方面:“很看不惯唯立,小气得不像个男人。” 若眉不由反问:“谁说男人不可以小气?呵呵。我觉得丈夫可以小气,情夫不 能小气。” 若画翻眼说:“也不是小气成他那样子,一同吃饭,从来没主动埋过单。” 若眉尊重妹妹,不能把话说得太冲,婉转地提醒妹妹:“唯立不喝酒,不抽烟, 不上酒楼不泡按摩院,小气也是把钱给家里存下来。这种男人也许很闷,但至少不 是坏男人吧?呵呵。” 若画掀掀嘴,说:“会闷死人!” 若眉不以为然道:“那又不是你老公,闷了你多少?真是!”想了想,补充道 :“你不要这么跟美乔说,她太古板。” 若画其实已经说了,不服气道:“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若眉低头不做声,这次见面,妹妹的话让她很担忧。但妹妹一贯气势磅礴,主 观强大,自己在她面前只能处下风。不过若眉担忧的只是他们夫妻关系是否融洽, 不会担忧更多。两个妹妹人好貌好,见多识广,嫁的老公都优秀,自有能力消化各 种不和谐,不会糟糕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