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爱人记功 若眉看着大家对自己那几句话展开热烈的讨论,一个想法就冒了上来:“何不 让人们对小说也提提宝贵意见?”立转到小说版,把经过胡非非润笔的前五分一内 容贴了上去。她有当版主的经验,一眼就能区分哪些是实评,哪些是虚评;虚评没 有不好听的,不用看书就断得“必成大器!”而实评就太不好听了:“语言太古老!”、 “故弄玄虚!” 文人最自命不凡,文字被批等于直指自己只是凡辈。若眉恨不能借几双手帮忙 删删删!心里直把矛头指向胡非非:当初胡非非要求取消《红楼梦》语法,说成功 的作家首先要有自己的文字标志。她本人对普通话口语没把握,见他文采优美,华 丽有余,达到文过饰非的境界。这本是她极力反对的,但胡非非强调艺术就是夸张, 好比领导讲话,总比现实精彩;抽象就是混沌,犹如瞎子看书,全凭想象。她不具 备这么复杂的脑袋,只好被说服。 七十万字啊!要命啊!若眉许久没这样暴怒过了,绝望得隔空指责胡非非: “看看吧!被你这酸人给害死了!你出来啊,出来接受批评啊!” 若眉正感有怨无处诉,谁知就在当晚,广东来非典了,据说空气吹吹就能传染, 染上就能见上帝。 若眉慌张了,父亲和自己都属过敏体质,有感冒患者打旁边走过,都能主动替 人分担些病毒,何况这靠空气就能传播的非典!她立给胡非非发去永别的短信: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你永别了……” 胆小鬼胡非非正一家人吃着晚饭,收到若眉的信息,脑袋轰然一炸,碗筷一推, 蹬蹬蹬冲上楼顶,焦急万状地给若眉打电话:“你带上老爸老妈,带上家里所有人, 立刻到我们这边来,我给你们安排。……都啥时候了,我家里闹闹是小事,你们的 生命安全,却是大事……” 若眉第一感觉是找到了另一个安全健康的地球,正因有后方的安全避难所,心 里又反而踏实了,不急于避难,而急于在心里为胡非非的爱人行为记一大功。 胡非非心是好的,情义是无价的,但却是个见不得人的角色,可怎么跟家里人 介绍他?若眉思量再三,眼前保命要紧,遂分别给父母和两妹打电话,询问要不要 大举北上避非典? 他们几乎同一想法:广东那么多人,要非一齐非。那么多权贵人士那么多美女 帅哥那么多豪宅宝马陪着非,非得豪华,非得壮烈,千载难逢! 若眉惭愧之极,原来大家都这么不怕死! 非典的足迹很快遍及大江南北。一时间,板蓝根脱销、白醋告罄、口罩被抢购 一空!要说这非典倒也比较公正,不似干旱洪水专灾农民,不像瓦斯专炸矿工,也 不学妓女专挑有钱男。既然非典都不论尊卑,人们便只好颠覆常伦,富不欺穷,官 不怠民,都抱着救别人如救自己的心态!媒体啊、医护啊、专家啊,奋勇冲上了前 线!电视啊、报纸啊、网络啊,争先恐后提供免费药方!公交车免费为客人测量体 温,医院广开特殊护理,就连殡仪馆对非典病人的遗体火化都采取了“专人、专车、 专炉、专门用具”!咱举国严明,团结慈悲,万众一心,就是不可战胜的了,看谁 还敢非典?当此时刻,人们自觉淡漠红尘风月,娱乐场所关门歇息保命,茶楼酒馆 暂停猎食淫乱,老公也能回家爱老婆了,都体会到生命的重要! 若眉看着如此温情人间,激动得心儿一拍一拍的:“噢!如此非典何妨多来几 次,也许人们就能变良好行为为良好习惯了!” 交通不通,网吧有毒,家里有妻,胡非非跟若眉几乎断绝了音信。 若眉无所作为,七十万字《起诉生活》就像一座大山,虽愿意当愚公,但愚公 搬不了文字山。她这样焦急着,一日无意中逛进论坛灌水区,只见满目洗碗水洗脚 水洗尿布水,勾兑着西湖水长江水黄河水,好一派瑶池瘴气。置身贵地,若眉猛觉 得一些天生的语言有了着落,想试试自己的胆量和人们的反应,战战兢兢地打出个 “靠”,心跳脸红躲到电脑后面,等待水民们大骂此女何等素质。哪知一个转眼, 后面就跟了一大群“靠”,仿佛小蝌蚪们找到了青蛙妈妈。若眉欣喜若狂,原来所 谓新派语言就是水话,时下文人流行的粗口秀,非孔夫子而孔老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