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卡拉OK 若眉清醒地意识到,假使今晚被人谋杀了,她也决不埋怨任何人。德威先生只 是说了句微不足道的话,意思无非就是“你不是那么矫情吧?需要我抬着轿子来吗?”, 而她就已经昂首走进了银舞的大门。 这是间大型卡拉OK,装备一流,屁股和胸部也都一流,是嫖客和酒客最慷慨的 地方。 若眉推开12号房门,眼前一暗,隐约可见二三十名男女,或成对,或成团。少 强过来引路,若眉就坐到了德威先生的旁边,灯光很暗,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一时 竟无法看清。她不安地低着头,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来,究其原因,人以群分:能 欺负的、能寄托的、能利用的、能信任的、最起码能说个话儿的,而德威先生啥都 不算;她有时也喜欢吼两嗓子,但不是此刻;这里不是赌场,不需要他的钱和庇护 ;也许身体的某根神经,就是为了思想上并未认真抗拒的某些东西设置的,谓之无 聊吧。 德威先生开始给她介绍朋友,每介绍一位,就代她喝上一杯或半杯。若眉不理 会他的朋友,闷闷地点了根烟。德威先生伸手抢了,另递上根中华,嗔怪说:“你 看你!一场麻将万把块,却抽这种烟,会抽坏人的!”若眉顺手接了,却没打算抽 它,只习惯抽金源,但接过他的烟就少了推辞的麻烦。谁知德威先生又已经亮起了 打火机。若眉就极为讨厌他这种无缝无隙的殷勤,无趣得很!而一旦对某人产生了 不恭,她的率性就原形毕露,直接问他:“你是因为我才跟宝娜闹的?”门被威严 地推开,一个身形高大,浑身着白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群人抬起了头,又都紧张 地站直了腰,十几把声音前落后起:“严少!严大哥!严哥哥……” 德威先生把酒杯往茶几一搁,低声自语:“是谁告诉他我在这里?” 若眉不知他什么意思,似乎有些胆怯的意味吧。本能地瞧他不起!也许这种瞧 不起还是带有感情色彩的,因她是冲他的强大而来,而他竟然不是最强大。他可以 不是最强大,但充大头就太失人心了。 严少矫健而庄穆地走向德威先生,少强和少锋连忙紧随其后。德威先生两眼盯 着酒杯,若眉则把脸放平,二人同心,皆刻意表现得满不在乎。严少巨人般耸立着, 神气不可一世,潇洒地伸手给德威先生。德威先生这才慢腾腾地站起身,跟严少握 了握手,满面堆笑说:“老大赏脸。”喝命少强:“还不给老大倒酒!”少强连忙 笑容可掬地端上两杯酒,两大哥接过,头一仰,都干了。 严少双目转向林若眉,这是个令有钱男人丧胆令美貌女人丧魂的男人,如假包 换的黑老大。若眉一向不愿也不屑惹这类人,尤其眼前,既不愿意招呼他,又尽可 能地避免得罪了他;这可是极高难度的表达方式,索性一动不动,像稳住方向盘似 的把住庄重的脸庞。 严少不满地说:“最讨厌女人抽烟!” 若眉漠然反驳:“我能允许你黑,你就不能允许我邪么?” 德威先生十分欣赏若眉处惊不变的风度,连忙小声夸她:“好样的!”又像安 慰小孩子似的拍拍她的膝盖,“不用怕他,有德威的地方,你谁也不用害怕!” 河水不犯井水,若眉没像他想的那般害怕。 两大哥装腔作势地斗起酒来,三瓶洋酒下肚,严少醉得有些站立不稳,德威先 生则要上厕所呕吐。严少忽然打开手袋,开始每女宾三五百的批小费。若眉不曾料, 自己竟被列入接小费的队伍,愤怒的手推到中途,遭少强亲切地拦截:“收下收下, 别扫严少兴致。” 若眉手托着小费,不知怎么办? 严少看若眉接下小费,乐得哈哈亢笑,跟德威先生握了握手,就昂首阔步地走 出去。 德威先生突然仰天惨笑:“夫有权妻有威啊!我德威让你受委屈了。” 若眉赶紧说:“没事没事。” 德威先生一连砸了几个酒瓶,猛转过身,面向着已看不见严少的门口,嘶声质 问:“叫他说!没有我,他就有今天了?”因问了也是白问,气得又闭着眼睛叫嚣 :“我做了他!今晚就做了他!” 少强看德威先生醉得利害,连忙叫上少锋和若眉,准备护送德威先生回去。 银舞门口正好有辆的士,少强叫若眉:“先送你回去。” 若眉说:“我自己有车。” 德威先生的两只醉眼神奇地睁开,厉声质问:“这么晚,你一个女人开车回家, 还让不让德威做人?” 少锋闻言,立刻粗鲁地拥着若眉,塞枕芯似的将她塞入后座,少强和德威先生 跟着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