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枪实弹 若眉回到家里,常坐的窗前椅已归胡非非所有,就过来坐到电脑房的床上。她 有点发呆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那个信封,晃了晃,计划中的100 万就这样少了99万? 自己骂出那么多狠话,做出那么狠的床事,他也只是给她一万块,他居然可以毫不 触动到这个地步! 胡非非听见她回来,却没听见应该有的动静,过来看她,见她手里拿着个信封, 眼神呆滞,身体纹丝不动。 他上床坐下,搂着她,问:“怎么了?” 若眉啪一声扔下信封,拿脚踢了踢:“老头出国了,没收了我的小车。这个信 封,就是他留给我的全部财产。” 胡非非一听就无法饶恕黄森,这他妈做得也太绝了。想到若眉每逢跟黄森出去, 回来要么就哭,要么就是一脸羞愧之情。但那老家伙,他懂什么呢? 他用力搂紧她,轻声安慰:“你不是还有我吗?你在家里好好写作,我出去打 工,能混到什么样的生活,咱们就过怎么样的生活。” 若眉不是那么容易失意,失意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安慰。她也算风浪里过来的 人,农民、工人、老婆、情妇,全不介意做,但她介意被尊重、被关怀、被公平, 渴望一个良好的社会,渴望健康上进的生存环境,渴望至纯至善的人情往来。何况 她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戒尺总会稍偏于自己这边,如果她过了,她会反省,会 改进。到底她错到哪儿去了? 她握着胡非非手,安静地流出了眼泪,说:“当初我要是三七不顾,狠心逼他 拿一百万,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可我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理由让自己畏缩不前?” 如此结果,早在胡非非意料之中。当初他说服不了她,此刻想安慰她,却找不 到合适的语言,毕竟自己间接用的就是黄森的钱。 他说:“其实人也就是不够坏,坏一点,就什么都做到了。” 若眉点了根烟,轻轻吹出一口。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黄森会出国,而且把她瞒 得这么紧。当初要是不威胁他,肯定就拿不到那40万,而威胁了他,他对付她的手 段就更阴辣。明天他就要离开顺城了,去那孙悟空也到不了的美国,把习惯依赖他 保护的她丢在顺城。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做得出来的?他怎么也不至 于丢下她自己跑那么远吧?没错,她也曾想过出国,但她是弱者,出国纯粹为躲难 啊。 早上保姆回来,瞳孔放大,手脚发抖,喘吁吁地说:“老板娘知道吗?顺城抓 官了,抓了好大一批,有一个好像还是副市长,听说家里的皮椅子藏着好几十万!” 保姆这么激动,跟若眉颇为相似,都想不到会捉官。十多年了,大家都以为社会现 象就像一张毕业照,定镜了。 若眉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盼到正午十二点,才接黄森电话:“我中午两点坐 船到香港。”此时他全家人正藏匿在港口宾馆,等候开船。 若眉不知他的具体情形,强烈地感到,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内心充满着各 种吉利的语言,祝福他:“路路平安!大吉大利!顺利到达美国!到了美国事事顺 利!愿上帝永远保佑你!”无论他虐待她、欺骗她、还是践踏她,他都是她内心里 一个亲人,而且是个正面临着高危的亲人。 黄森能否平安通过顺城海关,不仅是他的事,也是若眉的问题。没事时,他们 是陆空两道,出事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到了中午三点,若眉思黄森此时要是没事,那么至少在通往香港这段水路能保 平安。打他手机,本来就怀着惊惧之心,而接电话的恰好是一把陌生的声音,她想 也没想就挂了。猜那是公安代接的,而她的表现,一定使公安顺藤摸瓜地怀疑到她 了。觉得非常有必要画蛇添足,再次打他手机,不料又是另一把陌生的声音。若眉 便按计划大声地叫嚷:“你说什么啊?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电话怎么打到你 那里去了?”使劲拍打座机,表示座机真有问题,线路乱套了。她完全认为黄森已 被捕,猜疑公安马上就来拍门。急促盘算,户口上的二十万,应该有个合理的来头? 也不知德威先生具体回美国了没有,尝试打他美国的手机,通了,连忙要求他必要 时站出来替她圆谎。德威先生很乐意地答应了,并教她许多应对之策。挂电话,她 想把银行的二十万存款提出来,却担心提款时被现场抓获。而胡非非的已婚身份, 又增加了对她的威胁,弄不好火烧连隔壁,把他也关进去呢。她想离开这儿,但上 哪儿好呢,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呢?没有最好的办法,她决定按兵不动,武器就是死 口抵赖:黄森是友谊关系。胡非非是雇佣关系。 事情直到了晚上才水落石出,黄森告诉她已到达香港。原来她第一个电话拔错 号,而第二个电话则是他儿子接的。 黄森能成功出逃,不能不说是个天意。 首先归功于出入境,签证及时。 其次几个铁杆战友可说功不可没,平时喝酒泡女,豪情满怀,危险关头顾念哥 们义薄云天,个个抱着真枪上了实弹,一路护送黄森直抵香港。 若眉也立了劝说的功劳,黄森要是走迟一两天,此刻已完全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