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骄傲自满 若眉再来到胡非非房间,只见地上气鼓鼓的一个挂包,床上有个长衣长裤的胡 非非,袜子都穿上了。 若眉见此,倒是少了许多忐忑,分就分吧,不必再求他,像分手这种易如反掌 的玩意儿,他不试试就无法甘心的! 若眉刚上了床。 胡非非就说:“你睡你的去,我是不会睡觉的。天一亮,我就走!” 若眉还是躺了下来,打算给他看一看女人骨子里的傲气,满面含笑说:“急啥 呢,既然你天亮就要走了,我也不差多陪上一晚吧。斟茶八分,斟酒满杯,待人要 过头过脑嘛。”她含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胡非非已毫不掩饰地移到床口,身体压 着床沿躺着。 事情的变化是很微妙的,若眉看着空空如也的床中央,强烈地感到,距离产生 冷感,渴望温暖。爱情,有时候很可能不是爱着那个人,而是爱着从心到心的距离, 爱着那无法到达的彼岸,爱着那个突然拒绝停靠的港湾。她是如此渴望靠近他,然 而这份心情却是如此胆怯,只好又笑了:“小心别掉下去,摔坏了脚天亮就走不成 喽。” 胡非非冰冷地说:“爱怎么伤害我尽管来!” 若眉笑个不停:“孔子离开齐国等不及饭熟,捞起锅里的米就跑了。可你就没 有这样理想的环境喽,必须熬过了今夜才能走。”言下晚上没汽车,你跑不了的。 她是不会想得到,胡非非会去投宿旅店什么的,她才不会选择这么不利索的办法和 想法。 胡非非头一扭,恶眼盯着她:“你给算算,我一共欠你多少钱?” 若眉冻结了嘻皮笑脸,顺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说:“我要跟你说对不 起,不管我伤害过你也好,捉弄过你也好。”自为出发点不是伤害他,更非捉弄他, 而是她爱他的特殊手法,以轻松化沉重。她心疼起来,倒不是为了分离,而是这不 足一米的距离,她却无法跟平时那样,手一拉,脚一勾,把他卷进怀里,心贴着心, 这心才能舒服了。她不由哽咽起来,说:“要走可以,但不要带着一颗受伤的心走。 请你把那些东西都忘掉,你是很好很纯的人,我不想我们的生活给你留下任何阴影。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胡非非的脸色缓和下来,不是因为她哭,而是因为“很好很纯”,这一意义对 他过于重大,还需要听一百遍才能满足,有的人早已听腻了,而他这双耳朵还没开 斋呢。他低声说:“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我虽没本事,但在婚姻爱情里面,我也 是个主角,需要一席位置。” 若眉见他愿意据理力争,心里为之一宽,柔声说:“你一直都是主角,只不过 是对立面的主角。想过没有?你过于理性,在你看来,我是太平洋那个臭警察。而 我过于感性,在我看来,你就是大理的蛮石。尊贵的办法是没有的了,就吵吵呗, 吵完就亲亲呗,好比老鼠磨牙,磨着磨着两片嘴皮就合拢了嘛。”乘机伸手去拉他, 却被他一手挡开。若眉举着被挡回的手,轻声恳求:“别这样对我好吗?我这只手 也不是很勇敢的。我不勇敢,你也不勇敢,那怎么行?”再拉,他没甩。她便说: “我有个请求,能答应我吗?” 胡非非已熟知她的伎俩,哄他就是为了继续欺负他,他受不了如此恶劣的行径, 说:“要看我能不能做到!” 若眉听他口气变软,知道分手已成为笑话。的确,她无法把吵架当回事,以前 那若干个男人,都是被她骂着过来的,不仅不用她哄,而且个个都对她难舍难分。 她自不会认为骂人是好事,因此能忍她都忍了,就算骂,也尽量不使用那些伤人自 尊的字眼,认定问题出在胡非非身上,事实是他连一句轻轻的责备都受不了。哄人 的生涯,可算从胡非非这里开始,她已知,这不是个什么技术活,够油嘴滑舌就行。 “想你给我最后一晚幸福,可以吗?” “说明白点!” “我不说,我做好吗?” “什么人啊?”胡非非惊得像鲤鱼打跳。 若眉故意慢吞吞:“我想……我想……” 胡非非想歪了,说:“只要你能做!” 若眉温温柔柔地依偎着他,说:“我想靠着你,静静地靠着你,紧紧地靠着你。” 原来她不是要求做爱,胡非非又失算了,拿背耸着她。 若眉更紧地依偎着他,曼声细语:“我爱你,用我人格最美好的一面爱你,爱 得骄傲自满。不信你看看我的脸,看红了没有。撒谎是会脸红的。” 胡非非顾自说:“金属对撞,其声也和。要是我有老头那本事,你这样对我, 我也会当你是撒娇。但以我这种身份,就特别需要尊重,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心理 需求。” 若眉委婉地反驳:“小时候有过。可往事是经验,而不是累赘,是不是?” 胡非非说:“你可能搞错了,我不要求你照顾我生活,也不要求你照顾我的身 体。我们能在一起,是因为当初都有着美好的期盼,期盼我们是当代的伯牙与子期。” 若眉认为他不应该过于注重自身感受,无功无名,除了女人,估计没什么人会 给他面子,太在意自己的感受,会是种灾难,很可能会因此毁掉一生。她希望他能 听进去:“我觉得,越是能伤害自己的东西,就越要把它看轻。子期再美好,也没 等伯牙一起死呢。” “事业和物质基础的确非常现实,但你忽视了,感情也是很现实的,不是拿鸡 毛换糖果那么简单……”胡非非说着说着,没听见她一丝动静,转过头来看她。真 过份,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