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想要个爸爸吗? 若眉的眼睛穿过一丛丛花草树木,穿过斑斓的阳光与温热的微风,默默地注视 着学校的围墙,想着身体肥胖的儿子,每晚都要爬上两米多高的围墙,然后跳下去, 或者滑下去。一个闪失会如何?这种想像是揪心的,她惊惶地闭了闭目。围墙上为 什么不插满尖尖的玻璃?围墙下为什么不养几十条狼犬把守?当初让儿子进封闭式 学校,一为约束儿子,二为锻炼儿子的自理能力,三也为自己能静心写作。可现在 看来,只起到了狠心写作这个作用,显得自己单一地自私了。作为母亲,她承认自 己不够尽责,尤其最近两年,基本上放弃了对儿子的约束和教育。巨大的浪涛,能 猝死于沙滩。强悍的她,不敌气势磅礴的网游啊! 若眉低头盯着铺了小方砖的地面,内心充斥着既内疚,而又无能为力的紧迫感。 忽然有人慢慢地走近,正是安安。 若眉看着儿子有些默然的神情,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痛,问:“你怎么不上课?” 安安过来坐到妈咪的旁边,低声说:“这节是体育,我看见有个像你的人坐在 这里,就过来了。” 若眉心底一阵颤栗,至少儿子看见有个人像她,而没有假装没看见。她默默打 量着儿子,不想再去指出他有着怎样毛篷篷一颗脑袋,有一条怎样满是陈垢的脖子, 他甚至连眉毛都不够干净。 安安身体坐得像石墩,冷漠地感受着母亲的目光。 若眉轻声问:“同学都讥笑你了?” 安安抿了抿嘴,脸上没有活泼,没有怯懦,只有铁青:“妈咪,你不用担心这 些,我的内心是强大的。你以前教我的话,我一直记着。” 若眉轻点头,心却是骇然:这就是儿子的理解?儿子就打算以这副姿态傲视天 下?她有些束手无策,抬手指指围墙,说:“你每天晚上爬这么高,身手真不凡呀。” 安安脸上一红,忍不住露出了笑,斜斜地白妈咪一眼。 若眉想了想,还是严肃地说:“安安,这里是学校,不遵守校规就是你不对, 就算是妈咪,也不能帮亲不帮理。能不能以后不爬墙?网吧那种地方很复杂,很危 险,妈咪回去就给你买台电脑,你以后别泡网吧,好不好?妈咪监督不了你,妈咪 的话也没有力量。但你是儿子,你至少得给我平平安安吧?” 安安嗯了声,站起身就走:“我要上课了。”远离了妈咪,才回头笑一笑: “妈咪,记得给我买电脑啊。” 若眉默默走进家门,看见那个剑眉刀眼、不晓得给她倒杯开水的胡非非,路上 还一胸茫然的她,突然就有了主意。她倒了杯开水喝下,过来说:“我拿安安没法, 也许你行。” 胡非非高兴地旋转椅子,笑问:“让他跟我学什么呢?” 是啊,让安安跟他学什么好呢?他人格内秀,不能期望他培养出个八面玲珑的 社会健儿来;他随地咯痰,大力关门,不能期望他培养出个内敛的小资派来;他没 耐心,又缺同情心,还小气得要命,也不能期望他培养出个傻可爱来;但他俭省, 俭省好,减少犯罪倾向,挣很少的钱就能过很不堪的日子。 若眉认真了,说:“你负责控制他零用钱,以后我让他跟你拿钱。” 胡非非大失所望:“就这?” “让他领略人世间的冷酷,明白事情都要靠自己。” “他会当我什么一回事吗?” “从关怀入手,万善始于关怀。” 新的周末,胡非非拘谨地给安安挟菜,安安只好红着脸吃饭,羞怯地笑笑。 若眉觉察到这种微小的变化,开始觉得一个当家男人的重要,有时禁不住嘴皮 一痒,且问胡非非:“你真会锣鼓喧天的迎娶我吗?” 胡非非就高兴得吼她:“哼,我更怀疑你是不是真想要我呢!” 若眉就无棱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