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此男女关系 若眉听完黄森的电话,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月季花在阳光下流失着水份, 香气渐瘦。 突然,胡非非把鼠标往桌面一磕:“罢笔!”他的几个短篇都被报刊退了稿, 有效地打击了自信。 若眉从不看好他写作,对生活的认知就那么点儿,做人经不起推敲,作文一样 经不起推敲,心里早就责怪他放着现成的长篇不好好修改,趁机痛击他:“一篇不 是特优秀的作品,发表只不过自我安慰能写,读者其实不甚了了。”她现在希望胡 非非能跟她去美国,虽未申办任何手续,但并不妨碍她也像黄森那样走火入魔。 胡非非气忿忿说:“编辑看不懂,就不是好文章,啥道理!” 若眉乐了:“哈哈!你还没发现世事是很别扭的么,看得懂文章的,就不当编 辑了。警察不专业,医生不专业,建筑不专业,厂家不专业,商家不专业,文化不 专业,老公老婆没一样专业,所以大家才能活得脆弱啊。” 胡非非连呼:“常识!常识啊!” 若眉趁机说:“非非,跟我出国吧,为了孩子们!” 胡非非暗下脸,怪她总是搬这种有违常伦的东西难为他,说:“我不去那种地 方!儿子也不去!” 若眉轻声说:“宝贝,你我本来都是天使,却活成了人渣。看看我们的周围吧, 五十后暴富,六十后狂富,七十后打扫战场,八十后傍大款,九十后按道理就是拦 路抢劫了。我们做父母的,能不担忧吗?” 胡非非望她一眼,说:“你是不是……对我们的未来很没信心?” 若眉一笑说:“狡兔三窟,耗子四穴,章鱼有八个爪,咱们何妨兵分两路,向 动物学习?”不经意地研究着他那副愁眉苦眼,穷,是先天还是后天? 胡非非低声说:“我大不了回去种地。但我想,你肯定过不了。” 若眉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回乡种地,多少人宁愿下矿送命也不种地呢!靠前握 住他手,说:“不是我种不了地,而是地种不起我。吃苦并不可怕,但不能体力上 吃苦,精神上也要吃苦,这样做违反了生存的本来意义。农民不罢田,是因为没有 抗争能力,也因为没有这个意识。” 胡非非眼朝下盯着大脚板,心里百味杂陈:“果然!她心里始终向着老头,信 赖老头。如果说爱情是儿戏,她却从未欺骗过我,不仅跟我商量,还要说服我接受。 说我大方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总之我不能接受!如果老头真是她的归宿,我宁愿 放弃,把爱她变成更爱她。” 若眉继续说:“我早听说,在美国或加拿大,虽然干活很苦很累,但一个人工 作就能养活两个。至关一点,无论你是扫大街还是洗大饼(盘子),都没人瞧不起 你,这人活着是不是轻松好多?经常有亲戚朋友从国外回来,没人吹嘘在那边过得 多么风光,他们坦然,愉快,文明,甚至很多在这里曾经飞扬跋扈的,都能向往现 在的宁静平和。我不能说外国的文化就是最好,但外国文化至少能保护弱者。非非, 就我个人来说,怎么糟蹋自己都认了,但孩子们不能再跟着我们毁灭啊。安安英文 不行,到了那边不可能马上接触电脑,戒网游的成数就会高好多。我也会明着告诉 他,为了办出国,家里连个一分硬币都花光了,必须干活才有饭吃。那边的生存环 境也适合改造,孩子们都去打零工,容易使他信服。” 胡非非心里虽自负,毕竟现实中碰的钉比石头还多,听着听着不动心还真不行, 说:“听起来是很美好,但老头会把你弄过去吗?” 若眉点了点头:“他刚才说,以后可以通过招劳工的形式把我搞我过去。”忽 摇了摇头,说:“我当然不会轻信于他,故妄听之吧。” 胡非非心里一团失意,说:“要是他真能把你弄过去,估计你马上就原谅他了。” 若眉一惊,才发现自己果然又把信赖和依赖向黄森靠拢,这是个危险信息,连 忙自我警醒道:“错了,我没什么不原谅他,也不是有多么恨他。我只是越来越清 楚,此人只能利用,不能寄托。” 胡非非原本不想当他们的参谋,但为了若眉不再做蠢事,且参谋一次:“你要 是真想利用他,就不能骂他。你应该哄着他,明白不?” 若眉笑笑:“你又错了。哄他是他爽,骂他是我爽,都没有实际意义。没实际 意义就撼不动老头。小伙子,慢慢领会吧。” 从黄森对若眉的痴情程度,胡非非也看到了若眉身上的另一些价值,虽然还悟 不出这种价值的可行性与持久性,仍由衷地说:“其实老头对你够痴情的了,这也 算是一种难得吧。” 若眉呵呵一笑:“这倒是。民以食为天,我和他之间没有公平性,这点我很承 认也很注意。所以我一直都是把自己当个受难者,而不是幸运者,保持让他爽大块, 我爽小块,就等于保持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好比一个胡萝卜,一头大一头小,才是 正常健康的胡萝卜。问题是,他连这点都做不好。”这话可不尽然,她其实从小就 已经把自己当个受难者,当个给予者,所以一路走来,有人疼她,有人利用她,有 人爱她。都留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