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咬狗式的爱情 晚上九点,若眉接到德威先生的电话:“出来!今晚就让你了解威哥。” 如果心事可以划分,若眉有一分想了解他的好奇,确切地说,是他要求她了解 他,而引起了正常的好奇心。曾经她是对他的美国身份有些稀罕,但这种稀罕在见 到宝娜之后就完全打消了,从不喜欢跟事实较真。此刻决定去见他的最大原因,是 想对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做一些合理的解释,譬如说,她根本无意跟宝娜争他,而 宝娜却对她这么不友善,宝娜的父亲又不叫惹不得,宝娜凭什么可以这么安全放心? 桃花宾馆旁边就是南江,江边散布着几座小亭子,灯光微暗。若眉跟着德威先 生进了第二座亭子,各坐了一条石椅。德威先生扔给若眉一响啤酒,若眉接在手里 把玩。短短的沉默之后,德威先生把啤酒罐捏扁,大力扔向江里,仰头长叹一声, 捋起袖子,用打火机照着手臂,含笑说:“给你看这块伤疤,她刚才咬的。” 咬,在若眉的情感里代表着狠狠的亲,遗憾至今未遇到咬得下的对象,但绝不 是宝娜狼咬狗式的血淋淋。林若眉怎么可能欣赏如此野兽的爱情,鄙夷道:“我不 想长这种见识!这么高明的办法我学不会!我恭喜她天天有人肉吃,好再长五十斤 肉!” 德威先生以为若眉很吃醋,就更得意地表达他的周到:“我就想她闹,闹了就 可以来见你了。” 闹?闹了还觉得光彩?林若眉身上没有闹感情的细胞,男人露一个厌弃的眼神, 她就远离他们十万八千公里了。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快乐地互相玩弄身体,这是 闹得来的吗?她沉默着,眼前的德威先生没有任何值得她尊敬的地方,男人的这种 无聊表现在她眼里只配倒霉,她只要嘴一张,里面长的肯定不是宝娜的巧牙。 德威先生说:“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大城市来的。你 气质真好,大方得体,不卑不亢。可惜了,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你要是生活在美国, 肯定有很好的发挥。以你的性格,在中国只能做下等人,到了美国,你的一言一行 都符合上等人。” 若眉并不觉得他的赞美有多么可贵,他的全身都挂满了赞美,估计热卖一年也 卖不完,谁会喜欢这么俗气的东西。她只是很现实地想:“他不会想把我弄出国吧? 我是好应该离开这里了。” 德威先生接着说:“宝娜要是愿意出国,前几年就过去了。她喜欢安逸的生活, 手头有钱,在上海又有别墅,还有两幢房子收租,够她优哉悠哉过下辈子了。” 若眉心想,宝娜啥也不缺,就缺德威先生这样的浪漫情人了。 德威先生又说:“新移民刚开始都会很辛苦,跟北佬来广东干苦力活差不了多 少。在美国,最担心就是房子,十来平方就要七八百租金。能供上房子,日子才算 稳定。” 若眉盘算着:“一张美金能换回八张多人民币,只要勤快拼个十年,再回到中 国养老,就不怕老来无靠了。”脸上泛起了笑意,这是思想跑题了,别说老来的日 子,就是两年后的日子,她也没认真计划过。 “唉,回国十年了!”德威先生自豪地叹息:“风光时身价二三亿,喽罗几百 个,衣服穿一天就扔,小费整万的甩啊!我回国的头两年都是在澳门放高利,严少 做我的头马,我收手他才坐上来。这几年我运气不好,他就跟我得意。妈的!我一 个电话,哥们就崩了他!若眉,不骗你,我除了老婆,就宝娜一个女人。你别小看 了宝娜,她是狡猾加虚伪的化身,在夜总会当了半年妈咪,就敛了上千万。严少吃 过她的亏,人没到手就送掉五百万,还不敢吭声呢。哈哈!八年来,我进过那么多 娱乐场所,见过那么多女人,没有人能争赢宝娜,就你了。我老婆本份,会过日子, 她应该嫁给一个老实的工人……” 一个卖花妹子走来,大眼睛笑俏俏,说:“哥哥姐姐,买支花咧。” 德威先生伸手捏了捏小妹子的脸蛋儿,说:“你唱首歌给姐姐听,唱走进新时 代。” 小妹子立正站着,双手捧花护在胸前,甜脆脆地唱:“总想对你表白……” 德威先生赏小妹子一百块,小妹子道了谢去了。于是,德威先生隔会儿就对若 眉唱一句话的歌:“总算对你表白。总算对你表白。哈哈,总算对你表白。” 若眉觉得应该表示点什么,说:“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把我弄出国。第二, 跟宝娜分手。第三,跟老婆离婚。你再找我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默认了。”她并 不觉得自己轻率,舍而不取她时刻敢做,取而不舍一时都难为。言而无信非好汉, 命里有无好汉,她就是块试金石。这些,并非是她临时搬脑子想到的,而是心里早 已自成的处世态度。跨出这条底线,不是她死,就是他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