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若眉醒来正好看见,胡非非在薄被里面刚刚完成一个秘密动作,似一手按下谁 的头。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她,自是一眼便明了,连忙闭上眼睛,故意翻了个响身, 做出准备醒来的样子。胡非非也慌忙把床弄响,通知她他已经醒来。若眉尚不知他 通宵看她睡觉,见他拿手轻轻揉着眼睛,料他肯定没睡好,说:“你好好睡,我出 去走走。” 胡非非连忙起身:“我陪你。” “不要不要!快睡快睡!”若眉不等他答应,一个人走了出去。 林若眉茫茫然的在街上走着,不是特别漂亮的建筑,不是格外美丽的景物,不 是非常气魄的人士,就插不进她的视线。未免性高孤僻,难享平凡之趣。但好处也 并不少,不拘小节,不好闲事,不斤斤计较,这也是她常能心气平和的原因。 走了会儿,终于看见间网吧,进去坐下,先调均呼吸,因那种欲哭无泪的情绪 一直紧揪着她。看着沉睡的恐龙头像,幸福是这么近,那么远。她不再犹豫,给他 留言:“遇见你是幸运也是不幸。我恨我自己!谨以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送与你。 珍重保重!” 她走出网吧,走进附近一家宾馆,打算订机票回去,因负责人不在,只好坐在 沙发上呆等。时间有点早,宾馆的服务员还在忙着处理上班前的私事。若眉孤独地 靠着椅背,满怀落寞惆怅之情,来是为了忘记,去竟也为了忘记。就在这时,胡非 非打通她手机,随后找来,一手拉了她就走:“走,陪我上网去!”原来他猜她去 过网吧,已看到她的留言。这时通过网络说:“是我!是我在折磨着你的身心!就 在昨夜,你睡在我的旁边,伸手可及,而我却只敢默默看着你睡觉。非我不想不愿, 但目前我能给予你的,就只有这份无声的爱意。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立刻 就被你的气质征服!这两天的相处又告诉我,你就是我这辈子要找的爱人。只要你 愿意,我就争取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若眉舒出一大口气,心境犹如绽开的玫瑰,却又无力地敲着字:“谢谢!能看 到你这些话,对我已是莫大之福也是莫大安慰,至少我已知道,不是我一个在自弹 自唱。此生此时,有你与我同奏心曲;在我活得最靡烂、对爱情最无望的时候,却 有天使来赞美我,愿引领我前行。我该怎样感谢仁慈的上帝?又该怎样赞美天使般 的你?然,一个大你9 岁的女人,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又能给予你什么?天堂有 爱,地狱有悔,就让我下地狱,该我!” 胡非非焦急地回:“莫莫莫!你别这样好吗?错错错!如果你继续错下去,我 将永远保持沉默!” 若眉无言感激,既无法拿六七十岁的思维去加责,也不能拿十八廿二的天真去 附和,而又害怕他永远沉默!爱情哪怕是毒药,哪怕她没勇气喝下去,也希望能经 常放在唇边,闻上一闻。 从网吧出来,若眉带胡非非去一家西餐馆。近年跟着黄森,什么吃的场面都见 惯了,甚至有阵子,她看见山珍海味就要晕胃。倒是对辣菜,始终吃不厌。在杭州 逗留的几天,能记住的就是杭州的风味小吃。西湖有多美,她没看出来,看到的是 湖边湿湿烂烂的路。记忆里最为可观反倒是西湖边的桃花,当年旅行结婚挑的正是 二月底,桃花开得烂漫,她依花甜笑,说不出花娇,还是人美。 胡非非看着摆在面前的刀叉,惊慌失措说:“我还没见识过洋鬼子的玩意,不 知用左手用右手。我说过我土得掉渣,又要叫你笑话了。” “觉得怎么顺手,怎么拿。” “我怕弄不好会丢你脸。” “没错,活在别人眼睛里你是可以成行成规,而真正的骏马是不群居的。你应 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喜欢的生活方式。”若眉豪迈地说着,又不禁哂然一笑: “哎,这话你最好别信,豪迈的话只算个人乐趣。我们生为个体,却是家庭和社会 的组合体,注定备受束缚。” 爱一个人,总是小动作多多。胡非非两只无处置放的手,从桌面跳到桌底,从 腰际跳到人行道,一会儿贴着小腹,一会儿找头发。 若眉关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鼓足勇气,握住了其中一只,说:“知道吗?我 最喜欢两人在一起时握着对方手的感觉,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温暖所有力量通过这 只手传递给了对方。” 胡非非激动得全身摇摆,颤声说:“那就永远也不要分开了。” 因为要吃饭,手就分开了。分开的两只手再没勇气握在一起。 从餐馆出来,街上行人十分拥挤,人们似乎都知道他们心里的矛盾和畏羞,都 大发慈悲要把他们挤到一起。结果两只渴望温暖的手,又续上了饭桌上未完的心事。 若眉有些陶醉地告诉胡非非:“我半生的情怀,就是想拉着一个人的手,走遍 岁月的大街小道,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唱就唱。” 胡非非憋了半天劲儿,才敢红着脸说:“那就拉着我的手吧,你愿意吗?” 若眉轻打他一下,不表态,没确定那话是不是冲他说的。 胡非非开心得连路都走错了。 行至宾馆门口,两人同时松了手。 进了房间,若眉直奔洗手间刷牙,出来坐了并排着的其中一把椅子。胡非非也 勿忙进去刷牙,出来坐了另一把椅子。若眉毕竟是细心的,看他匆忙进出洗手间的 样子,显然受到她的启发,才匆忙刷的牙,他必定以为她准备亲吻他呢。她强忍住 笑,转而坐到床上。胡非非也连忙上床坐着。若眉见他连坐都坐得跟她完全一个样, 不由心里暗暗诧异:“他喜欢我并不奇怪,爱我也不奇怪,怪就怪在这默契。世界 上怎么会有跟我如此默契的人?” 最迷人的爱,就在这懂与不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