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给我! 若眉换个舒服的姿势,让身体靠着床背,两脚伸得毕直,脚掌与脚掌交叉一搂, 酷似关上走廊的门。然后她扭头看胡非非,他仍像一块聪明的玻璃,期待着她的照 射呢!她收回眼光,匆忙拿起床头的杂志翻了翻,几乎与此同时,邻床也响起了翻 杂志之声。 若眉忍不住放下杂志,真想冲上去,咬他一口! 手机响了起来,黄森喝道:“你马上回来!” “为什么?”若眉愕然。 “你回来再说!” “总得有个理由吧?” “明天你要是不回来,永远也别找我!”黄森下了令。 若眉对着手机发愣。来前谎称到武汉去见一个正念大学的网友,并特意声明要 逗留一周,她是故意当众说的,黄森也便准了,没想到才三天就催她返航。她懂他 的用心,仍需要她当候选情妇,他还在权衡收购她的代价,在这一可能转型的时期, 她不能有全然无视他的自我。她无疑很稀罕一种说法:“老子不稀罕你!”但熬到 了千孔百疮的今天,早已养成一触即发的恐惧症,想日子稳定,想心情平安,就必 须要有救护车、消防车、打手等等跟随保驾。伊拉克就因为自己没有核弹,要挨老 美痛揍!可她32了,仍得跟个小屁孩似的受制于人!这又使她感到委屈难禁,索性 学小孩子放声大哭。 哈!这哭却不是坏事,它令到胡非非发生了勇敢。这厮吼道:“把手机扔了! 把手给我!” 本来是提供安慰和力量的手,可两只粘到一起,立刻就变成爱的滚滚洪流。在 这缠绵不知父亲高姓的时刻,若眉万料不到胡非非会冒出这么一句:“你的手,累 吗?” 她忍俊不禁说:“这话是用在这个时候的么?你傻不傻啊?” 他笑了,笑得真好看。 两只手继续扭麻绳似的。若眉能感到血流在体内加速,某股力量强烈得想要冲 破身体,怕了自己,起身要走开。胡非非就放开她,翻个身一仰头倒向床的另一端, 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脸上又浮起了那无法形容的神气。 若眉不禁坐到他的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胡非非两眼定定地回望着她,半晌,幽幽地说:“要是我没有家里那件烦事多 好。” 若眉到底受不了他这副神气,说:“对不起,对于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不能长 时间爱莫能助地发呆。”头一低,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胡非非迟疑了一下,才把手遥遥环着她的腰,手在剧烈地发抖,然而就那样规 规矩矩地停在她的背上,片刻,眼中落下泪来,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 就是你过来的这几天。” 若眉突然觉得难以承担,起身踱到窗前,无意识地看着外面杂乱的街道,心思 非常散乱,也许想的并非全是责任或幸福,也许只是在责怪自己不够年轻,不够美 丽,不够冰清玉洁,无法为这瞬间的快乐点上美丽而圣洁的烛光。 夜色五彩缤纷,喧嚣而含混。 若眉继续眺望着大街,思想渐渐起了变化:“那些名贵的车,若干年后,将一 碰就碎;那些美仑美奂的大厦,假以时日,将风吹便倒;假如我明天死了,可不就 一辈子了?” 她大步走回他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