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禽走兽 若眉上超市采购了几大袋食品,一边开车,一边给保姆打电话:“阿姨,我回 来了。你要是没什么特殊事情,就过去搞卫生兼做饭。我去看看我爸妈就回来。” 保姆喜出望外似的说:“老板娘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若眉生受了阿姨客套的声音,自己却客套不来,笑答一句:“临时决定回来的。” 若眉请保姆就是为了让自己享福,五七成当十足,不像母亲,有保姆就必须拿 保姆当下人看,反而让不像下人的保姆催大了各种脾气。若眉除了第一天面试,把 家务交待清楚,之后便由着保姆操作。用不着保姆的时候,就放保姆假,两厢自在。 若眉在父母楼下停下车,想着把几大袋东西弄上去,非冒一身臭汗不可,就打 电话通知保姆下来帮忙。 没一会儿,卓玲像只飞禽走兽似的冲下来,咭咭呱呱欢叫着:“姑姑~~~ ”小 丫头野得很,跟着两个老古董在家里关了差不多一个暑假,别说见到客人,见到条 狗都觉得有八辈之交。 若眉虽同情侄女,然也不可能给她当娘,当娘也不一定能当得好娘。这不是狠 心话,而是最实际不过的天然景色。有娘也似无娘,那才是出格的事物。 若眉到来之前,林健正在被老婆不停骚扰的情况下看看电视。陈美美则在一边 呼喝丈夫,一边臭骂保姆,一边责怪卓玲的情况下辅导卓玲作文。家里有陈美美这 么个精力充沛、又严厉又不耐烦的总指挥,大家便只好屁股像风车,神经像上紧的 发条。 若眉招呼:“爸妈身体好。” 林建是世间罕有的生活天使,常怀一颗热爱生活、忠于生活的童心,永远学不 来态度不好,笑容总是可掬,言词总是简洁怡人:“好好好。” 陈美美讶声说:“在杭州买这么多东西回来?” 若眉微感尴尬,说:“这里超市买的。” 陈美美遗憾地哎了一声,满面春风地盛赞起苏杭的丝绸来:“要是有福气穿上 苏杭的丝绸呀,一看就是财主婆的样子……” 若眉歉意说:“还会再去的,我下回留意。”一边说,一边打开食品袋,请大 家吃面包雪糕水果。她本人无论爱不爱吃,在父母家里都极少吃东西,这个心理障 碍从小就形成。 陈美美使用土产,也离不开土产,但并不欣赏,只向往深圳的两个女儿买回来 的洋货。若画和美乔每趟回来,都会随车拉回纸巾、牙膏牙刷、洗发水等日用品。 食物也不少,但限于保鲜期,无法像日用品那样供应足一年。姐妹仨出钱出力虽不 像普通家庭艰难,毕竟也是割自己的美肉填母亲的狮子口,因此私下都希望母亲能 知足常乐:对父亲和气些,对保姆仁慈些,对自己严格些。 卓玲的书桌上搁着个碟子,装着七八片切得十分均匀的苹果,每片的上面都插 着一支牙签。 若眉有些纳闷,说:“卓玲,你喜欢这样吃苹果吗?这么娇气,你就要好好念 书,将来用知识创造财富,否则做穷人你就死定了!” 卓玲咭咭呱呱地笑了起来:“姑姑,不是我……” 陈美美手指关节弯曲,不能使用刀子,但勉强能插牙签,争着跟女儿表功: “苹果是你爸切的,牙签是我插的。”说着嗔怪卓玲:“看你懒得要死,让你顺手 拿起来就吃!你从来见过这么好的爷爷奶奶没有?你妈把你当垃圾扔回来,就当没 你这个女儿了,要不是爷爷奶奶和三个姑姑,看你怎么贱吧!” 卓玲就咭咭呱呱地笑个不停。 若眉顾不上担心卓玲的未来,倒庆幸卓玲长了个糖葫芦脑瓜,吃个包子,能挨 十棍子,挺过一劫算一劫。 陈美美又扯了会兴趣话题,便问若眉:“你在不在这里吃饭?” 若眉说:“我回家吃。” 母亲一贯这么问,若眉一贯告辞。 陈美美固然懂得吃饭要请,而不是问。若眉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