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怀敏果真说对了,回来的日子是辛苦的。所有人不是以恶毒的眼光看她,就是 假意的安慰,实则等着看笑话。 沐心蕾替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只是枉然,苦涩与寂寞的滋味,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她实在没想到堂堂的郡主会落到这步田地,在行如幽禁的日子中,除了 宝儿按三餐送来饮食之外,再没有人影现迹—— 打从她揭开有孕在身的事实之后。 呵,也好,她也受够了那些无事专咬耳根子的闲人,没有身历其境,却个个口 出大话诳语,那种小头锐面的表情不看也罢。无人叨扰的日子反而落得清净,少了 碎念的声音,或许更能专注于腹中孩儿的成长。 沐心蕾一脸慈爱地摸摸尚且平坦的腹部,轻轻低语呢喃,诉说她对这新生命无 尽的爱意,而过往的点点滴滴,此刻亦犹历历在目。 她顿时惊觉,才过了多久的时间,为何自己却感觉到心境已如枯木般苍老,啥 事都提不起兴趣? 是挂念他?挂念浩瀚的大漠?不,不能再想了,她应该要忘记他的。虽然她的 外表依然柔弱,但她知道,就算单独一人,没人陪伴,自己照样能怡然自得的活着。 当她如此想着,忽然间,不远处传来足音,她诧异地抬起头,看清来者是昔日 的故人,她的心口陡然一热。 在这无人探视,连家人尚且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而他居然前来,若非念及往 日的旧情,怎会有如此大的勇气。 “进轩,你怎么来了?”笑靥如花,她好生惊讶的开口。 他是她昔日的好友,对于她在诗词歌赋上的造诣颇为欣赏,两人一直是无话不 谈的知己。 “听说你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我当然要来看看。”回以友善的笑容,吴进轩 微微颔首。可环顾一望,却对此处的简陋颇感惊愕。“你……一个人?” “嗯。”她拨拨耳际的散发,借以扫去所有的不自在,热络一如往常。“别杵 在那里,快请坐。” “叨扰了。本该早点来拜访,怕是不方便。你……还好吗?”道出期期艾艾的 言词,多日未见,再回首已人事全非。眼中有着莫名情绪的吴进轩,直盯着她平坦 的腹部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早让尝尽人间冷暖的沐心蕾了然于心。 “你该听说了。”漾起浅笑,她淡淡地回答,“小道消息该已传遍大街小巷, 我也没啥好隐瞒。” “我很难过你有此遭遇,容我冒昧问一句,这些日子以来,你当真是——自愿 的吗?”他问。 “怎么可能!”俏颜转红,沐心蕾生气的表情中有着受辱的悲哀,她大声的反 驳,“打一开始,我几乎拚了命,却仍逃不出他的掌握。之后日子一久,我才慢慢 地明白他其实是个好人!” “你一个姑娘家在那种地方,唉……”吴进轩明显地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个性不驯的你才不会乖乖的任人摆布。” 沐心蕾红唇微张,好生惊讶,连家人都未能体谅她的辛酸,然他一个外人,居 然能猜透她的心思,这复杂情绪真教她感慨。 “谢谢……”她略带哽咽的说,别过头,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将感动深藏在 心底。 吴进轩见状,转移话题说道:“既然没事的话何必躲在家里,约些朋友聚聚, 也省得生活乏味。” “我不能……”她吞了口口水,“还不能出去。你知道的,现在这种情形,只 会给沐家丢面子。” “可是,你失踪又回来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想知道你到底发生 什么事——不,当然每个人都晓得你被挟持,只是……”他耸耸肩,“大家也许只 是想知道你还隐瞒了些什么。” “所以说我就更不能出去了。”她虚弱地说。 “已经发生的事,躲也不是办法,你别把闲言闲语放在心上。”他的手突如其 来地握住她的,眼中散发的诡异眼神直盯住她不放。“告诉我,那些日子你是怎么 熬过来的?蛮子是怎么待你的?跟咱们文明人有段鸿沟般的差距吧!”就算是再熟 的友人,他到底也是个男人。沐心蕾立即起身为自己添些热茶,借机逃脱他的掌控, 清清喉咙之后才开口。 “很难形容呵,他……是个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虽然我不是出于自愿地跟他 走,可终究还是受到吸引。” 忠于自己的情感,沐心蕾并没有说出怀敏的名字,保护的到底是远在蒙古的人 儿。因她始终将他放在心上,惟恐从她口中说出名字之后,会造成两国之间的仇恨, 引发不可收拾的下场。 “听起来挺不错的,那你何不留在那里?”对她的直言无讳,吴进轩面有愠色, “要不是沐兄恰巧前去蒙古,说不定你早已乐不思蜀。”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里到底是我的家,我岂能……”她未竟的言词中有着无 限的哀伤,“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尽量试着淡忘,你就别再问下去吧。现在, 我只想活在当下,不希望过往的种种影响到未来的生活。” 即使顶着郡主的尊贵头衔,但她的身子已是不洁,然而她姣好的脸蛋与惹火的 身材正在面前召唤,只要是男人,谁不想占为己有?当初他也曾深陷其中,要不是 出了这档事,他绝对会用尽方法娶她入门。 可太迟了,如今的沐心蕾不但一文不值,还怀有蛮子的杂种,就算他要她,也 得先验验货色,再来衡量值不值得。 没注意到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单纯地以为只是故友来访,沐心蕾放松情绪,话 匣子也跟着打开。 “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见心上人?皇上该给你指婚了吧?”她笑 着问出成串的问题,“别怪我好奇心重,短暂一别,仿佛像是数十年未见一般,你 得原谅我的探索。” “我曾经喜欢过你。”未回答她的问题,他坦然的表白。 望着艳红的菱唇在眼前开阖,他突然有股冲动想恶狠狠地欺上,让她白皙的身 上留下属于他的气味,听她在他身下呻吟哀叫,知道什么才是男人! “是吗?”她一愣,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居然毫无所觉。“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的心思,可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失落在那遥远的彼方 呵! “是迟了,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或许我们会是一对神仙眷属。”此时吴进轩 的思潮中只有自己,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当你被掳走时,我几乎翻遍了城里的每 个房子,希望能找到些许踪迹,然后救回你,可是你却……”他一抹脸,“唉,现 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关系,你不用太介意。”她不以为意地安慰着,“再说,这辈子我也不可 能爱上你,我们相识多年,如果会迸出火花的话,哪还会留待到此时。我向来敬你 如兄,喜欢你就像朋友般自然,以往我们无拘无束的畅所欲言,岂不惬意?没结为 夫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我心里却始终有着无穷的遗憾,虽然我知道不能再与你有所纠葛,不过 心蕾,既然你可以给蛮子,当然也可以给我!” “给什么?”她不明白。 “别装傻了,长期待在没有男人的深闺中,想必你早已寂寞难耐。”他邪气地 笑着,“承认吧,瞧你处处勾引男人的举动,一双桃花眼溜呀溜的,分明是心痒难 挡。也罢,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就当是做好事,牺牲小我,让你重温旧梦,好过 斯人独憔悴。” 终于听懂他粗鄙下流的言词,登时,她怒火攻心,含笑的脸庞也霎时冷了下来。 “请你放尊重点,开玩笑也得看对象。” “过去我就是太尊重你,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不会 计较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涎着淫荡的笑容,露出马脚,“在梦中我早已替 你脱了千百次的衣裳,那种滋味令人销魂,不过,还是要真正动手,才知道乐趣无 边啊!” “你……”沐心蕾虽然非常的生气,但更深的恐惧却开始从心底蔓延。“我警 告你别过来,否则我会……” “你会怎么样?”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一个箭步挡住门口,并开始脱掉自己 的上衣,露出身体。“别忘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万一真让旁人听见你的声音, 只会让人误以为你又勾了哪个男人入门。” 苦涩的滋味盈满心头,他说得没错,这里是没有人会经过的偏僻之处,没有人 会注意的。而万一他动起手来,她该怎么求救? 天,原以为回家是个终点,从此风平浪静,哪知苦难却接踵而来,难道她往后 的人生就没有安宁的一日吗? “别逼我!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她慢慢退后,一面观察着四周是 否有可供利用的东西。 “能发生什么事?你倒说说看。”吴进轩朝她追近,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心 中得意万分,“怕了吗?不会吧,当初那个蛮子不也用同样的手法待你,你应该有 经验了呢!” “这不是君子的行径……”她试着同他讲理。 “连古人告子都说‘食色性也’,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怎能违抗。”他再 往前踏近,眼看就要碰触到她。“别躲了,这游戏玩起来挺耗力的,到时候满足不 了你,会让我颜面受损。” “你真让人恶心!” “不恶心的话,你会怀着孩子回来?沐心蕾,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是什么样 的货色,全京城的人都知晓。” 他轻佻的言词让她心冷不已,以往的交情早已不复存在。 “你不怕我哥哥会上门报复?” “哈哈哈……”吴进轩忽地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世上最有趣的言词,他伸手捉 住她一双柔荑,眼底有着凶恶,“到现在还装傻呀!你以为我怎么进来的?要不是 得到他们的默许,我还被挡在门外哩!” 原来她被最亲密的家人给出卖了?!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还来落井下石,沐心蕾拒绝相信这个 事实。 曾经被最亲密的爱人背弃,所以她转而投入家人的怀抱,希望在家庭的羽翼遮 扶下能治好心伤。但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她还有哪里可依靠?天下之大,难道已 无容她之地? 沐心蕾愤恨难消,瞠大眼睛瞪视着他,连咬破唇瓣都不自觉。 “就因为如此,所以只要是男人都可以沾染吗?没想到文明的宋朝,教养出的 文士居然如此不堪!郡主也是人,也要有尊严的生活,你们懂吗?” 他阴恻恻的眼神紧盯不放,“是你先不要脸地当了人家的妾,才会让人看轻, 到头来还是你的错!” “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沐心蕾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往反方向奔去,“你的 碰触只会让我想吐!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你也休想碰我一根寒毛!” “你早非黄花大闺女,扭扭捏捏已经失去意义,反正别人已经玩过,犯不着在 自己人面前装成冰清玉洁的模样。”眼眶泛红,他的温文儒雅全然消失,只留下兽 性的表征。 “你胡言乱语什么?别以为没人在就可以乱来,天知、地知、你我都知的事情, 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做人!”她大声斥责,同时移动步伐往门前闪躲, 期望能找条出路。 脸上挂着狞笑,步步逼近,吴进轩已然失去理智,只想立刻占有她。 “最好闹得大家都知道,到时我可是为宋朝报了仇,羞辱了蒙古鞑子的小妾! 这都怪你不好,连蛮子的妾那等低下的身份都能接受,想必你对男人已到了饥不择 食的地步。别妄想抵抗了,好好伺候我吧,说不定一个高兴,我就纳你为妾,庇荫 在房内。” “你别过来……”这空荡荡的屋子位居偏远的楼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该怎么办? “你能躲到哪里去?!还是认命吧!”一个大步过来,拉住她的衣袖,吴进轩 用力地扯下,露出一截如白玉般的藕臂,更加速他体内的热火澎湃。“还以为你当 真与众不同,所以我浪费了多年的时间陪你玩游戏,没想到你骨子里居然藏着风骚, 啧啧,真可惜,便宜了那蛮子。” “怀敏再差,也比你们这些自诩仁义的伪君子强过千百倍。别过来,我会…… 会让你后悔的!” 他濡湿的唇慢慢接近,令人作呕,她试图遮掩裸露的手臂,一面又得提防他的 进攻,显得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危急间,她慌张地瞥见桌上的花瓶,来不及深思,她抓起就往他头上砸下。 顿时砰的一声,而跟着碎片落下的,是吴进轩高声的诅咒,还有殷红的鲜血, 也汩汩地沿着他的脸颊流下。 “该死!”他吃痛的叫骂,一手抚着额上的伤口,一手捉住她的手。“贱人, 居然敢打伤我……” “不要!”用力推开他的钳制,她慌忙地夺门而出。 “该死的娘们,居然敢反抗!”正当他要追出之际,昏眩忽地来袭,阻挡了急 促的脚步,待吴进轩追出来时已不见人影,“躲到哪儿去?你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那就大错特错,你以为能躲一辈子吗?我既然能上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回让 我找到,非让你尝点苦头不可!”他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恶恨恨地叫骂。 那娘儿们出手颇重,怕是使尽吃奶的力量,算了,反正来日方长,就不信她能 躲到几时。如此一想,吴进轩才愤然离去。 而藏身在花圃中的沐心蕾瑟缩地发抖着,恐惧感全袭上心头。 回不去了! 回不去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沐心蕾,也回不去怀敏温暖的怀中,她已彻底失去 所有的依靠。 还以为家是最后的避难所,可回来后她才发现世态炎凉,人事全非,过往的思 义全消,什么都不剩。 老天,这个地方——怕是无法再待下去了。 沐心蕾以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己的身子,明知道吴进轩已离去,可余悸犹存的她 仍没有勇气走出去。 ??? 思念到底是啥滋味? 怀敏不懂。可当云儿死在他怀中时,那种肝肠寸断烧灼内心的感觉,曾让他以 为那就是思念的滋味。 然而,若真是如此,那沐心蕾离开之后,所留下的怅然又该做何解释? 屋外空荡荡的秋千随着风的吹拂而摆动,昔日的笑语不再,更添无穷的虚空。 走到哪里仿佛都有她笑意盎然的影子,可等他伸出手去,却只能捕捉到风,什么都 没有。 明知道她就在天涯的彼方却不能相见,两人间的鸿沟让他却步,迈不出寻找的 步伐。而蚀骨铭心的刺痛,却夜夜啃噬着自己,她的巧笑倩兮,她的生气活力,她 的倔强傲骨,还有她离去之际投来的悲哀眼神,皆反复地出现在脑海中,令他寝食 难安。 这是思念吗? 怀敏不知道,可惟一残留的念头,竟是想拥抱真实的她入怀,让鼻头盈满属于 她的香气,让身体感受到她的温度……似乎只有重新拥有她,才能消弭他日益强烈 的空虚感。 而奇怪的是,现在独处时,他甚至已想不起云儿的长相,也记不起复仇后该有 的甜蜜果实,他的脑海变得混沌不清,只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她…… 再多一天也难捱,既然能掳她一次,就能再来一次。顾不得铁兀儿的野心,也 顾不得宋朝可能加强防卫的风险,他终于下定决心,定要再走一遭,将她牢牢地系 在身旁,度过未来的漫漫长日。 思及至此,他立刻着手收拾行囊。 “宁可丢官也不娶妻,天底下没听过这等事,你疯了吗?”庆尔喜怒火高张地 闯入,却看到一身远行装扮的他。 闻言,怀敏抬起头,“你来了。真巧,我本来想去找你。” “你……才和皇上闹得不愉快,现在又要到哪儿去?” “带她回来。”他的薄唇抿起一丝笑容,“我已经纵容她够久了,该是好好管 教的时刻。” “她已经回宋朝,你……”指着他的鼻端,庆尔喜恍然大悟,“不会吧,你又 要上皇宫劫人?”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 “是皇上准许的吗?”庆尔喜不懂,既然他不爱人家,如今又为何有此举动。 “我想做的事从不需要旁人批允。”怀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上次没有奏明, 现在已非官职的我更毋需多此一举。” “但是皇上会生气的!你上次虽然以免死金牌逃过一死,难道就能保证这次也 能平安无事!” “为了她,我已经顾不了了。”他一副誓在必行的模样。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庆尔喜眼中摆明了不赞同。做事匆忙、没有计划, 根本不像他惯常的作风。而云儿的大仇也已报了,那……“你这样做又有啥意义呢?” “我定要再见她一面。”怀敏没有停下手,接着准备齐全的工具,才能毕其功 于一役。 如今他已非昔日的将军,得不到蒙古的任何援助,而宋朝方面想必会加派人手 护卫在她的寝宫周围,再次入侵,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仍得前往。自她离去后,他成天像个游魂般地四处飘荡,也曾试着从别的 女人身上忘怀,却只换来更多的空虚,他受够了,只有将她重新绑回身边,才能解 除这魔咒。 “值得吗?她不是恨透你了,何必……” 他轻轻地摇头,“你错了,除了回头嚷嚷,她从未打从心底恨过我。” 这倒稀奇!庆尔喜摆明了不信,“奇怪,她居然没有怪你,天要下红雨了!宋 朝女人的愚蠢众人皆知,你又是夺去她清白的恶人,说不恨你,我可第一个举手怀 疑。” “她非但没有恨我,甚至在临走之前,还希望我能走出云儿的阴影,好好追寻 属于自己的幸福。” “作态!” “不,她是直性子的人,从不隐藏对我的嫌恶,又岂会在将去之际,故意做戏。” 怀敏回想起当日的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充满绝情,嘴角的笑容轻颤,却仍深深祝 福他…… 心里的悸动便是从那时开始,日日像毒药般地啃蚀他坚定的心志,破坏他正常 的生活作息,使他从此不得安宁。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啥不干脆点娶她为妻,也省得现在还要再跑一趟。”庆 尔喜越听越糊涂,若说郎有情妹有意,当初何必当众给予难堪?若非听到怀敏此刻 的心情,他还以为那是刻意安排的伎俩,只为故意羞辱沐心蕾的诡计。 “拜托,她是宋朝人!”他的表情活像是听到个笨问题一般,虽然立志要将沐 心蕾抢回,可不代表自己得背弃蒙古族,得忘怀从前立下的誓言,那根本是风马牛 不相及的两回事。 “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她不可?” “为了寻回失落在她身上的心。”他终于承认自己的情感,“失心的人难度日, 她偷走我的心,除了将人找回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看向他,庆尔喜的表情变得凝重,“你能走出阴霾,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 打从云儿死后,你心里的问题得到解答了吗?” 闻言,他慢慢地想起当年的情景,云儿从未怨天尤人,总是努力的生活着,企 图让短暂的生命过得更充实美好。临终前,她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眼中带着喜悦 之情,柔柔地诉说—— “真高兴有知己如你一直待在身边,满足了我少女矜持的心,虽然早夭,但今 生我愿已足。怀敏呵,生死有命,活着的人还得过下去,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那不是我愿意见到的。找个合适的女子,好好的过你自己的生活,别让我在九泉之 下挂心……” 这么多年来,总以为那是云儿故意要消减他的仇恨心所说的话,所以他总是避 免去深思,如今在庆尔喜的点醒之后,幡然领悟的怀敏咧开嘴一笑。 “是的,我找到答案了。云儿永远在我心底,永远不忘。有一度我曾经恨不得 跟着她死去,然而现在,我却很高兴能活着。云儿也好,心蕾也好,她们都曾为爱 用心付出。只有我,从来不懂得爱的真谛,只会让爱我的人心伤难过。错过一次已 是太多,不会再有第二次。妻也好,妾也好,我就是要她,天涯海角,有佳人同行, 乐趣无穷啊。” 提起简单的行囊,怀敏已经找到人生的目标,就算前方有再多的阻碍,也无法 阻挡他的决心与意念。 望着那抹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庆尔喜点点头,可仍有些不胜欷吁的落寞。他 会回来的机会大概微乎其微,能再见面除非缘深。而惟一值得庆幸的是,从今以后, 怀敏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希望你真正得到解脱,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